门边站着一个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男生，他穿着一套全黑西装，脚下却踩着一双球鞋，身上还斜背着香奈儿的小耳机包做搭配，目光透露出些许拘谨和局促。

“嗨，琼姐。”

他一边走进来，一边来回看看座位，然后便立在原地不动了。

蒋琼替了蒋廷一脚，让他再往旁边移一个位置，随后朝他招手，“过来坐这儿。”

男生立刻闪出惊喜的目光走了过来。

蒋琼看他的眼神就像未来几年看自己儿子，她把自己还没动过的饮料摆到男生面前，“介绍一下，他叫易俊泽，我老板的弟弟。”

易俊泽摸了摸耳朵，“呃，你们好。”

蒋琼继续说道，“小易也玩屠神，之前在北欧打过职业赛，好像还是联盟第……”

易俊泽接过话茬，“第三。”

蒋琼，“啊对，之前你哥跟我说过。”

樊旻突然开口，“Pthahnil？”

易俊泽瞪大眼睛，“你知道我？”

樊旻指了指王开鹤，“看他比赛的时候看到过你。”

王开鹤一愣，他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电竞生涯，碰到过好几次北欧的队伍，但都没有这个人。樊旻见他有些茫然的样子，侧头在他耳边说，“你直播的时候碰到过一个玩暴虐的领空者，想起来了吗？”

他说话的热气都钻王开鹤耳朵边上了，王开鹤赶紧挪开。

但是经过樊旻这么一提醒，他确实想起来了。

他刚进搏萨的第二年，跟向之昂一起开直播玩欧服，俩人连玩三个小时愣是没输一把，结果被一个玩暴虐的领空破了连胜。当时他和向之昂下播之后，还特意复盘研究过对面的打法。

算了下时间，王开鹤眉头一皱。

他在职业联盟里没遇到过易俊泽，这说明对方在北欧打职业的时间比他开始的还要早，但他看上去现在最多二十岁的样子，再往前倒回五年的话，对方还没成年啊？

显然樊旻和他想的一样，问道，“你是哪年开始打职业的？”

易俊泽颇为羞赧，“我可能比开哥早两年。”

他话音一落，蒋廷倒吸一口气，“比阿鹤早？！那你…你才……”

“15岁。”

易俊泽说道。

大家静默片刻，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樊旻，大概是觉得出现了比他更像挂壁的存在。

蒋廷咽了下口水，“无知一问，是北联和我们国内不大一样吗？”不然怎么会招未成年选手呢？

易俊泽解释道，“啊，因为太想打职业，所以当时谎报年龄说我已经成年了，”他无意识地瘪瘪嘴，“结果，我只打了一年就被人给举报了，只能回学校读书。”

说到这里，他似乎还有些气馁。

蒋琼在一旁母爱泛滥，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立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蒋廷小声嘟囔，“到底谁才是你弟啊。”

易俊泽没注意到他说这句话，迫不及待地看向樊旻，“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学长！”

樊旻对所谓的学长学弟并有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平淡的点了下头，“那你这次回国是有什么打算吗？”

易俊泽正准备开口，蒋琼突然说，“还是我来说吧。”

她狐狸眼动了动，难得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里露出这么正经的神色。

“我之前说过最近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吧，樊神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

蒋廷趁她停顿的间隙夹了块肉塞进嘴里。

蒋琼还没等他咽下去就抛去一记重雷。

“我老板打算收购Win-win战队，组建新的电竞俱乐部，总部就设在宁市，正在招募选手。”

“什么！？”

蒋廷立刻看向王开鹤。

“说是招募选手，其实已经定了小易，”蒋琼指指易俊泽，后者用力点了下头表以赞同。她继续说，“在我们的规划里，队长的位置原本是空缺的，但是现在……”

现在，王开鹤被搏萨踢出局了。

她将视线投到王开鹤身上，这其中的意为不言而喻。

王开鹤没说话，一抬头就看见这几个人都目光咄咄地望着自己，尤其是易俊泽，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期待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一副欲与还休的样子。

原来是在这儿等他呢。

“太突然了，”他说。

易俊泽立刻急切地说道，“第一季度的联赛还有三个月就要开始了，我们不仅要挖选手，还要磨合队伍，三个月听上去很久其实一下子就过去了！”

王开鹤当然也知道，如果第一个赛季没进联盟，就得再等一年，这无论是对选手还是俱乐部，都及其不划算。

他忍不住揉揉太阳穴。

“怎么不早点开始？”

