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岁，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突然，耳边传来岳止临的声音，墨宛汐站起身扭头看去，岳止临带着问岳剑宗的弟子，正向自己飞奔过来。

将白鸢扶起，墨宛汐叫来岳海初与岳广叙，再三叮嘱道：“你们二人，帮我扶住他，带他出去，务必照看好他。”

墨宛汐见众人满脸困惑的看着洞中白鸢和温书忍二人，便将方才发生之事，毫无隐瞒的告知。

就在这时，岳止临得知眼前之人就是温书忍，登时拔剑刺向桶中之人，却被墨宛汐拦下。

岳止临怒气难平，覆手将桶身打碎，顿时，温书忍跌倒在地上。

随着桶破，众人这才看到温书忍的双腿早已被截断，只剩半截身子而已。

墨宛汐忙扶起地上之人，面露不忍，上前劝道：“他如实告知真相，不过是想再见林霜语一面而已。我既然答应他，止临，他已经如此，杀与不杀又有何区别？”

岳止临也被断腿惊到，一时间，杵在原地，愣了半炷香后，看着缺失的半张脸，长揖赔罪：“当年之事，我并不知晓，家父之过，止临在此赔罪。但是，纵然如此，你也不该执迷不悟，竟如此糊涂，踏上不归路。”。

温书忍拿来纸笔，毫不犹豫的写到：不懂我情深，焉知我恨远。复活霜语，我身负罪名，愧对天下人，却无愧于心。如今，后悔之事，除却殃及无辜，便是未能追随霜语而去。

“你们一个个都是中了情毒吗？怎都深陷至此，难以自拔？”岳止临无法理解他们口中所说的情愫，只知兄弟之情不可负，天下道义不可抛，人活在世上，就为“正直”二字。

墨宛汐看温书忍目光坚定，面对不畏剑毫无俱意，不禁长叹一声，提笔在纸上写到：你应知出口，带众人出去，我替你找回林霜语。

岳止临见温书忍点头，收回杀意：“今日，我不杀你，以赎往日家父包庇之罪。”

岳止临安排弟子将温书忍背起，又搀着白鸢，往出洞方向走去，回头看墨宛汐久不动身，面露不安：“小太岁，你不走？”

墨宛汐拂去身上的尘灰，手指摸向脖侧的白鹭玉坠，语气渐冷：“我与白无画之事还未了结，你们先走。”

“小太岁，你莫恨白无画，我看得出来，他并非负心之人。至于白鸢和温书忍，待我出去，安置好他们，便托人把林霜语尸骨带回，算是成全温书忍的一片痴心。”岳止临虽然放心不下，但身边的小辈弟子，久困此地，早已疲惫。

待岳止临嘱托一番，带着众人离开后，墨宛汐折回此前的水潭，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在潭中寻了许久，并无白笙的踪影，只得出潭，歇息片刻，复又扎进潭中。

不知寻了多久，忽觉脚边清凉，墨宛汐掉头往清凉处游去，看到一个洞口，便从中钻了进去。

待从水中出来，只见眼前大有不同。

墨宛汐身处一潭清泉中，泉水微凉，水从泉眼处争先恐后的涌出，彼此推搡，毫不停歇。溅起的水雾中，映着婆娑微光，清澈闪耀，阗然无声。

墨宛汐正欲从泉中站起，听闻背后有声音，便转身看去，待看清后，身子僵硬在原处。

水雾朦胧之中，墨宛汐看到深如汪潭的双眸，水珠从披散的青丝上滴落，贴在无暇的脸颊上，顺着肌肤滑到脖间，一路直下，从散开的衣领中流过，停在密密麻麻的疤痕之间。

纵横交错的伤痕与旁侧的玉肌显得格格不入，让人为之一寒。

不敢再看，墨宛汐收回目光，转身欲走，突然水花掠过，腰间被揽住，将他从泉中带出，靠在岸边。

看着眼前之人，衣衫凌乱，领口微敞，向自己贴来，墨宛汐心中慌乱不已，紧皱眉头，闭上双眼，正欲喊骂。

突然，唇上微凉，墨宛汐猛的睁开双眼，只见白笙将指尖点在上面。

“哼，白无画，你让开。”墨宛汐掌中聚力向眼前之人迎面打去，谁知白笙竟不躲闪，身子被震的后退几步，喷出数口鲜血。

轻轻拂去嘴角血痕，白笙坚定的向墨宛汐再次走来，缺少偃月冠束缚的青丝，随风拂动，与衣袂交叠。

荼白素袍逼近，墨宛汐看着白笙紧盯自己，只觉他的双眸幽深，愈来愈神秘，似被下蛊，惹人沉溺其中。

墨宛汐忙收回神，拔出离怨剑指向白笙，大吼一声：“你若再过来，我便杀了你。”

白笙稳步走来，面色沉静，待心口处抵着离怨剑尖时，白衣染血，浸散开来。

墨宛汐忙收回剑，震惊之余，连连后退，嘶声大喊：“白无画，你到底想怎样？你想杀便杀，想救便救，权谋算计，让人生厌。你若再靠近我，我就……”

未等墨宛汐说完，白笙逼近身侧，沉如巨石的声音传来：“你会怎样？我为何杀你，又为何救你？墨卿，你若想不清楚，我便陪你在此处，一直想下去。”

“白无画，即便你算计天下，我都不管。如今，你再三算计我，让我无法接受。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墨宛汐双手运掌，向白笙打去。

