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沈约睁开眼睛，华歆正歪在他的肩膀处，恬静沉睡，细长的睫羽覆在眼睑上。

他侧身就碰见了华歆的额头，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他伸出手，顺势将她拉进怀里。

华歆半迷糊半清醒间，能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气息刮过。紧闭的眸子微微张了张，就看见沈约纯黑的眼睛眨也不眨，正盯着她。

两人紧贴着，后脖颈那里麻麻的。

华歆蹙眉，嗓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提醒道：“天亮了。”

沈约抿起唇角，“我又不做什么。”手心却是一路到了她后腰那里，摩挲着。

直到华歆再次抬头，对上他的眼眸，他才缓缓抽回手，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帐帘外，隗儿的声音传来：“主子，老太太那边来人说，老太太身子不好，请主子过去一趟。”

沈约应声：“知道了。”然后才坐起身。

华歆也清醒许多，跟着坐直了身子。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雪白的肌肤和那团丰盈若隐若现。

当她抬起头，发现沈约正盯着她看。她赶紧合上衣衫，脸上红扑扑的。

沈约见状，移开视线。

洗漱过后，两人一起来了曲鹤小筑。

沈念正站在院子里和姬鹭说着话，见他二人过来，眼神闪烁不定。

自从上次沈约怒劈了她的桌子后，两人还没有碰过面。此时，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红，头微微垂着。

姬鹭有一刹那的失神，尤其在看到沈约身后跟着华歆，眼角不经意间微微下垂，随后躬身道：“大人。”

沈约看着姬鹭，又将目光移至沈念处，嘴角上扬道：“你们今天倒是来得早。”

沈念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今日天气好，早些来给祖母请安。”

这时，高嬷嬷走了过来：“郎主，老太太让您进去。”

沈约回头对着华歆道：“在这里等我。”跟着嬷嬷往里去。

郎中刚走，老太太正坐在床上，看着他进来。

沈约上前：“祖母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摇头：“我没事，就是担心邱宴。听说他不知道去哪了，一直没回来过。”

沈约坐在旁边的坐墩上：“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祖母无须担心。”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得轻巧，怎么能不担心？今日找你来，就是想着你应该知道他的下落才是。”

沈约直道：“孙儿不知。”

老太太瞧了他一眼，“你平日里一心都在公务上，这家事上也要上点心。找不到邱宴，我这心里不安呐。”

沈约沉了会，“孙儿明白了。”

院子里，见郎中出来，沈念上前问道：“祖母如何？”

郎中弯腰行礼，“老太太无碍，就是有些心神不宁。大小姐放心就是。”

沈念松了口气，“多谢。”

“大小姐客气了，已经开了副方子，按时煎给老太太吃。”

沈念点头，又着人送郎中出去。

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指着横桥下的水池说道：“这铜钱草养得可真好。”

姬鹭附声：“这些都是祖母喜欢的花草，必定是精心照料过的。”

沈念又细细瞧了眼，吩咐道：“让管事再弄些花斑鱼过来，给老太太解闷。”

两人聊得正欢！

华歆小心翼翼地站在边上，不敢搭话，还有些忐忑。好在，也就一刻钟的时辰，沈约便出来了，朝她道：“我们走吧。”

华歆朝沈念，姬鹭各自行了礼，跟着他出了院子。

接着，高嬷嬷出来道：“老太太在休息，大小姐和姬夫人先回去，改日再过来。”

沈念虽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表现出来。她早就知道，老太太待沈约比待她亲厚，谁让自己是个女儿家。冷哼一声，回了花间堂。

日光斜照在身上，并不炙热，华歆道：“老太太怎么样了？”

“老太太精神不错，只是年纪大了，担心子孙罢了。”

华歆心领神会，跟着道：“老太太担心姐夫。”

沈约突然回身，问：“你的骑射练得怎么样了？”

华歆拧眉，对上他的眸子一时语塞。这两日哪有时间练骑射，何况骑马还要去山林里，于是摇了摇头。

回到菱洲堂，沈约换了一身衣衫，准备出门，朝着身后道：“在院子里搭一个射箭的场地。”

游林忍不住问：“谁要射箭？”

充玮白了他一眼，直接应下：“是。”

看着沈约走远，游林还在疑惑：“主子搭射箭场做什么，平日里不都是去训练场的吗？”

