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阁里，韩若淳被她那便宜师兄气得头疼，懒得再见他，索性将门一关。

“笃笃”，有人轻轻叩门，韩若淳不耐烦地说：“我不想见你，别来烦我！”

“韩师妹，柳师兄担忧你的身子，故请了我来看一遭，烦请开下门。”

韩若淳原以为是柳清淮却没想到是别人，她依稀记得门外那人是姓褚的，于是便回道：“我好好的，没病没痛，褚师姐还请回吧。”

褚云姝为难地看了柳清淮一眼，韩若淳不愿开门，她也不能强闯进去啊！

柳清淮原本是倚靠在门边的，这时他忽然直起身子，一把推开了门，无奈地对着里面的人说：“若淳，你怎可讳疾忌医，放心，褚师妹的医术是极高明的，她定能治好你的寒疾。”

说罢，柳清淮就示意褚云姝入内，自己则带上了门，继续待在外面。

寒疾？褚云姝一下就联想到城里突发的伤寒，可这除了告诉她最近天气确实寒冷，就连修士也抵挡不住外，似乎也没有其他有用信息了。

直到褚云姝看清了韩若淳的脸，她才将所有的事串联到一起。

面前的人穿着的是浩然宗的浅蓝制服，袖口流光闪烁，嵌着金色丝线。

黛眉清秀，此刻又蹙起，无端叫人感到心疼，一双杏眼圆睁着，透露丝丝不悦，唇色因为那寒疾显得有几分病态的苍白，与褚云姝记忆里那人，不，准确说是那位大妖极为相似。

许是看得久了些，韩若淳羞涩问道：“褚师姐，你在看什么呢？”

话音刚落下，半躺在贵妃椅上的韩若淳已经逼近到褚云姝身前，冷冷地扼住她的脖颈，迫使她向后仰去。

“你认识我。”韩若淳的声音不复片刻前的娇俏，透出几分阴冷。

如果韩若淳不是用那么肯定的语气说，褚云姝恐怕也就不会如此肯定这位师妹就是大妖寒山君。

因为脖子被桎梏，褚云姝的声音有些嘶哑，“三年前，侥幸于芒砀山见过君上一面。只是不知君上为何屈尊于此处，真叫人好生好奇啊。”

“好奇是吗？那你就带着这分好奇去死吧。”

韩若淳费尽心思潜伏进浩然宗，宗里所有人都没有认出她的身份，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倒没想到竟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修认出了，心里万分恼火，恨不得即刻送褚云姝赴死。

褚云姝微侧着头，脸上是捉摸不透的笑意，她说：“君上真的敢杀我吗？柳师兄就在外面候着，君上伪装了那么长时间，就真的舍得前功尽弃？而且若是今夜我没有安全从这里离开，明日君上的领地就将被踏平，君上可信？”

韩若淳自然不信，直到她想起褚云姝姓褚，青州褚氏的那个褚。

可她是寒山君，妖族除妖王以外最强大的七个大妖之一，又怎会怕，但她不怕，她的族人会怕，更何况三大世家同气连枝，妖族又跟人族积怨已久，她不敢赌。

韩若淳放开了扼住褚云姝脖颈的手，咬着唇慢慢地坐下。

“说吧，你要如何才肯答应不暴露我的身份。”

褚云姝咳了几声，放在背后的手缓缓收起，储物手镯表面微弱的光芒消失，里面的某种东西也停止启动。

“敢问君上图谋之事是否与人族相关，君上若想挑拨两族关系，那今日就算死在此处，我也定当将此消息传出。”

相对于妖族，大多数人族都是孱弱的，能唤灵的人毕竟是少数，且能修练的人都被宗门和世家收拢，长久逗留在人间的修士太少了。

若是人族与妖族真的发生战争，先不提虎视眈眈的魔族，单单是两族争斗，凡人就会死伤无数了。

褚云姝从不认为自己的命比其他人更重要，她绝不会放任有损人族利益的事情发生，就算拼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韩若淳斜睨她一眼，百无聊赖地欣赏自己的指甲，“你以为你当真可以在临死之前传递消息，不过是一个元婴期修士，就算有褚家为你兜底，你现在也奈何不了我。”

她话锋一转，“本君所做的事与两族没有任何关系，皆为一己私利。”

“哼！”韩若淳轻哼一声，“这下可满意了？”

褚云姝眼波流转，笑盈盈地说：“韩师妹说什么满意不满意呢，我是来给你看病的啊。”

说着，褚云姝就将手搭在韩若淳手腕上，把起脉来。

韩若淳想要收回手，可碍于褚云姝牢牢扣住了她的脉门，只好忍气吞声地任由她操作。

入手一片冰冷，说是寒疾也没错，可脉搏跳动得实在是太慢了，不像人也不像妖，倒像个逼真的傀儡。

褚云姝默默地说：“师妹这病可不好治啊，但是换具身体就自然痊愈了。”

她抬起头，观察着韩若淳的神态，韩若淳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眼神轻蔑，仿佛在说“不过如此”。

可从韩若淳那停了一刻的脉搏上，褚云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来到这里的并不是寒山君的真身，只是寄居了她神识的一个傀儡。

那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寒山君到底是什么妖，没人清楚，只知道寒山君有着与生俱来无人能够匹敌的寒气。

