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死后,胥止受到刺激,借助了鬼域的力量,一举除掉了先代魔尊,血洗魔宫,对于不服从自己的人毫不留情格杀勿论。
中间的过程,璃殇并没有过多赘述。但有一点,璃殇明确地提到了,楚九的死,一部分是因为永安城被洪水冲垮,她无能为力,便以死谢罪;另一方面,鬼域和魔界觊觎赤魂玉,楚九为了不让两界得逞,选择以身殉道。
如果按时间推断,三万多年前,鬼域之首还是犻奉。想必,胥止利用鬼界登上魔尊之位后,顺带也将犻奉杀害。犻奉的下场极为残忍,最终的归宿竟然是在亲弟弟舍濉的肚子里。
舍濉被迫吞下犻奉的肉。
这狠毒手段,也像是胥止的手笔。
但这仅仅是白栀的猜测,犻奉的死,到底是不是胥止做的,尚且还不确定。
但若真的是他做的,也无可厚非。毕竟,从刚才的幻境可以看出,楚九的误会让胥止的性格一反常态。
若按璃殇的说法,楚九错怪了胥止,如果真的错怪了,胥止会憎恨楚九吗?
不清楚。
胥止对楚九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的,白栀不得而知。
可以试想一下,在自己最落魄、最无助、受伤最严重的时候,有一个人愿意与你并肩作战。对于一直生活在黑暗和恐惧中的你来说,这是救赎,是曙光,是将心底生长的不甘和自卑一并拔除的希望。
可明明能走出那段灰暗的时光,却在最后一刻,毫无顾忌,甚至手段更狠,将你再次推入深渊。你会做何感受?
报复?怀恨?无法释怀?
白栀悟彻不透。
*
画面消失,她们回到了地宫内。
白栀浑身冰冷,吐了几口气,才镇定住发抖的身体。
冷静下来后,白栀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些?”
璃殇说道:“我只是希望上神能更多地了解尊上的过去。”
“可是你给我看了这些,就不怕他会追究你的责任吗?”
胥止这个家伙狂妄自大、深藏不露,肯定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过往,璃殇不可能不知道胥止的逆鳞,却还要袒露出给她看。
璃殇道:“不怕。”
璃殇仍微笑地看着她,白栀感觉这个人不寻常。由于双方身份对立,除非必要,最好减少过多的接触。
白栀转身要走,璃殇突然说道:“上神,我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吗?”
白栀顿足,却没有回头看她。璃殇在凡界也曾出手救治过她,现在跟她提个要求,只要不过分,白栀会尽力答应。
白栀道:“你说吧。”
璃殇说道:“将来无论发生什么,请上神记得璃殇曾对您有过救助之恩,对尊上网开一面,不要做后悔莫及的事。”
神魔两界不久之后将会再次发生战乱,璃殇这是在为胥止求情。
白栀道:“你就这么确定天界会赢?”
“我不确定,我只是在赌。若是魔界胜了,尊上不会杀您。但若是天界侥幸胜了,希望上神也能手下留情,放过尊上。”
白栀冷笑,“他未必不会杀了我,只不过我现在还有些用,暂时没去追究而已,若神魔两族交战,他一定会诛尽杀绝。”
璃殇道:“不会,我以我的命起誓,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
白栀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离去了。
出了地宫,白栀的思绪还停留在幻境中,思来想去,胥止的身世也挺可怜,从一出生就受尽了先代魔尊的折磨,好不容易才得以摆脱,又遭受了永安城的误会,险些死在楚九的手里。
想到这里,白栀决定去看看这个可怜鬼。
魔界的气候素来冷冽,魔宫栽种的植物也很奇异,满山遍地盛开血蔷薇,怪异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灌,鬼火藤顺着树枝往上攀爬,远远看去,就像是张牙舞爪的猛兽。
白栀先去了胥止的寝宫,没发现他人,却在院子外看到了大片的栀子花。
白栀诧异,魔界这阴森的天气是种植不了栀子花的,也不知道胥止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栽种了这么多。
而且,养得还不错。
幽香飘来,朵朵栀子花如雪,洁白无瑕的花瓣就像是玉石雕刻成的。
玉石?
