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宛汐寻声望去,正是刚才那个救他的少年。
细看少年,墨宛汐身子略顿,只叹此人忒过俊朗。
主要是那双眼睛,太过难忘,竟似看过千山万水,不被其惑;历过刀山火海,不起波澜。气质清冽如酒,让人觉得此人不近万物,不沾是非。不过与自己年龄相仿模样,怎就如此脱俗出尘?真真是让人挪不开双眼,只想再端看几番。
转念一想,当着众人,这样揭穿他,这少年脑袋定是木头做的,才会这般不通情达理。纵然少年救他于刀下,也不该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
“想来便来,关你何事。” 墨宛汐刚说完,便被扇趴在地上。
回头一看,墨非言刚收回乾坤扇。
“多谢。”墨非言刚温和的对着白衣少年说完,便转向墨宛汐,用乾坤扇的扇柄戳他脑壳十几下,继又训斥道,“你看看你,一身狼狈,成何体统,丢人现眼,还不赶紧起来。”
“还不是爹的......”“乾坤扇”三个字,还未说完,墨宛汐便被身旁的对话吸引过去。
“谷主,那黑衣人撤的极快,我等并未追上。”说话之人,应是听音谷谷中弟子。
墨宛汐看其模样应比自己小上两岁,顿时觉得不公平,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为何他可以参加封印大典? ”
“哎呀,小太岁,脸真被你丢尽。”岳止临大步走来,一把拉住墨宛汐的衣袖,沉声道,“他可是排名第六的白末辞,白无画的徒弟。”
此人就是那个以望音琴冠绝天下的白末辞?竟这般年轻。不过既然是排名第二的白无画的徒弟,师父身上挂着太多耀眼的头衔,徒弟气质非凡,年龄偏幼,倒也能理解。
传闻流音公子——白笙,即白无画。流音琴是为一绝,相貌也是一绝。因美到极致,天下的画师,怕亵渎于他,皆不敢为其作画,所以世人又称其为无画公子。徒弟,已然如此不俗,那师傅还了得!
“既然大典已成,我等先回。告辞。”白清尘只在紧要事上花时间,像墨宛汐这种小辈,在其眼里就是个泼皮无赖,顽劣少年。看墨宛汐盯着白末辞眼睛都不眨,冷哼一声,朝着众人微微颔首,便带着听音谷众人离开。
见派首撤走,鬼面阁众人也纷纷散去,只留下问岳剑宗和临墨山庄。这两派世代交好,自是结伴下山。
墨宛汐虽对白衣少年心存谢意,但也埋怨于他。看向听音谷众人离去的背影,墨宛汐心中嘀咕:“哼,损我颜面,下次别让我遇见你。”
目光还未收回,脑勺就被岳止临剑柄敲了一下:“你说你惹那白无画做甚?还嫌闯的祸不够多啊。”
“哪个白无画?”什么时候见了他?墨宛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岳止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好友,满脸震惊:“排名第二的那个白无画啊!刚才扔面具的那个。你竟连他都不认识?”
竟然是他。
知道方才那个白衣少年便是白无画后,墨宛汐嗤之以鼻,拍拍衣摆,撇嘴说道:“什么无画公子,不就是个长得好看的木头桩子,哼!不过尔尔。”
“你你你……”岳止临被墨宛汐的一席话气的头疼,扬起剑柄就要敲他。
墨宛汐侧身躲过不畏剑,将落在肩侧的逍遥巾飘带一甩,面色微沉。暗道:“该谢的爹已经谢过。哼,今日丢人出丑之事,有半数是拜他所赐,这梁子算是结下,以后定然让他吃个亏,让他知道‘小太岁’这个名号,有多响亮。”
说罢,墨宛汐忽觉脖子疼,定是刚才乾坤扇扇的太猛闪着他了。抬手往脖间轻轻锤去,墨宛汐即刻瞳孔放大,慌乱不已。
“不好,太阴玉怎么不在?”墨宛汐当真慌神,这可如何是好?登时将身上翻个遍,也没找着太阴玉。
这回可真是闯下天大的祸事。
墨宛汐慌忙喊着岳止临,让他在周围赶紧帮着找找。
只有墨非言夫妇,以及已故的渡边散人,知晓太阴玉的具体由来。
墨宛汐出生时,离怨剑悲鸣三声,且左胸前现出毕方鸟的纹身。因渡边散人为其卜卦,卦像显示墨宛汐命中有一双死劫,两劫环扣,凶险非常。
其一,情劫。为情伤,为情死。
其二,携离怨剑灭世,引百鬼屠灵,被人诛杀,永世不进轮回。
为保苍生,为救墨宛汐,渡边散人将他身上纹身封印后,又散尽修为炼就一把太阴玉。
此玉可封情绝念,墨宛汐只要不擅自解下,此生便与情念无缘,故能保其一命,不必惨死。
未被告知身世详情,墨宛汐只知他命格不好,墨非言才对他不太管教。凡事都由着他的性子,不必事事循规蹈矩。
唯独这个太阴玉,墨非言是立下家规:太阴玉,非死不可摘。
“这可如何是好?太阴玉若是找不回,我定打骂死。”又寻良久,二人在离怨坛翻个底朝天,也未找到太阴玉。
“我想起一个地方,太阴玉可能是落在那里。”下山的路上,墨宛汐偷偷拽住岳止临的袖子,指了指前面正在议事的墨非言等人,“爹要是问起,你就说不用等我,先行便是。”
岳止临眉毛一横:“找太阴玉就找太阴玉,可别再闯祸。”说罢,便偷摸用身子遮住墨宛汐,助其偷摸离开。
开溜的墨宛汐一路直奔刚才捅蚂蚁窝的地方,在附近寻找许久,也没看见太阴玉,摸着脑袋,甚是不解:“怎么这也没有。这到底是丢哪去了?”