易俊泽哽住。

蒋琼只能替他说，“还找了一名选手，只是他今天不在，至于寻风位么，小易说非你不可。所以啊，就算你没从搏萨离开，我们也会过来，”她笑眯眯地想了想措辞，“挖你墙角。”

听到搏萨两个字，易俊泽气呼呼地说，“搏萨真的不太行，我刚还在门口看到他们了。”

李杰顷一直在旁边听的直呼过瘾，现在听到这句话，他光速把易俊泽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他默默看向开神。

对方眉宇轻皱，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尝尝这个，”樊旻突然夹了个蛋黄鸡翅放进王开鹤碗里。

王开鹤难得没拒绝。

“我会认真考虑，先吃菜吧。”

他飞快地从距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随便夹了个东西放到樊旻碗中。

樊旻低头看了眼盘子里刚出现的小青椒，趁对方视线不在的时候，默不作声地把它拨到了一边，又用刚吃完的小龙虾壳将它整个挡住。

大伙儿吃到一半时，王开鹤起身去上厕所。

他看着包厢里热闹非凡的众人，嘴角轻轻扬起，显然心情不错。

只是这份最近难得的快乐在遇到江澎的时候，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江澎带着他那一头醒目的黄毛出现在卫生间旁边的吸烟区，他身边站着一个身姿妙曼的美女，俩人正一起沉浸式地吐着烟圈。

王开鹤没和他打招呼，他倒是反应很快的跑出吸烟区，一把拦住王开鹤。

“怎么，离队之后连前队友都不认识啦？”江澎笑了笑。

他身上烟味很重，不知道抽了多少根。

王开鹤往后退了一步，“有事？”

“没事就不能跟你说话？”

“嗯。”

江澎一愣，“你他妈……”

王开鹤厌恶道，“嘴巴放赶紧点。”

“哦，”江澎冷笑起来，“我和你计较什么，一个丧家犬，连战队都没有的废物。”

他见王开鹤没什么反应，十分不爽，“都不会反驳了？也是，我听张昊哲说，你收了钱对吧？我还以为你多清高呢哈哈哈哈。”

江澎把烟扔到地上，抬脚捻了捻，“王开鹤，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怎么还没签别的战队啊？没人要你？哈哈，也是，你不是很清高吗，一般战队你肯定看不上吧，可惜其他战队压根不想要你，你也有今天？”

“江澎。”

一道声音传来。

俩人同时看去，樊旻站在门边，他比起江澎还要高出一个头，距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有种身高上天然带来的优势和压迫。

“你们那边很热闹，在干嘛？”

江澎对他倒俨然是另一幅嘴脸，“我们在庆祝队内赛赢了二队呢哈哈。”

樊旻作出惊讶的样子，“这也值得庆祝了？”

他无视江澎变了的脸色，摸了摸下巴，“那我们岂不是经常得庆祝？”

江澎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阴阳怪气，奈何樊旻这个人脾气向来不好，而且不清楚底细，他一时只能笑笑糊弄过去。

可樊旻并不打算就这么过去，他将手搭在江澎肩上，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庆祝，毕竟没什么机会了。”

王开鹤忍不住笑了起来。

俩人并肩离开，徒留下原地懵圈的江澎。

江澎气得后槽牙疼，他一拳打在墙壁上，唉哟叫唤了两声，嘴里还间歇的冒出两三句脏话。

樊旻和王开鹤穿过大厅，客人已经少了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位置还有人在。

他步子比王开鹤慢，走几步就需要王开鹤放缓脚步等他一下，次数多了，王开鹤逐渐有些暴躁起来，他停在原地，颇为郁闷的回头，“你能不能走快点？”

樊旻成心逗他，“不能。”

王开鹤翻了翻白眼。

樊旻这才收敛一些，“走慢点，有事儿问你。”

“什么事？”

“他说的收钱是什么意思？”

“……你都听到了？”

“是啊，都听到了。”

王开鹤心里一冷，凭樊旻的反应，他不难看出什么。

于是他试探道，“你觉得呢？”

樊旻认真想了想，“不知道。”

王开鹤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些，但是樊旻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一口气悬停在喉间，毫无征兆的哽噎住，只觉得浑身犯冷。

樊旻的声音犹如放满了倍速，字句清晰地在他耳边缓缓炸开，“也许是，打假比赛？”

王开鹤僵硬的朝他看去，后者眼中并无波澜，只是默默看他。

他想起来，张昊哲来搏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壹世的担任副教练，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在樊旻加入壹世没多久之后就离开了。

现在看樊旻的样子，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王开鹤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包间，说道，“我们去外面谈谈？”

樊旻对他的坦率喜闻乐见，他点头，跟在王开鹤身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