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起晚了，春官看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气得直接加重了一倍的课业。众人苦中作乐的写课业，你帮我抄，我帮你写，最后交上去的乱七八糟。楼临熙在其后的一两天不停地收到众人送来的生辰礼，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却都是一些难得的心意。

王子寿听说后着人告诉他们他们夏台的课业已经结束，以后每日卯时初就要到达校场训练。

他们听后只当是正常的调整，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将是什么。

他们披星戴月到达校场后，发现里面已经大不一样，校场被围栏围成一个个方格。王子寿站在高台上，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小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血，以为自己射了几只兔子，几只羊就是什么勇士了吗？说出去能被人笑死。你们的父亲将你们送到朝歌为质，留下你们的兄长在身边亲自教导。当有一天你们站在父兄面前，发现自己比兄长差得多了，你们的父亲会说，把你送到朝歌是对的，你一无是处，没有你哥哥半分的优异。你们要成为陪衬吗？回答我！“

“不愿意。”有些质子们出声道。

“大声点！你们是娘们吗？就你们这样也想和你们的兄长争吗？”王子寿一挥马鞭，带起一阵疾风怒声道。

“不愿意！”大家喊道，崇应彪的声音在其中格外的突出。

“再大声一点，你们要以自己的勇武告诉别人，你们才是父亲最骄傲的儿子！是殷商真正的战士！将一切看不上你的人斩于刀下！”王子寿在高台上说出激进诱惑的话语。

“不愿意！”所有的质子们声嘶力竭的喊道，目中涌动着不甘的烈火，殷郊和姬发崇拜的看着殷寿，他是立于人间的战神，是这里所有人仰望的存在，亦是引领他们前进的星辰。

谁愿意是那个一直被放弃的人，谁愿意一直被压在别人脚下，谁愿意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胆中。

我将手握刀剑，指向所有刀剑向我之人。

“去，去证明给我看！你们是无畏的战士！”殷寿大开大合道。甲士们接到指令将人偶放入校场一个个方格中。

“你们五人为一队，今天你们只有一个目标：杀了人偶！”殷寿口含血雨腥风道。

众人回头看已经被甲士们驱赶到方格中的羌人，有人眼中是热切、有人是不忍、有人是畏缩。

“去，杀了他们，或者被他们杀死。”殷寿说着，甲士们给人偶发放骨刀。

质子们无论主动与否都很快自己分好了队伍。

楼临熙和淳一、常越、郭城斌、魏坦五人组成一个小队。侯人阻止了他们拿去他们常用的青铜剑，而是发给他们骨刀。

人偶皆是成年羌人，他们被俘虏，关押在圆池，时时刻刻面临着死亡，对于中原人有着世代的仇恨，见他们入方格，皆是目漏凶光。

“什么都不要想，杀了他就好。”楼临熙抿了抿嘴唇，低声道。

“杀了他。”众人重复了一句，给自己暗示。

“不要与他硬碰，我们力气不如他，体力也不如。”淳一提醒道。

“魏坦你力气大，待会儿我们吸引他的注意力，你伺机而动。”楼临熙分配任务道。

“楼临熙。”魏坦出声，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们都可以的，记住，有机会就杀。”楼临熙手握骨刀，狠厉道。

校场上响起了质子们的怒喊声，羌人的吼叫声，他们都挥舞着手上的兵器，只有一个目标，将对方杀死。

人偶挥刀向淳一，千钧一发之际，淳一被郭城斌狠狠撞过去，常越和楼临熙架刀抵住人偶骨刀，淳一拖着郭城斌离开刀下。两人立刻卸力撤刀，分头跑离。

人偶提刀追淳一，淳一忍不住边跑边骂：“艹，为什么只追我一个！”