心中焦急万分,毕竟太阴玉不是别的寻常物什,这是命根子。这可如何是好?
蓦地,白光一闪,墨宛汐感到背后有人,猛的转头看去,竟是白笙。
真是冤家路窄,祸不单行。
墨宛汐袖子一挥:“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小爷忙着呢,快让开。”
白笙并未接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巾帕递给墨宛汐。
墨宛汐并未立马接住,斜睨一眼那个布帕,暗忖:“这人八成是为刚才之事过来言和,看这巾帕普普通通,里面也不像裹着什么稀罕物。”
转过身,也不看他,也不接东西,九成心思用在寻找上,一成心思放在回应上:“现在言和也没用,以后再见面,你最好绕着我走。”
刚说完,就听一声脆响,“吧嗒”落地之声。
待墨宛汐看清地上东西时,眼睛睁的如铜壶般大,连忙跑过去,将其捡起,贴在胸口。
墨宛汐心疼不已,一边擦着太阴玉,一边指着白笙,语气甚是不悦:“你你你,你竟然把我的太阴玉直接摔在地上。你可知这太阴玉有多贵重?家中有训,非死不摘,至亲尚不能碰。若是摔碎,家父定要拿乾坤扇活活扇死你。”
白笙根本不理会骂骂咧咧的墨宛汐,神色平静,只是略微催动灵力,将方才装太阴玉的布帕毁掉。
“你这是干嘛?仗着修为高就可以吓唬人啊。我告诉你,虽然打不过你,但我不怕你。”墨宛汐只觉对方是在显摆修为,心中层层火气叠涌,但思及二人之间,修为悬殊太大。
墨宛汐的确打不过他,便又慌忙撇开头,看向别处:“排第二的听音谷弟子,竟然打我这个排第十一的,算什么好汉?”
“帕子,脏。”白笙满脸写着嫌弃,将宽袖一挥,撂下一句冰冷之语,便转身离开。
墨宛汐看着撂下三个字就转身飞离的白笙,差点气晕过去。
太阴玉如此贵重,竟因为那破布帕子裹了太阴玉,便被白笙嫌弃脏,他分明就是借帕子来羞辱人。
“你等着,别再让我看见你。”指着白笙离去的方向,随便嘟囔几句,墨宛汐就赶紧检查太阴玉有无破损。
太阴玉摸着略显凉意,形似短剑,小巧玲珑。正面除刻有“太阴玉”几个字外,还画着符文,背面写道:“墨卿,墨宛汐”。
摸了几遍,又反复确认多次,墨宛汐长松一口气,将太阴玉挂回脖中,方才叹道:“万幸。没碎就好。”
太阴玉虽归原位,但情念已然溢出。渡边散人只知封情绝念可保天下太平,却未料到离身不到半日的太阴玉,漏出那些寥若晨星的情念,竟扎进墨宛汐的心间,就此生根。
三日后,汝南城外,问岳剑宗。
“愣着干嘛,又要我用剑柄敲你,快进来啊。”岳止临见墨宛汐怔在问岳剑宗门口处,久久不动,便伸手摸向腰间的不畏剑,压着声音说道,“磨磨唧唧,你还要站多久?”
墨宛汐招了招手,示意岳止临过来,环顾左右,确认旁边无人后,才小声喊道:“我现在还被罚禁足呢,不方便从正门进去。”
“前几天在离怨剑封印大会闯了祸,叔父只罚你禁足?用乾坤扇扇你没?”从正门折回,岳止临站在墨宛汐身侧,低声问道。
岳止临与墨宛汐自小玩在一起,两家又是世交,自是比旁人熟络,一直喊临墨山庄庄主为叔父,墨宛汐早已习惯。
“还好,还好。不过是打骂几下,就被我娘拦了回去,只让我在笔斋禁足三个月,倒不算什么大事。”
“这才罚三天,你就偷跑出来找我,小太岁,叔父就是太纵容你。”
剑柄落在头上,墨宛汐也不躲开,让他打个扎实后,拉起岳止临往墙头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