而她将自己的分神放在傀儡里，时间长了，难保寒气外泄。

看韩若淳这具傀儡的状况，她恐怕是将绝大部分的寒气锁在身体里了。

否则那些寒气就不只是造成体弱的凡人染上伤寒了，就连修士也难以幸免。

褚云姝继续说：“师妹还是换个住处为好，观澜阁地脉阴寒，对师妹来说弊端极多。”

褚云姝当着她的面，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瓶丹药，“这是赤炎丹，或能改善师妹的体质。”

韩若淳没接，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什么毒药，她可不敢吃。

褚云姝看她警惕的样子，就想起那些嫌弃汤药苦的小孩子，又兼之韩若淳的长相太有欺骗性，于是轻笑一声，“放心，没毒。”

说完，褚云姝就作势要往外走，可韩若淳却狠狠瞪着她，完全忘了屋里还有她设的结界。

半晌，韩若淳才想起这回事，脸上莫名浮现出红晕，不情不愿地打开了结界。

褚云姝出去后，候在一旁的柳清淮立马露出殷切的表情。

原先她以为是师兄关心师妹，可突然她脑海里有了另一个猜想。

柳清淮从前是由于冷若冰霜的性子出名的，昔日褚云姝也见识过他的冷漠，然而对于这位师妹，柳清淮着实是太关心了。

褚云姝攒眉，“令师妹的病无甚大碍，换个住处再吃些赤炎丹就行。赤炎丹哪里卖的都有，师兄可自行购置。”

她本来还想稍微提醒一下他，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柳清淮似乎一刻都等不了去见韩若淳，虽然对褚云姝不给师妹留丹药颇有微词，可他无暇管这些，他更关心师妹。

褚云姝听着屋里两人的声音，苦笑着离开了。

好不容易敷衍走了柳清淮，韩若淳困得要命，可她并没有休息，反而轻扣桌面，空气隐隐扭曲，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君上有何吩咐？”

“我记得芒砀山是不是丢了一个半妖，辛光大概还命令族人寻找过。”

“回君上，丢的是辛夷君同人类诞下的孩子。虽说是个半妖，可要是死了也有损辛夷君的颜面，因此辛夷君下令搜寻了一段时间。”

韩若淳诡笑一声，“倒真是巧，本君今日也算间接遇到了她的小女儿。”

妖族对于妖气的敏锐程度太高了，青萝身上的妖气被特定的药遮掩后，就连化身境的真君都觉察不出，更别提沾染到褚云姝身上的妖气了。

可韩若淳依旧感受到她身上的那一丝妖气，就连妖气隶属的种族都能感受出来。

韩若淳冷哼一声，“本君多少年没被人这般折辱了，她褚云姝今日这般作派，本君咽不下这口气！”

韩若淳自然听到了柳清淮和褚云姝在门外说的话，而那有关赤炎丹的部分更是被她视为奇耻大辱。

在韩若淳看来，褚云姝的举动就是在嘲讽她的胆怯，她可不相信她是好心为她着想的。更别提褚云姝拿世家来压她，因此韩若淳心里无比气恼。

那人不知道前因后果，于是用卑微的语气询问道：“那君上想要属下如何做？”

韩若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它，“本君都说得这般清楚了，你还不明白？”

“你只需将这个消息告诉辛夷老头，他这个人最好面子，再稍加引导，到时他自会报复褚云姝。”

一想到褚云姝会被那自尊心极重的老头派遣属下折磨，韩若淳的内心就无比快活。

那人应了一声是，空气剧烈地蠕动，随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褚云姝借助家族的便利抽调了大量药材，可奇怪的是唯独防风这味药材的储量极少，消耗的又太快，三日后，就全都没了。

虽则可用其他药材代替，可功效比不上防风，无奈之下，褚云姝只好带着青萝一起去采药。

飞仙城外适合生长防风的地方不多，很好找，只不过离飞仙城的距离都太远了。

即使用飞车赶路，依然耗费了一个时辰。

凉风习习，落叶纷飞，周围静得没有丝毫声音，就仿佛这座名为滁山的山上没有任何活物。

褚云姝凭借着对药材的熟悉，很快就收到了足量的药材。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那一刻，无数藤人从树上，草丛里凝聚出现，包围了褚云姝。

藤人没有意识，只知道听从主人的号令，它们抽动枝条，奇奇对准褚云姝的要害。

关键时刻，一群着黑衣的蒙面人出现，他们手持利刃，同藤人搏斗起来了。

褚云姝出行自然不可能不带护卫，家族里给每位成员都专门培养了死士，褚云姝从离家的那一刻就带走了一部分。

不过褚云姝不明白的是她跟草木类妖怪没有任何仇怨，为何它们会无故袭击她。

她的视线转到一旁，瞧见青萝失神的样子，像是被突然出现的藤人吓破了胆子。

鉴于青萝以往在族中总是备受欺凌，见到妖怪会害怕倒也正常。

褚云姝走过去拉着青萝就往安全的地方走，她宽慰道！“被吓到了吗？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青萝怯怯地看了褚云姝一样，更坐实了她害怕的事实。

起初，蒙面人占着上风，场面几乎是一边倒的形势，而藤人似乎越来越多，数量已经是先前的三四倍了。

褚云姝皱眉，这里的地形对她们过于不利，铺天盖地的绿色占据了她的视线，让人感到烦躁。

褚云姝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生怕再拖下去会有不好的结果，便用神识在储物手镯里搜寻能派上用场的法器。

“噗嗤”一声，褚云姝感到冰冷的匕首穿透了她的身体，周围的鲜血流速变缓。

她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青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