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城毕竟是公共场合,常使人来往不绝,虽然有助理保镖之流帮忙驱散,仍难免引人注目。
几人冷静下来后,不管是出于公众人物的隐私保护,还是惯常的维持体面,都无意当众表演,又有王小姐从后面走出来打了圆场,便各自便散了。
李朗护着宋以兰回剧组,时澜则被裴希庭死死抓着衣袖不放,到底是多年的情分,就这样先稀里糊涂的跟着送了回去。
上了车,两人进了后车厢,有了一个相对隐私的环境,眼看人一时半会儿不能走了,裴希庭才松开,轻声说:“我可以解释的。”
“不急。”时澜的情绪平稳的连自己都觉得诧异,甚至还有耐心伸手按在裴希庭的手背上,温言安抚,“你再想想,等彻底想明白了再说。”
顿了顿,他又道:“我们高中做了三年舍友,我去国外的这近五年来,也一直有联系,真算起来,七年多,几乎是八年的情分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说,我总是信你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时澜眼中是有温度的,就和他手上的温度一样,不烫,但温温的。
这点温度让裴希庭觉得整个人都平缓下来了。
——只要你说,我总是信你的。
他感觉手背上软软的掌心肉也是温柔的,于是,裴希庭不再心焦,甚至私心的忽略了前面的司机、助理,转而当做只属于他们的两人世界,享受起了这份亲近。
……
从清水影视城开车,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黑色的私家车一个拐弯,进了翡翠湾。
时澜把人送到了别墅门口。
裴希庭幼稚的抓着门框,活像七岁的宝宝在挽留喜欢的小朋友:“别走,快饭点了,在我这里吃晚饭吧。”
小孩子一样。
时澜顺着跨进门的时候,不自觉弯起了嘴角:“还是冯阿姨做的饭吗?”
“冯阿姨年纪大了,被儿子接走养老。”裴希庭很喜欢和他谈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就好像是两个人已经在一起了一样,“现在家里是新雇的厨师,擅长做糖醋小排,白灼青菜,还很会做豆腐。”
说话间有一种烟火气。
由于需要处理身上的伤势,裴希庭顺理成章的先把时澜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打开电视,再嘱咐了一句后便进去了卧室上药。
时澜目送他进去,里面应该是拉上了窗帘的关系,光线暗淡。
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裴希庭不光没带上门,连灯也没开,只就着客厅照过去的那点光折腾。
客厅里,电视屏幕徐徐亮起,正在播放的是本地新闻,主持人讲完民情后转入广告环节,画面变幻,浮现出宋以兰拍摄的短篇,他极具特色的嗓音从扬声器响起。
“真是阴魂不散。”卧室传来低低的抱怨声。
顺着声音望过去,时澜抬眼就看到一片春光。
都是男生,高中时还常常待在一块儿,泡澡温泉甚至上厕所,身上哪处没见过。
可现在,想起影视城宋以兰声嘶力竭的话,知道了裴希庭的心思,时澜忽而生了不自在。
而此刻的裴希庭正伏在卧室的床沿上,时澜的视线从客厅穿过门口,能看到他衣服往前推叠,露出的浅蜜皮肉上,淤青红紫张牙舞爪,狰狞得刺目。
“疼吗?”时澜走进去,从床头柜上取过开了盖子的药油。
裴希庭摇摇头。
他一贯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的,影视城里,急着获取到对方的关注,便主动示弱,而现在,只有时澜在,又想起了维系形象。
“真不疼?”时澜温热的指尖落在那触目惊心的淤青伤痕上,轻轻一按。
“嘶~疼!”轻呼一声,裴希庭心虚的放弃了逞强,抱怨道,“好疼的。”
“你还知道疼啊?”
“轻点,真的疼,你以前都没这么用力的。”
“还好意思说?以前你才多大,现在多少岁了,怎么还这么冲动?”
“澜澜,你这样说是在担心我吗?”
“不然呢?”
说话间,趁着裴希庭的注意力转移,时澜更用力的为他揉开淤青。
可能是有用,也可能是没用,反正没过一会儿,他就受不住的发出猪叫:“你轻点啊,停,停一会儿,痛啊!”
时澜被叫的心头一跳,终于暂停手上的动作:“那怎么办?总是要疼的,长痛不如短痛,忍一忍,嗯?”
最后上扬的一声,听得裴希庭头脑发昏,说话不过脑子的回了一句:“那你亲亲我啊,亲了就不痛——”
话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讪讪住口。
时澜静静的看着他,看了有一会儿,心里还是想不出主意,只得掩耳盗铃的避开了某个敏感的话题,单纯关心他的伤势:“还能忍吗?要继续揉吗?”
“能,你继续吧。”还想继续亲近,裴希庭咬了咬牙,真痛并快乐着等人继续揉。
一直到厨房那边的师傅把晚饭热好,招呼他们过去,时澜才停手。
两人吃了饭,就像之前说的,这位已经在翡翠湾工作了几年的新厨师手艺很好,只是他们都有些食不知味。
一时间,餐桌上只有下筷子的声音。
与其说是食不言,不如说,他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管是时澜,还是裴希庭,两人都是很珍重彼此的多年情谊,像捧着一份珍宝,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有点夸张,但放在手心怕摔了却是不假。
正因如此,面对这个前一刻还当做挚友的人,哪怕现在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一时半会儿别说疏远了,时澜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反而患得患失。
不止爱情,友情与亲情,这两者也是纯粹而不容瑕疵的,一旦损伤变质,往往就不可挽回了。
他舍不得。
晚饭吃好,放下碗筷,时澜先是看了眼窗户外的天色,随后逃避似的直接告辞:“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这么快?不坐着休息会儿,消化消化吗?”裴希庭有些舍不得,但也担忧拒绝,不敢逼他,只随便找些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借口。
时澜摇摇头:“还是早点吧,再不走天快黑了。”
——其实没那么快。
这个念头含在嘴里,裴希庭还是转了话头:“我送你。”
“好。”
走出别墅,穿过门前的小院子,一直到大门口。
开门,门外路灯还没亮,晚霞照在他们身上,橘红色的夕阳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
裴希庭看着时澜的背影逐渐远去,心头的不舍骤然强烈起来。
“时澜!”他扬声高呼。
被呼喊到名字,时澜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等等。”边喊边跑,裴希庭很快到了他身边,轻轻喘息着,眼睛里都是光。
时澜:“慢点,我等你呢,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慢点,我等你呢。
原先还有些犹豫,但听到这句,裴希庭心里一动,再也控制不住的,一下子抱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时澜愣住,只是还不等他推拒,唇上就骤然一软。
他亲了上来。
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只是两片干燥的唇瓣贴着另外的两片,一动不动。
很软,Q弹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