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毕方眼睛痛,爹爹揉。”
耳边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墨宛汐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连身上渗出的薄汗都来不及擦拭,就急忙下床往房门走去。
刚把门打开,毕方就蹦到墨宛汐怀中,小手在他身上乱捶,挣扎着要下去,被墨宛汐抱的更紧后,毕方气呼呼的说道:“不要鬼爹爹抱。”
“好好好,我不抱。”墨宛汐刚将毕方抱到床上,就见他往白笙怀里钻去。
小肉手紧紧地揽住白笙的胳膊,毕方颇为委屈的嘟着嘴,指着眼睛说道:“疼,爹爹揉。”
白笙抬起葱指轻轻的抚在毕方的眉骨上,只见被挖出的双眼已经重新长出。只是与此前不同,瞳孔并非墨色,而是清澈的蓝瞳。
揉按几番后,白笙抱着毕方从床榻上下来,坐到桌边,看向窗外一片雪白,抬手指给毕方看,暖声说着:“毕方,想不想出去玩雪?”
墨宛汐紧蹙眉头,看着毕方的蓝瞳,满脸担忧。
就在这时,白笙温暖的手掌落在墨宛汐肩上,轻柔的说着:“墨卿,莫要担忧。”
墨宛汐垂眸掩盖他眼中的酸涩,轻叹一声:“毕方如今蓝瞳,以后怕是会吃不少苦。”
拉起墨宛汐的手,全部握在手里,白笙安抚道:“有我们在他身边,无妨。”
听闻此言,墨宛汐面露微笑,余生有白笙陪在身侧,何其幸运,想到此处,心中担忧渐渐消除。
转念间,墨宛汐忽又想起他的故友,心中放心不下,喃喃自语道: “从曲中城归来,已经过了三个月,不知七杀红伤势如何,是否痊愈?”
白笙深知墨宛汐的脾性,遂柔声宽慰道:“墨卿若是担忧,待雪停了,我们下山去看他便是。”
墨宛汐应声点头,心中轻松许多,抬眼看向窗外披上白衣的院子,将毕方从白笙怀中抱回,放在地上:“毕方,我们去找白叔叔玩雪,好不好?”
从曲中城回来后,墨宛汐一直住在岷迦山,再未下过山,所有吃穿用度,皆是白鸢去山下换取。
因近日下雪山路颇滑,白鸢今日没有下山,正在院中清扫积雪。见毕方从房中一路蹦跳着跑出来,白鸢连忙制止:“外面冷,小公子莫要冻着,赶紧回房里去。”
毕方满脸甜笑,立马反驳:“毕方是神兽,才不会怕冷,白叔叔我来帮你扫雪。”
“小公子,你不冷也会怕滑,慢些走,不用跑。”白鸢极为疼爱这个古灵精怪的孩童,目光中满是宠溺之色。
毕方跑到白鸢身旁停下,从他手里拿走扫帚,有模有样的握在手中,将面前的一小块残雪清扫干净,这才抬脸看向墨宛汐,略带骄傲的说着:“鬼爹爹,你快看呐,毕方扫的好干净。”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墨宛汐早已把眼前的孩童当成他的骨肉,一举一动皆能牵动他的心。
看见毕方脸上扬起纯净的笑容,墨宛汐一脸甜笑。
白笙看身侧之人一扫忧虑,轻抬双手,将墨宛汐揽进怀中,平静的说着:“即便以后世人对毕方有微词,墨卿,毕方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强大许多,你要相信他。”
墨宛汐看向院中无忧无虑的毕方,挑起眉梢: “你我二人经历如此多的事情,才能像今日这般惬意。白笙,毕方以后怕是比我们要坎坷许多。”
白笙并未答语,只是低头轻贴墨宛汐的脸颊,与他并肩而立站在房门前,随着毕方的笑颜,露出温暖的笑容。
忽然,一片雪白与欢声中,突然出现一抹艳丽的绯红身影。
