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屋这些时日,墨宛汐只出门眺望片刻,其余时间呆在房中疗伤。
因缺少一魂三魄,本就灵力不稳,再加上临墨山庄灭门,伤心过度,墨宛汐额间发汗,手脚冰凉,睁不开眼,再次陷入梦魇之中。
墨宛汐将眼前的迷雾挥去,只见墨非言从砚斋中走出,拉住自己的胳膊往房内走去,墨宛汐见其脸色甚为喜悦,脚步沉稳有力,忙喊:“爹,你没事?”
“浑小子,瞎说什么,在知悔池悔过这些时日,你娘甚是担心,每日在我耳边念叨,让我去听音谷把你领回来。”说罢,墨非言将墨宛汐安排落座,将碗筷递于他。
林婉清从门外走进,美人在骨,虽稍有迟暮,但依然是俏丽佳人。
见墨宛汐已经落座,林婉清忙走过去拉住墨宛汐,泣声说道:“汐儿,多日不见,倒是清瘦许多,听音谷的人定是为难于你。”
“娘,哥去听音谷悔过,自会吃些苦。今日哥赶回来参加家宴,是家人团聚的大喜之日,娘莫要哭啼,应开心才是。”林宛若拿出巾帕,帮林婉清轻擦眼泪,可谁知脸上的泪水如断珠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林宛若只得再稍微加点力气,却不料将林婉清的脸擦出血印。
见此景象,墨宛汐忙上前夺过手帕,帮林婉清擦拭,可谁知越擦血水越多,林婉清的脸竟满脸血泊。
被眼前景象所吓,墨宛汐将手中的巾帕一扔:“娘,这是怎么回事?”
林婉清依旧款款走来,只是脸上全是血水,看不清表情,拉住墨宛汐:“汐儿,你快看看,娘是不是忧思过度,老了许多?”
大惊之下,墨宛汐连忙将林婉清推开,跪在地上:“娘,汐儿知错,以后再不会出去闯祸,招惹是非。此生便在笔斋作画习字,陪伴娘终老可好?对,还有祖训,汐儿把它抄上三百遍,三千遍,娘不要再为汐儿忧思可好?”
正当墨宛汐说话之时,林宛若抱着自己鲜血直滴的头颅走来,站在林婉清的身旁,悠悠的说着:“哥,若儿脖颈好痛。”
只见林宛若伸手去摸脖颈,柔嫩的葱指登时沾满鲜血,怀中抱着的头颅眨着双眼:“哥,若儿很痛。”
墨宛汐连连摇头,慌乱之下,忙将其怀中的头颅放在林宛若脖颈之上,轻声道:“若儿,哥知错,是哥来晚了。”
还未等墨宛汐说完,墨非言指着他吼道:“你这个不孝子,为父没有你这个逆子。”言罢,墨非言双眼怒睁,气极而死。
身旁的林婉清则是拔出头上的步摇,插进自己的脖中,自尽而死。
大惊之下,墨宛汐忙上前扶住倒下的林婉清,扬声哭喊:“不要,娘,你快醒醒,娘。”
“哥,若儿对你太失望了,你把若儿的头颅割掉,又重新放在脖颈上,甚是难受。若儿好痛,这头颅若儿不要了。”言罢,林宛若将脖上的头颅一把扯下,砸在墨宛汐脚下,身子登时倒在地上。
看见眼前景象,墨宛汐发疯似的嘶喊:“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不要,你们不要离开我。汐儿知错,汐儿真的知错。你们快回来,求求你们。”
“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是黑衣人,都是黑衣人。爹娘,若儿,求求你们,快醒来。不是说家宴吗?汐儿足足赶了三日,才赶到家门前。求求你们不要开玩笑,只要你们醒来,汐儿以后绝对不出笔斋半步。”
言语之间,墨宛汐伸手去抓墨非言的尸首,却不料抓住一个温暖的臂膀,耳边传来冰冷的声音:“放开。”
“不不不,爹,汐儿真的知错,求求爹莫要再气。真的不是汐儿,汐儿真的知错,求求爹醒来。”
手中的臂膀攥的更紧,墨宛汐突然被一阵掌风推开,登时睁开双眼。
眼前之人并非墨非言,竟是白笙。
墨宛汐眼眶全湿,身上寒热交替,心中本就悲伤难过,又见白笙竟站于面前,心中更是凄苦万分,怔怔的看着眼前之人,久不言语。
白笙将衣袖整理好,转过身去,平淡的说着:“方才你梦靥,言语中似是在说凶手不是你。”
凶手?
墨宛汐听闻这二字,又想起方才梦靥中的画面,心中更觉沉重,眼睛酸涩,泪水聚集,隐忍良久,语气中满是苦涩:“不是我。你信吗?”
四下无声,静默良久。
墨宛汐这几日一直觉得时间过的太慢,尤其是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笙,立在自己面前,时间像是静止。
不知为何,墨宛汐觉得二人似是隔着万水千山,白笙依旧是不染尘俗,像是翱翔天际的白鹭,而自己却是低如尘埃,苟活于草屋中疗养的蝼蚁。
普天之下,墨宛汐只想知道,眼前之人如何看待自己的罪名:“你信我吗?”