白笙双手撑地，青丝落在地上，胸口鲜血顺着衣袂而下，滴在脚尖，待白笙缓缓站起，重新挺身而立，再次抬步向墨宛汐迈去。

紧攥双拳，墨宛汐竭力克制内心的杀意，看着白笙向自己靠近，心中酸楚，心有不甘，被算计于棋盘之上。

此刻，墨宛汐恨他。

墨宛汐的鬼火从拳中蹿出，似有迸发之势，摊开双手，手中鬼火燃于掌中，指着血迹斑斑的衣袂，酸涩的说着：“白无画，我说过，若你骗我，哪怕我已身赴黄泉，脚踩忘川，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我也要回头杀了你。

你若是执意找死，莫怪我不客气。”

“好，我杀

你一次，欠你一条命。如今，我把命给你。”白笙抬起手指伸向鬼火。

眼看指尖真的要触碰到鬼火，墨宛汐心中愤恨和不忍交替，即刻将鬼火收回。

墨宛汐看着冰冷的手落在掌心，惊讶的看向白笙，见他闷声不语，只是静静地握着自己的手，四目相对。

良久之后，墨宛汐颓丧的说着：“白无画，你到底想怎样？你放过我吧。”

白笙将墨宛汐的手拉的更紧，轻声安抚：“墨卿，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懂我。”

墨宛汐猛地将手抽回，竭力咆哮：“我不知。你城府如此之深，我全然不知。明知白末辞杀我，你却在一旁静候。明知我会魂飞魄散，你却铤而走险，不顾我的死活，只为全你心中的大义。

我以为我懂你，可我发现我就是你棋盘中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已。

白无画，你明知白末辞心中有你，你却利用他。你明知我心中有你，你也利用我。

你果真是个断情绝念之人，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个空音谷的谷主。”

白笙站在原处，语气平淡的说道：“墨卿，我是杀死了你，但也救活了你。”

墨宛汐甩开衣袖，仰天大吼：“万一呢？万一你没有呢？白无画，那是长辞令啊。你说的倒是轻巧，魂飞魄散的又不是你。”

“墨卿，我知你不怕死。我也知我能救活你。”

听闻此言，墨宛汐掏出断念鞭抽向白笙，可断念鞭却停在白笙的肩头上，迟迟不肯落下。

墨宛汐先是怔了一下，继又收回鞭子，重新劈向白笙，断念鞭依然不落。

墨宛汐大惊，松开断念鞭，踉跄后退，暗道：“不可能。断念鞭为何不打他？为何不听自己的命令？”

“墨卿，连断念鞭都知晓你的心意，你却不自知吗？”白笙将断念鞭从地上捡起，走到墨宛汐面前，断念鞭立马缩成一团，缠在他的腰间。

墨宛汐眼中酸涩，拼命的摇头，否认道：“我不怕死，我不怕别人杀我，但我无法接受你杀我。”

白笙轻拂墨宛汐脸庞的泪痕，柔声说着：“墨卿，你终会明白，我等你。”

从百宝袋中，白笙掏出一块闪烁的红石，递给墨宛汐，沉静的说着：“这是深潭里窥梦蠃鱼的真身，也是望音的问心石。”

墨宛汐连忙拿起问心石，放在手中端量，暗道：“此前还在疑虑，纵然温书忍修为高强，秘境中也断然不会有蠃鱼这等上古神兽。

原来，竟是个吓唬人的东西，不过是个障眼法，替白末辞藏个石头而已。”

墨宛汐想起此处，便想到白鸢，不由得看向白笙，言语间皆是讽刺之意：“你的好徒弟可是做了不少事情，在知悔池照顾我的白鸢，便被他废去灵力，偷换问心石。你这个师父，怕是还不知道。”

白笙不为墨宛汐的言语所动，面色依旧平静:“我的确不知。因蠃鱼为白末辞问心石所化，所以可以窥其过往，入其梦境。墨卿，这个石头你想怎样处置？”

墨宛汐将手中的石头随手丢至一旁，嫌弃之余，急忙擦手：“这块破石头我都懒得处置，随它去吧。但是，白无画，你那个徒弟，我必须杀了他。”

“好，我陪你。”

白末辞若是知晓他魂牵梦绕的师父，竟这般冷静的说出“杀他”二字，恐会绝望至死。

墨宛汐不禁怔住，呆滞的说着：“白笙，你心口之物，究竟是寒冷如冰，还是坚如硬石？”

“都有。”

像是听见一件极为荒唐之事，墨宛汐讥笑出声：“不必了。极乐鬼老的新仇旧恨，与你白无画无关。你那个徒弟，我自会收拾。”

“我已找到秘境的出口，墨卿，走吧 。”

虽然不情愿与白笙一起，但是在荒冢秘境中，确实逗留太久，权衡之下，墨宛汐还是跟着白笙往出口走去。

待从秘境出来，墨宛汐回望背后的出口，暗道：“还以为出口颇不好找，原来就在方才泉水洞壁处而已，本以为白笙有多厉害，哼，不过如此。”

但当墨宛汐回身看向前侧，顿时僵在原地。

白末辞果真是胆大妄为，竟将秘境的出口放在不辞雅室的院中。

待神色从震惊中恢复，墨宛汐跟着白笙从不辞雅室走出。

因白笙衣衫血迹斑斑，脸色沉冷如霜，青丝肆意飘洒，路过的谷中弟子惊诧之余，不敢直视，皆是低头偷看，匆匆请安，竟无一人上前询问。

直到看见白末辞站在面前，白笙和墨宛汐方才站住。

白末辞看着浑身血迹的白笙，眼神中露出杀意，压低声音，冷声说道：“谷主，从何处来，又为何受这么重的伤？”

作者有话要说：也是一个没遇到心软的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