墨宛汐惊诧之余,大步跨出房门,任由飘落的雪花打在脸上,脚下片刻不停,奔出院外。
待走到红衣身前,就听见那人扬起嘴角,连脸上的泪痣掺着笑意:“宛郎。”
墨宛汐被眼前之人的这声呼唤勾出泪珠,一把揪住七杀红的衣领,声音哽咽:“七杀红你的伤势若是再不痊愈,我就要下山把你藏的酒,全部打碎。”
“打碎就打碎吧,我再送宛郎新酒便是。”七杀红虽无一魂三魄,但眉眼间仍是桀骜轻狂之色。
旁侧的玉姑,眼睛一凌,大吼一声:“此前为了送酒,差点搭上性命,以后再这般不顾死活,我就不管你了。”
七杀红自知玉姑为他牺牲颇多,用情极深,但奈何他已心有所属,无法再分出半分给予他人。虽多次与玉姑挑明,让她莫要跟在身边,可玉姑却像他一样,放不下心中执念,非要跟在身侧。
墨宛汐见七杀红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身上,从未挪开半分,丝毫不理会玉姑的言语,不禁叹息。
“不过是心甘情愿而已,宛郎不必理睬。”七杀红拨去墨宛汐额角的残雪,大笑三声后,又斜睨玉姑一眼,“外面风大,莫要冻着你,快进屋吧。”
墨宛汐这才想起玉姑修为尽散之事,忙招呼二人往屋中歇息。
白鸢怕玉姑挨不住寒冷,跑到东厨取了木炭过来,专门放在她的身侧。刚忙完这头,白鸢又端起茶壶意欲斟茶水分给众人。
见白鸢片刻不闲,墨宛汐夺过茶壶,将他按在凳子上,轻声说着:“白鸢,你又不是下人,该歇息就歇息。”
“公子,我在洞中歇了十年,就盼着能多走动走动,松松筋骨。”白鸢接过墨宛汐斟的茶,递给玉姑,“炭火够不够,要不要再加些?”
玉姑接过茶盏,挑眉说道:“我虽修为全失,也绝不是弱女子,不必管我。”
“这是自然。”白鸢面露尴尬,低头看着面前的茶盏,不再言语。
玉姑本就是个泼辣脾气,现今虽然收敛许多,但也惹不得,关心不得。
墨宛汐见白鸢一番好意被拒之门外,忙岔开话题,缓解气氛:“七杀红,你伤势如何?”
“自是痊愈,宛郎大可放心。”七杀红端起茶盏,看向白笙,嘴角一咧,“多谢。”
未等白笙言语,毕方突然从凳子上站起身,面带羞涩的看着七杀红,小手挥个不停:“不必谢,不必谢,应该的,应该的。”
七杀红初见毕方,目光在孩童身上打量一番后,抬步走到他的面前,挑起手指,点在他的头上:“听玉姑说,是你救了我。”
毕方杵在原地,眼睛紧盯七杀红的脸颊,竟然看出神,半晌后,才结结巴巴的说着:“七叔叔......你长得比鬼爹爹还要好看,不不不,是不一样的好看,七叔叔美的像个仙人。”
一语说罢,屋中充斥着七杀红的笑声,久不平息。
墨宛汐看毕方仍挪不开眼睛,连忙将他抱起,捏着他的鼻子,小声训斥:“你个小鬼,这就翻脸不认人。他才不是仙人,最多是个长得好看的妖。”
“毕方这么喜欢叔叔,不妨跟着叔叔回曲中城住,如何?”七杀红从墨宛汐怀中夺走毕方,抱在怀里,站在门前看向院中的积雪。
毕方急忙摇头:“不可以,两位爹爹还有白叔叔还在这里,毕方若是走了,他们怎么办?”
“哦?那就难办了。”七杀红像看猎物一般,盯着毕方,静待他落入网中。
毕方年少,怎能看出七杀红的九曲玲珑肠,登时大喊:“七叔叔不回曲中城,一同住在这里吧。”
墨宛汐刚想否决,就听见毕方又兴奋的说着:“对对对,叔叔别走啦,毕方知道有空房,这就给叔叔收拾去。”
七杀红拦住毕方,脸上笑意更浓,回身走到桌边,言语间满是得意之色:“盛情难却,既如此,住着也无妨。”
墨宛汐警惕的看向眼前的绯红衣衫,眉毛微蹙:“倒是有两间空房,不过一间是客房,一间放置杂物。七杀红,你不走,留着干嘛?”