墨宛汐内心挣扎万分,期望从白笙的口中听到答案,哪怕是“不信”二字。可是,良久之后,白笙仍是没有只言片语。
失望之色停留在墨宛汐的脸上,渐渐化为愤怒:“你既不言语,为何来此?就是为了看我这个世人唾骂之徒,如今落魄成何般模样?”
如今自己已是众人讨伐的对象,若是被他人看见白笙在此处,定是少不了被听音谷谷主责罚。
想及此处,墨宛汐将身边的灯盏,碗碟全部砸向白笙:“你走,你这么高高在上,我不想再看见你。”
白笙轻抬衣袖,将砸来的杂物全部卷落在地。
眉头略有乌云飘过,看着墨宛汐,白笙冷声说道:“蜷缩在此处,实非君子所为。”
“君子?白笙,你告诉我,我在听音谷知悔池差点丢到性命,连支撑自己御灵飞行的灵力都没有。刚至家门前,本以为等着我的是喧闹的家宴,可我看到的却是家破人亡。若不是这半月,止临将我安养于此处,灵力修为稍有恢复,你让我做君子,白笙,你告诉我,没有命,我如何去做?”
近乎疯狂的冲着白笙吼叫一番后,墨宛汐暗道:“知悔池悔过重伤之下,又缺少一魂三魄,无法御灵修器,如今自己竟然连报仇的本事都没有。”
想到此处,墨宛汐忍不住大喊:“你是听音谷谷主关门弟子,又是世人敬仰的无画公子。向你这种修为甚高,又断情绝念之人,怎会理解我这等凡夫俗子的心境。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走。”
白笙微皱眉头,拎着墨宛汐的衣领,将其从床上拖下来:“既然已经稍有恢复,便走吧。”
一把将拽着衣领的手松开,墨宛汐冲着白笙喊道:“白笙,你离我远点。你既然不愿与人触碰,便不要强求自己,领着我的衣领什么。在知悔池悔过这些时日,我便告诉自己,你白笙与我命中相克。如今,我已家破人亡,我不想再看见你。”
根本不理会墨宛汐的吼骂,白笙胳膊微抬,拉着墨宛汐的衣领,将其拉向门外。
“白笙,你放开我,你拉我去哪里?你放开,我自己能走。我说了我不想看见你。多日不见,你怎变得如此蛮横无理?”墨宛汐被领着衣领,任自己拳打脚踢,皆被白笙尽数避开,心中更是大怒,“白笙,你招惹我做什么?”
突然,衣领被松开,墨宛汐清楚的看见白笙眸中渐冷,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逼近自己。
墨宛汐见其面色阴沉,吓的连连后退,直至后背抵在树上,没有退路时,才急忙大喊:“白笙,你这么恶狠狠的看着我,是想干嘛?你好歹是听音谷的弟子,不可随便杀人。”
白笙走至离墨宛汐半步之近的时候,阴冷着声音言道:“你再这般聒噪,我便封你哑穴。既然自己能走,我不拎着你,我嫌脏。”
见白笙故意强调“脏”这个字,心中火气大起,忍不住指着眼前之人,破口大骂:“既然嫌脏,就别跟着我。我在草屋呆的甚好,堂堂听音谷关门弟子,不在听音谷修行,跑来招惹我这个罪人干嘛?”
“查明真相。”
淡淡的一句话从白笙口里说出,墨宛汐惊诧之余,看着眼前的白笙,心中又被翻起层层巨浪,忙抓住白笙的衣袖,眼中闪烁,甚是急迫的问道:“你信我,对不对?”
还未等白笙回答,只见刀影闪过,将二人隔开。
岳止临来探望墨宛汐,还未走到草屋,便看到墨宛汐抓着白笙的衣袖,二人离的很近,气氛甚是暧昧,忙将腰间的不畏剑掷出,怒道:“小太岁,你离他远点儿。”
见岳止临如此火气,忙将拉着白笙衣袖的手收回,墨宛汐一脸尴尬:“止临,你来了。”
岳止临张开嘴,复又闭上,指着墨宛汐似有话说,又难以说出口,只得长叹一声,转脸对着白笙说道:“流音公子,听闻公子的禁足今日才解,不好好呆在听音谷,怎找到这里来?”
白笙禁足?墨宛汐甚是吃惊的看着白笙,问道:“为何禁足?”
“流音公子疗伤刚醒,便去知悔池,被谷主罚禁足三日。禁足未解,又去探望怀音公子,被加罚一个月。流音公子,如今讨伐小太岁的人中,便是有你们听音谷参与,此时前来,莫不是当着我的面抓走他不成?”岳止临收回不畏剑,看着墨宛汐如此急切询问白笙受罚之事,心中更加担心,遂与白笙言语间,语气甚是不满。
听闻白笙那日出现在知悔池,竟是疗伤刚醒,墨宛汐心中略有喜悦闪过。
但又想起白笙作为世人楷模,弟子表率,应是鲜少禁足,怕是背后没少被世人议论,心中又稍有不忍,便抬脸看向白笙:“既然今日才解禁足,你为何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岳止临见墨宛汐脸上,一阵欢喜,一阵忧虑,忍不住喝道: “墨宛汐!你……”又想起在临墨山庄时,林婉清交代之事,岳止临忙看向白笙说道:“流音公子,借一步说话,我有要事相告。”
作者有话要说:我爱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