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何要到人间来呢?这不是你们阐教截教的事情吗?为何要将人卷入其中。”楼临熙嘶吼着问道。
杨戬哑然,他该如何开口去说就是因为是两教之争,所以才将人间卷入进来。一个选择了西岐,一个选择了朝歌。在所有的阴差阳错之下,两教之争和新旧天地交汇全部被灌注到这场天下逐鹿中。
“你们自诩神仙逍遥,不问世事,不看人间疾苦。到了生死关头舍得下山来搅弄人间风云,你们当真看到人的痛苦了吗?看到年岁不永的人的苦难了吗?你们看到了,但是宽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为了百年大计。你们能看到百年以后,但是眼下的人呢?你们就放任他们去死去消失在天地之间,为了他们看不到的百年以后!”
“对了,你们还会欺骗他们,告诉他们供奉你们会得到庇佑。”楼临熙残忍地拆穿他们的谎言。“却不知道你们根本不会给予他们除了天道规定外的怜悯。”
她的质问让杨戬无法辩驳。他们在天道轮回之下都是身不由己的傀儡,可是楼临熙不会给予他们半分的同情。他们拥有更长的寿命,不必忍受冻殍之苦,世情之忧,身不由己之困,她有什么资格去同情他们。她也不会单纯地认为自己的几句话就说得他们幡然醒悟改过自新,从此以后不再卷入人间风雨。超然的地位能力让他们的傲慢与生俱来,轻蔑地看向蝼蚁。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临熙觉得身上的灼热越来越重,脸上的符文像是在血肉下扭动。
她的不适被杨戬看在眼里,他试探性的上前几步看到她的脸后,脸色一惊。他没有听过九曲黄河阵,但是见她的情形心下便有了计较,这阵必是要他们性命为代价。
楼临熙看到他脸色微变,心下已经有了计较,苦涩地笑出来。
“杨戬,你说我揣度人心为何还要助纣为虐。我不是在帮殷寿,自始至终都是在帮我自己。幼时不甘心父亲只将爵位给那个虚无缥缈的弟弟,为此我去朝歌为质;后来见殷寿弑父杀兄成为商王,就问我自己为什么不可以,殷寿父子当日死在朝歌,我抽身去萧州杀鄂升,成了南伯侯。”她一点点说着自己的不忿,自己多年的挣扎。
“杨戬,你说今日这阵到底会不会破?”
“两教将凡人卷入其中,其罪深重。可是姬发确实是明君之象,小道不为苟生,却求西岐破此阵。”
“所以你觉得只要破了此阵,帝辛就会一败涂地,姬发便能入住朝歌了吗?”见他点头认可,楼临熙不禁笑他天真,眼神轻蔑道:“不会的,这场战有的打,没了殷寿还有殷郊,有殷郊就还有姜文焕。”
“即使我今日在这身死,一切也不会平息。黄河阵破,朝歌岌岌可危,殷郊作为成汤后裔他就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姬发和殷郊兄弟情深是你们不能见。你们拱卫姬发伐纣,使得他兄弟反目。姬发和殷郊都是至情至性的人,兄弟反目必然会让他们性情大伤,情绪不稳就会犯错,犯错就意味着有人可以有机可乘,姜文焕作为殷郊母族必然支持他登王位。杨戬这一仗是你们开始的,却不是你们想结束的。“他们说的姬发她没有见过,但是她见过的姬发他们也没有了解过。
杨戬不语琢磨楼临熙的话,她能那么详细地说出这些,不仅是她洞察敏锐,也说不得接下来的局面有她一些手笔。天下八百诸侯,四大伯侯,还有朝歌城。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如她所说,姜文焕拥立殷郊,姬发具有西岐,崇应鸾已死,之前姜文焕想进军北地不料被阻,现下是乱作一团。萧州是她的,她一手练出来的部旅会怎样行事?
“你杀崇应鸾时就想到了现在?”杨戬惊于她的缜密算计。
“我恨神仙不见凡人,恨天命不眷!“楼临熙面容狠绝凄厉,她在指责杨戬和背后的神仙妖魔,也在指责天道:”你们救殷郊,救殷寿,为什么不救旁人?只因为他们有身负重任吗?殷寿身份什么重任?屠戮生灵?还是为你们伐纣再添几笔罪责?”
当初的少年恃险若平地,弓背霞明剑照霜,凌云壮志不知愁的日子都过去,行路至此,也就只有你死我活了。
杨戬被她凄厉地质问问住,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疼痛而面容扭曲的人,一个凡人,一个女人,在何时何地都该是弱者的存在,却在乱世中机关算尽托得所有仙魔人妖入了她的局,她恨意滔天地质问,让他茫然。他怎么回答呢?谁又能回答她的问题呢?谁能够理直气壮地说:你该死。
站在他面前的是楼临熙,是她也不是她,她只是千千万万中一个侥幸走到他面前的在仙魔大战中随时会死的普通人。
整个阵法愈加的不稳,楼临熙看见那个身影愈加清楚,杨戬在喊:“天尊。”
只见元始天尊、骑青牛的老子还有白鹤童儿俱在,三霄娘娘分别对阵他们三人。只消了片刻,三霄娘娘便被打败,眼见着碧霄化为血水,灵魂往封神台去了。楼临熙知道此阵已破,自己也命不久矣。
她看向杨戬,黄河阵摇摇欲坠,她拿出一颗宝珠,黄河阵的阵眼确实在她:“杨戬,我若是神魂俱消,封神榜又能奈我何?”
这六百人被选中的那一刻就没有人能活,她想过苟且偷生的,困住杨戬等到阐教破阵,她也可顺势倒戈西岐;或者身死进入封神榜。当她知晓一切真相时,她什么也不要了,如果不能活着走出黄河阵,她便什么都不要留下来。
她见过殷寿也见过殷郊,她不要什么死而复生。
她要么生,要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