白栀想起胥止那日送给她的同心印。
思绪飘出,又飘了回来。白栀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白栀再去看眼前的栀子花,只觉得好笑,嘴角也抑制不住的扬起一个弧度,没想到大魔头也会有如此淡雅的兴致。
白栀幻化出一只死魂蝶,落在花瓣上,顷刻间变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冰石,包裹着栀子花。
这块冰,注入了神力,只要她不死,冰石永远不会化,也不会裂。
白栀拦住了一个魔修打听胥止的去处,得知是在深渊殿与几位将主议事。白栀也没多想,又拿着冰石去往深渊殿,准备在那里等等他。
几个将主垂手侍立,胥止来回踱步,也不知商量着什么,各个神情都很凝重,气氛压制到最低点。
白栀没有进去,守在门外,听见了青舞欣然的声音——
“尊上果然英明,牵制住寒光上神,就等同于牵制住整个天界。我们可以先利用寒光上神得到最后一枚赤魂玉的碎片,再杀了她,成功攻上玉琼界,届时,天界锻造不出神殒剑,也扛不住赤魂玉的威力,自然而然就会败下阵来。属下相信,用不了多久,尊上将会成为六界唯一的尊主。”
白栀在外面的听得一清二楚,神情逐渐黯然。
再抬头往里面看去,却见胥止缓步走过掐住了青舞的脖子,在说着什么,听不清,看表情也看不出是喜是怒,气定神闲,顺势而就地掐着人不放。
白栀蹙眉,他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学会,就跟着他爹学会了掐人脖子。
除了蓝怅略微紧张外,其他几个将主早就司空见惯了。
没必要再等下去了,白栀准备离去,怀里的冰石突然脱落,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碰撞声。
殿内的所有人纷纷转过头,在看到白栀的那一刻,震惊不已。
胥止也错愕几息,白栀没了法力,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来这里多久了,根本不甚了解。胥止甩开青舞,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拽白栀。
白栀厌恶地避开。
面对白栀的态度,胥止也习以为常,但不清楚白栀有没有听见,忖思地问道:“怎么来这里,也不提前说一声。”
为今之计,还是不要被发现为好。白栀按捺住心里的不忿,平静地道:“刚来。看见你在谈话,打扰了。”
“你...”胥止顿了顿,道:“有听见什么吗?”
白栀道:“我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胥止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垂眸看到白栀手里握着块闪闪发光的石头,挑眉道:“那是什么?给我的?”
白栀慌乱,忙把手背到身后,紧张地道:“谁、谁要给你啊,你少自作多情。”
“不是给我的,那你找我干嘛?”胥止仗着比她高,很轻易地就扯过白栀的手臂,掰开手指,拿走那块被焐热的冰石。
胥止举起冰石,顺着光,仰起头仔细打量着,冰石折射出五颜六色的斑驳,道:“这是什么?”
白栀掂着脚去抢,没抢过,索性作罢。也多不解释,言简意赅道:“破石头。”
胥止听出她的语气不爽,歪头看了一眼,故意挑逗道:“哪儿来的?”
白栀没好脸色道:“捡的。”
“哪里捡的?”
“你问那么多干嘛,不想要就还给我。”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要。”
胥止说完,就把石头藏到袖子里了。
“我的了。”
白栀狠狠瞪了他一眼,胥止不怒反笑,倾下身,道:“辛苦你这么老远跑过来寻我,还送我破石头,你有想要的么?说说看。”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真不说?本座现在心情好,只要你肯开口,本座都会应下。你确定不说?那可就要错失良机了。”
白栀冷哼一声,道:“真的?我想要什么,你都给?”