楼临熙、郭城斌、常越汇合一处，几乎是对视的瞬间就默契地找好站位。

楼临熙盯着追着淳一的人偶，淳一在生死之际，跑出了以往从来没有的速度，但是弊端也很快暴露出来：他快力竭了。楼临熙吸了一口气，将骨刀投掷出去，打断了人偶的奔跑，郭城斌、常越几乎是在刀投出的瞬间动了起来，两人杀向人偶。淳一整个人挺不住自己，惯性的直接栽进尘埃里。

人偶抛弃淳一，举刀招架郭城斌全力一刀。郭城斌咬紧牙关将刀压过去，但是力有不逮，几息就被人偶反压回来，郭城斌被压制的单膝跪地，刀背很快压进他的肩膀，渗透出血迹。他睚眦欲裂想要再强撑片刻，为队友争取几息。

人偶刀锋一转想要直接削下他的脑袋，但此刻魏坦的刀锋已至人偶后背。魏坦借助常越为跳板凌空举刀劈下。人偶听得破空声，强扭身接刀，郭城斌立刻趁此后撤。两刀对碰力道之大，人偶连连后退，魏坦随之右肩膀脱臼。楼临熙立刻持刀接上，一刀砍至人偶小腿。人偶吃痛，条件反射跪地。郭城斌直接从肩膀中拔出刀，全力补上一刀，人偶右肩一刀。

淳一和常越顾不上魏坦，不敢有片刻停顿举刀就上，魏坦左手持刀跟上。他们退化了人性，成为了丛林中最原始的动物，狠狠撕咬吞噬敌人。未消片刻，人偶被众人砍成一滩烂泥，面目全非，直到他们力竭，再也举不起刀才停止。

骨刀从他们手中滑落，他们望向彼此，看到对方的眼睛中映出满脸鲜血，戾气横生的自己。他们露出劫后余生的笑，但这笑意很快消失，看着地上不辨人形的人偶，心下一阵恍然。

楼临熙弯腰捡起骨刀，握紧。其他人亦然。

这一刻他们成为了一名战士。

羌人们纷纷倒地，活着的人偶大声叫嚷着什么，说着众人听不懂的羌语。

动乱只在片刻就发生了。

一个人偶翻越了围栏，进入到另一个方格中，方格中的质子刚刚杀掉人偶，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情绪中，翻越而来的羌人，举刀就杀。章沃锵被人偶劈中后背，人偶用力之深，好像要把他的身躯劈成两半。

守卫的甲士立刻进入方格，矛捅进人偶的身体中，鲜血如同大雨，淋在章沃锵的脸上，身体中血液的流失让他陷入恍惚，让他想起他离家那日也是下着这样的雨，母亲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也是温热的。

“父亲。”他仰着头也看不清父亲的脸，他喊着希望他弯下腰看自己一眼。但是什么都没有，记忆如同琉璃上的尘埃，风一吹什么都没有了。他一开口血就从他的口中涌出来。众人围聚在他身边，有人大声喊着：“医师，快让医师过来！”

一个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将自己拦进他的怀中，章沃锵努力想睁大眼睛看清楚父亲的模样，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的流失，他的口中发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家···父····亲····母····“

“父亲来了。”那个声音充满了金戈之声，并不是他的父亲，但是章沃锵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他以为他的父亲来接他了，安然地合上眼睛。

章沃锵在王子寿的怀中没有了声息，四下静默，有人小声啜泣。

王子寿抱起章沃锵，犹如一座高山，众质子们仰视这座高山。他道：“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父亲，今天你们失去了一位兄弟，羌人杀了他，你们不要掉无用的眼泪，练好你们的本事，杀羌人，为你们的兄弟报仇。”

楼临熙听到王子寿的话，心中不由地升起一句：“终于来了。”

“杀羌人！报仇！”质子们群情激昂地喊道，这一刻他们有了安定，虚无的背后有了一位“父亲”，这位“父亲”是他们亲眼目睹见证的殷商的英雄。

楼临熙口中高呼：杀羌人！报仇！“，却冷眼看着殷寿煽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