充玮道：“主子说什么照做就是。”他猜想一定是给华夫人搭建的。

幕府，沈约刚到官邸，就见邱宴失魂落魄地坐在伏案前，眼皮耷拉着。

他走到对面坐下：“怎么来了这？”

邱宴抬起头，看着沈约，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痛苦，直视着他道：“你以为我会去哪？”

沈约随意翻着公文，轻描淡写道：“我以为你会想不开，不知道去哪伤心去了。”

邱宴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可是也没有这样的地方让我逃避。”

沈约抬眸，看了眼他苍白的面色，淡声道：“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邱宴沉默了片刻，对上他的眼睛道：“他们一定是冲着邱福来的。”

沈约放下公文，认真地说：“老太太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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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时分，华歆在歇着午觉。睡着睡着，就觉得窗外仿佛多了些嘈杂的说话声。她也睡得差不多了，坐起来道：“外面什么声音？”

隗儿端着东西从屋外走来：“邱公子来府上了。”

华歆凝神，“在曲鹤小筑？”

隗儿点点头，“是，在老太太房里，方才他们就在说这事。”

曲鹤小筑里，邱宴正准备给老太太跪下。

老太太拦住，瞧见邱宴，心情也好了些，道：“你回来就好，瞧不见你，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邱宴道：“让祖母担心了。”

老太太宽慰道：“别伤心，这世上多的是意外，府邸没有了，咱们就重新建造一个。”

邱宴沉声：“是。”

老太太道：“也瞧瞧你闺女，嫣儿。她呀可是很想你的，天天在我面前念叨着你。”

嬷嬷带着嫣儿过来，一看见邱宴，嫣儿就从嬷嬷的身上往下滑，跑过来道：“阿爹。”

看见嫣儿，邱宴颓丧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将她抱起来道：“嫣儿。”

嫣儿软乎的小手摸着他的眉毛说：“阿爹..瘦。”

老太太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真的消瘦不少，有些心疼道：“真是瘦了。”

邱宴想起沈约说老太太身上不大好，他将嫣儿放下，问：“祖母，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道：“你回来，我也就好了。我年纪大了，就是担心你们这群孩子们，看着你们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在曲鹤小筑稍作停留，邱宴便准备离开。

哪知，在通往大门的甬路上和沈念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沈念心口一喜，迎上前，看着他消瘦的眉眼，心底的气仿佛去了大半，也不忍再跟他争吵，还有些心疼道：“回来就好，祖母和我都很担心你。”

邱宴迎上她泛红的眸子，没有说话，准备走。

沈念叫住他：“你去哪？”

邱宴顿了顿，转身看着她道：“这些日子，我先住在外面。”

沈念蹙眉，提着嗓子道：“你是不是还想去找那个狐狸精，你就那么喜欢她？”

邱宴半垂着头，神色有些看不清楚，只道：“我走了。”说完，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邱宴......”沈念喊道。

他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掩盖住内心的潮涌，身影消失在大门前。

在艳阳下，沈念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接近夜幕时，沈约从任上回来。

充玮上前迎道：“主子，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射箭场。”

沈约点头，吩咐道：“将夫人请来。”

等华歆来到院子里，这里已经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射箭场。

沈约走过去，试着拉了下弓弦，又环视了一圈：“还不错。”

随后转头看着华歆：“过来试试。”

这个射箭场，是专门为她搭建的。

华歆面上有些尴尬，此时才明白沈约问她骑射怎么样了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有些抵触道：“大人累了一天，还是先吃过晚饭再说？”

沈约知道她想逃脱，自顾自拿起一支箭，搭在弦上，拉开弓，瞄准靶子射了过去。

华歆知晓赖是赖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接过沈约手里的弓箭。

“什么时候射出一百支箭，什么时候去吃晚饭，我陪着你。”沈约道。

一百支？华歆深吸一口气。

接着凝神静气，拉开弓，瞄准靶子射出第一箭。箭矢划破空气，不出意外精准地远离靶子中心。

沈约微笑：“不错，不错，继续。”走到她身边，反复引导她射箭的姿势和技巧。

华歆一边拉弓，一边默数着箭的数量。

当她射出第九十九箭时，手心已经开始发抖，她不禁握紧了弓弦。

沈约看着她，一言未发。

还剩最后一支时，华歆深吸一口气，再次拉开弓，瞄准靶子，稳稳地落在靶子中心不远的地方，正好凑满了第一百箭。

她放下弓，心中暗喜，没想到多练习果然还是有用的。

沈约瞧着那箭靶，松口道：“去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