胥止抱臂看着她,点头。
目光从他身上移向后方,直直地看向屠如。屠如在对视上白栀的一瞬间,脸色微微变化。白栀抬手指向,道:“若是我要他的命呢?你当如何?”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心头一惊。白栀的话,无疑像把锋利的冷刃,贴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胥止转头看去,脸上笑意丝毫没有退去,又看向白栀,依旧笑着:“行啊,别说是他的命,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所有人怔怔,不可思议,明知胥止杀人如麻,性情不定,但没想到朝夕相伴的得力手下在他眼中都经不起半点波澜。
屠如素来冷静自如,但在此刻,神情也垮了下来,动作有些慌乱,往后退了几步,黑色的浓雾扼住了他的脖子举在空中。
阴翳还站在原地,眼看屠如就快丧命,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尊上,不可!”
胥止道:“你也想抗命。”
此时赫玄也展现出了难为情,纠结地望向白栀。
白栀捂住胥止的手,黑色烟雾骤然消失,屠如摔在了地上。
胥止还没有搞明白是何事,“怎么了?”
白栀目眦欲裂,一时气得说不上话。
“还是说 ,不想要他的命了?”胥止指向阴翳,道:“那他的呢?或者她的也行...”
挨个指向在场的所有人,目光环视了一圈,也没得到白栀的回应,最后双手握住白栀的肩膀,很闲散地道:“怎么不说话了?”
他还好意思问!
白栀冷冷地冲他吼道:“你是想让我在你们魔界的史书上留下骂名吗?”成为声名狼藉、笔伐口诛的对象?!
“......”
白栀不再理他,大跨步离开了深渊殿。这种人根本就不懂感情,没什么可沟通的共同点,又觉得刚才自己的行为属实令人痛恨。一千年前,就是因为与屠如交手,险些丧了命。纵使心里不服屠如胜过自己,但作为浴血奋战的战士,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里,更不应该借此填补自己内心的不满。
白栀厌恶自己的行为,同时也为这些追随魔尊的下属们感到悲哀。她的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胥止,谁知道胥止会来真的。
白栀一路怒气冲冲地往回走去,路过的魔修本想上前询问是何原因,但看到胥止也跟了过来,都躲得远远的,心里揣着疑惑,看样子二人吵架了。
胥止拽过白栀的手臂,白栀奋力甩开他,疾步离去。
胥止无奈,悟彻出原因,定然他方才杀屠如不够干脆才惹她生气的。
胥止道:“你想要个什么死法,你倒是说啊?你不说,本座又猜不到,那本座把他扔进熔炉里,你满意么?”
白栀走出了一段距离,听见他这么说,又折回来,咬着牙道:“你简直无药可救,他毕竟是为你效命的下属,你连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感情?”胥止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冷笑了一声,道:“原来你是为这个啊。我告诉你,不只是他,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与我有感情。我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他们畏我惧我,倘若我今日修为尽散,法力全无,我就会被他们一笔抹杀。在魔界,弱者为了往上攀爬无所不用,强者也要无时无刻都在提防,但最终,只有强者才配活着。你同我说感情?可笑至极。”
白栀道:“你若与他们交付真心,他们岂会不与你吐露真言。不过是你自以为是,刚愎自用,总以为所有人都加害于你,总以你自己的自私角度看待他人,才得不到赤心相待罢了。”
胥止道:“那你呢?你一片赤诚,得到应有的对待了吗?你扪心自问,天帝是真心善待你的吗?你在凡界历劫,所遭受的种种,还不够你悔改。”
白栀只觉得胸腔有股无名的火蹿出,不屑与他争论,转头就要走。胥止却抓住她的手,白栀一时情急,没甩开,摔在他的怀里。
胥止抱住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笑道:“行了,咱们不吵架了。”
白栀拳打脚踢,道:“你放开我,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我跟你根本就说不通,你抱着我做什么,放开!”
胥止松开了手,白栀没站稳,由于惯性仰面倒在地上,胥止笑出了声,“是你说让我放开的。”
白栀坐起来,捂着被磕疼的后脑,甩开他伸过来搀扶的手,道:“让开!”
“......”
白栀自己站了起来,“别再跟着我了,你要还有事,就忙去吧。”
“我送你回去。”
“不用。”
白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胥止追过去打横抱起了她,道:“没事,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