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临熙一剑砍断还在拽着自己脚的手,怒火几乎烧混了她的头脑:全部都没了,殷郊死了,殷寿也死了。还有谁?下一个天下共主是谁?周围人的刀剑相交的金戈声刺得人头疼。
“大王已死,现在都听我北伯侯的!”崇应彪的声音突兀地响在楼临熙的脑海里。她径直冲过人群,将一个人从马上拉下来,怒吼:“常越!淳一!随我走!”说罢控马向崇应彪消失的方向追去。
“小心!”巨大的饕餮巨像活了过来,城门坍塌,砖石滚落,尘埃四起。楼临熙手下用力紧勒缰绳,马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大力,加之四面八方而来的石头,直接屈膝倒地。楼临熙被直接被飞沙走石淹没。
等到饕餮远走,惊天动地地巨震停歇,才有人开始在废墟中寻找被掩埋的人。
大家在大声呼喊着消失的伙伴的名字。
“楼临熙,你在哪?”常越等人在他看着楼临熙消失的地方大声呼喊。
“这边有人,快过来。”有人发现被掩埋的活人,常越赶紧跑过去帮忙。
“淳一,咳咳咳·······我在这。”楼临熙的微弱地声音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他们立刻赶过去把楼临熙从废墟中挖出来,所幸一根横梁挡住了大石块,没有让它直接砸在楼临熙身上。
“魏坦,咳······”楼临熙被灰尘呛住,但依然不忘记发出指令:“点四十人去羑里把姬旦给带出送去孟津渡,咳,看住他了。没我消息,咳,不能让他死了。”
“淳一你去点二十人跟我去追崇应彪。咳咳咳!!!”楼临熙觉得自己的气管里呛进去的灰尘要把自己给闷死。
“南山带着剩下的人还有南方部的甲士往南走。”在几人的帮扶下,楼临熙从废墟中站起来。众人看着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原先宏伟壮阔的地方硝烟不止,哀嚎四起,这个国家的王和太子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全死了。
“真荒唐。”不知谁说了一句,楼临熙颇为赞同。
“羑里那边是姜文焕的人。我们······”魏坦有些拿不准道。
“杀了,无论如何,我要看到你们带着姬旦到孟津渡。”楼临熙不容丝毫反驳道:“这一次挨过去了,才能活着,有封侯拜官的可能,不然在朝歌我们都是死。”她环视一周围着的南方部质子,脸上都是灰尘和流血的伤,眼神中有着不知所措和迷茫。他们的头上都绑着南方部红色的头巾,鲜艳的像伤口刚流出的血一样,在风中猎猎作响。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大王死了,殷郊也死了。回过头无论谁是下一个王,我们都好不到哪里去。我们还有归家的可能吗?没有!这一次我们在挣命知道吗?”此刻,她像极了一头饥肠辘辘的狼,对着畏缩的其他人发出嗜血地低吼,逼迫他们认清楚事实的真相,驱使他们去围捕、厮杀猎物。
“明白!”他们异口同声喊道。
楼临熙一瘸一拐地爬上一匹马,这是从马上摔下来时伤了腿。太阳已经消失在天空中,阴沉沉地天让人有着不好的预感。她仰头看去,申公豹在楼顶上嘀嘀咕咕做法。
她拿过弓,搭上箭。魏坦已经点好人。她手一松,箭破风而去。立时所有人驾着马风驰电掣而去。
饕餮有着无以形容的破坏力,一路上留下了数不清的疮痍。他们沿着这些痕迹一路片刻不停地追去。
他们拼命的追赶姬发等人,但是却只差一步,众人亲眼看着姬发、饕餮、崇应彪先后掉落悬崖,落入黄河。
楼临熙催马到达河边,只见黄河水涛涛,从亘古到而今,没有为任何人停留过。
“你说上天是不是在帮我?”楼临熙看到崇应彪掉进黄河里后觉得不可置信地对淳一说。
“那我们打道回府?”淳一试探性问到。
“不,去找。”楼临熙一口否决道。
“掉进黄河里,可是九死一生啊。”淳一也来到她的身边问。
“九死一生?去下游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朝歌已经回不去了,大王和太子都已经身亡,马上那些勋贵就要打作一团,即使勋贵不值得提,还有远征北海的闻太师呢。”