七杀红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牵着毕方的小手,妖媚的说着:“毕方,你想跟七叔叔住,还是自己一个人住?”
“跟七叔叔住,毕方这就帮七叔叔收拾房间。”毕方两眼放光,从七杀红怀中跳下,立马跑出门去。
墨宛汐还未伸手拦住,毕方早已跑的不见踪影,回脸看向门口那张妖异的脸,满脸不悦的说着:“你当真要常住此处?”
“毕方如此喜欢我,长袖又如何?。玉姑一间,我与毕方同处,如此甚好。”七杀红脸上笑意更浓,走回桌边,坐在白笙旁侧。
墨宛汐见他竟要久居此处,心中悲喜参半,忙看向白笙,询问他的意见。可谁知白笙竟缓缓站起,往院中走去,
墨宛汐以为他是生气,立马上前解释:“白笙,你倒是说句话啊,我还没答应他,你怎么就生气了。”
“你莫要拦他,宛郎,快过来,等他便是。”七杀红指着旁边的凳子,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玉姑款款走来,帮七杀红添了茶,坐在他的旁侧,瞥眼看向墨宛汐:“白无画不过是出去一趟,瞧把鬼老急的。七杀红,你当真要久住此地,终日吃些陈年旧醋,你也不怕折寿。”
“哈哈哈哈哈,玉姑,这样才有意思,我倒要看看,这陈醋酸不酸。”七杀红斜倚桌边,全然不顾墨宛汐眼中的寒气以及玉姑的无奈。
半柱香后,白笙踏雪而归,墨宛汐连忙上去将他身上的残雪拂去,满脸不解的问着:“你这是去了何处?”
白笙嘴角闪过笑意,反手抓住墨宛汐的手,走到桌边,从怀中取出一坛酒,放于桌上。
“你从哪拿的酒?”墨宛汐惊诧的看着白笙,只见他并未答语,只是将酒盖掀开,斟了一碗,递给七杀红,又斟了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七杀红端起酒盏,挑眼看向墨宛汐,满脸戏谑之色:“宛郎,我说过这个白无画满肚子坏水,你偏不信。”
“白笙,你回答我,你怎么会私藏生死悲欢酒。”白笙向来不饮酒,如今竟偷藏一坛,想到此处,墨宛汐脸色渐沉,连白笙递来的酒盏也不接住。
玉姑仰面大笑,端起茶盏,敬向白笙:“好一个白无画,真是好手段,玉姑好生佩服。事到如今,竟还瞒的密不透风,着实让人钦佩。”
白笙脸色依旧是平淡,从腰间掏出不律毛笔,递给墨宛汐,柔声说道:“墨卿,此前我说过,不律是故友相赠。”
“故友不是我吗?”墨宛汐迷茫的看向白笙。
七杀红笑的更为放肆,震的酒盏跟着发颤:“宛郎,这个不律是当年你落入岷迦山火海时,我捡后赠于白无画。”
“我说过,这坛酒会留给你,既然你安然无恙,这杯我敬你。”白笙端起桌上的酒盏,轻抿一口。
墨宛汐惊诧的看着二人,心中疑虑丛生,指着白笙端酒的手,颤声说着:“你你你,你竟然饮酒,白笙,七杀红,你,你们,你们到底是何意?”
“鬼老,当年若不是白无画,提醒七杀红带好束魂丹,又怎能那么巧的赶到白山之巅,收你魂魄。”玉姑捻起面前的茶盏,看向墨宛汐。
被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震惊到惊坐起,墨宛汐踉跄后退,差点跌倒,正好被白笙一把扶住。
推开腰间的手,墨宛汐回想起此前在曲中城玉姑所语,这才恍然大悟。满眼愤怒的看向白笙,墨宛汐沉声质问:“所以,你跟七杀红老早就串通好,你们看着白末辞杀了我,再让七杀红拿束魂丹救我。是不是?”
白笙垂眸看向旁侧怒气冲天之人,抬步走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墨卿,无论是杀你,还是救你,都需万无一失。”
“你们,你们把我当什么,你们瞒着我,把我当作棋子,任由你们摆布。”墨宛汐大哼一声,甩开面前的衣袖,转身冲出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感动的是,当我鼓起勇气更新,你们在陪着我一路走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