楼临熙冷峻地吩咐道:“告诉他们,无论找到谁,都不要打草惊蛇。”赵巍领命让人散去寻找
淳一在一旁似有所问,楼临熙带着他远离众人与他说:”有什么问吧。“她用从衣角撕下一块布,沾沾水擦拭脸上的灰尘。
“我们可以不用跟着来的。”淳一不明白她的指令。
“还记得冀州城外的雪崩吗?我为什么力压程前带队去找主帅他们?”楼临熙没有回答,而是转而说了另一件几年前的事情。
“早在那之前我就压了主帅为王,我冲在最前面,就是要知道第一手的情报。如果他死了,我要立刻转变计划,规规矩矩的做个质子,然后幸运地话活到殷启登基,能不能从他手里捞到世子之位。不然我就要选一个夫婿回戚城。”楼临熙将巾帕放入水中,看着水流将巾帕荡开:“如果他没死,我就要做出他就是我唯一的天,我命运的主宰,第一时间向他献出我的忠诚。”
“我的人生就像这巾帕一样,永远只能随波逐流。所以我要紧紧抓住每个机会,去搏命厮杀。”
“你就算选一个夫婿,也会留子去父。”淳一很明白这个相交多年的人。
楼临熙听此展颜一笑:”是啊,我会这样做,但是为什么呢?我能掌握权力,为何要借用别人的名义?我来朝歌就是为了这个”名正“。于崇应彪也是如此,你记得帝辛的最后一句话吗?“
淳一皱眉回想到什么,神情微变。
“崇应彪,已经是商太子了。所以他一定要杀了姬发,为帝辛报仇,这样才能获得’名正‘啊。”楼临熙意味深长地说出其后的玄妙。想到崇应彪在杀殷郊前对自己说的他们是一样的人。
只有一样的人,才能立刻知道自己改变了注意,从救殷郊成了杀殷郊。只有一样的人,楼临熙才会毫不逗留地抽剑劈向他。
他们都太了解彼此想什么了,他们是权力的伥鬼,冷血完美的政治动物。
“所以你要姬旦?”淳一推测出她让魏坦不顾一切也要带出姬旦的缘由。
“希望姬旦在祈祷崇应彪死,他死了,他才能活。”姬旦是她选中的祭品,姬发活着姬旦就是她向西岐示好的标志;姬发死了,姬旦就是他向崇应彪献忠的祭品。
“如果姬发已经活着回到了西岐呢?”
“不是姬发活着,而是崇应彪一定要死,不然他们自始至终都有一战。”
现在姬发和崇应彪两个人就像拽着绳子的两边,紧绷着绳子角力。无论是谁赢,楼临熙都要从中拿到些什么。
危难中最想找到你的不止你的亲友,还有你的敌人。
崇应彪冲在捉拿姬发的最前线,一路上紧咬着姬发的尾巴不放。申公豹的饕餮像是个瞎子,敌友不分,他还要费心思去躲避那个蠢货的连带伤害。
伯邑考为姬发训的雪龙驹果然是世间难得的良驹。
可是饕餮身躯庞大,在黄河边上一时间根本无法立时停住,姬发、饕餮还有紧跟其后的崇应彪都被它带进了黄河。
崇应彪觉得老天在帮他,不然为什么他落水后,醒来看到的是姬发呢?
在黄河中挣扎耗尽了崇应彪的体力,他踉跄地往前走去,喘着粗气紧盯着眼前横躺在滩涂上不省人事的人,手中紧握着鬼侯剑。他一脚踢翻那个人,低头查看果然是姬发。觉得上天也在帮他,命运此刻在他的耳边低语:这是他们最后的对决。杀了姬发在他通往至高的位置上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只道:“我送你下去见他。”语罢,一脚踏在他的胸口,双手高举鬼侯剑,用尽全力将剑向姬发的胸膛捅去。
此时崇应彪在想什么?什么都没有,只有杀了姬发这一个念头。
姬发像是一个心魔,缠绕他太久了。他的存在就在告诉着他,有人唾手可得你梦寐以求的东西:亲人、朋友。你走到今天是你自作自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看着姬发和父亲的父慈子孝,心底会有个声音说:“你的父亲是爱你的,但是你亲手杀了他,你是个祸害,你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你是个弑君弑父的逆子。”
当时因为怯懦和对权力的欲望而没有问出的话成了魔怔,让他夜夜不得安眠。
姬发身边的伯邑考、殷郊、姜文焕等等,姬发像是一个太阳般璀璨耀眼,照耀温暖着所有人,自己却像个水沟,永远留着污秽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