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走,是不破坏自己计划明哲保身的上上选。
至于沃尔特,冷凝只能给他一个自保的机会,到时候就看他怎么选择了,他可能就此飞黄腾达,也有可能就此永远和自己说再见。
冷凝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笔记本,那是沃尔特给他记的账目,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直随身带在身上。本来他打算把这个东西交给伊登·奥兰多作为计划的保底,他知道伊登·奥兰多正在查税,这对他很有用,教会谎报的钱在这个账目下会无所遁形。但现在它更适合留给这位不该搅这趟浑水的神官,如果教会将要被大换血,沃尔特可以拿它献给王室来自保。
当然沃尔特更可以选择拿这个直接威胁摩斯主教,在王室查税之前先远走高飞调到北方教廷。
不管怎样,那都是沃尔特自己的选择了,作为这么一个月以来一直帮助自己练技能的神官,他虽然有监视自己的任务,但他也确实没有为难过自己。愿他前程似锦,不要在这种地方整日吞吞吐吐话里有话又不敢说。
冷凝郑重地将本子递到沃尔特面前。
“冷凝?”沃尔特不解地看着黑发的青年,冷凝不多不少就刚刚好只比沃尔特矮那么一点,这么近的距离让他无法看清黑发青年现在的表情。
“这个给你,你今后有用。”
“今后?”沃尔特嗫嚅着词汇,霎时间反应过来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你交给我了?”
“是的,我想你会很需要。”
沃尔特皱紧了眉,向冷凝看去,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关注着这里。他们只是凑热闹,并不清楚这些浅薄词句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事情真伪到底又有多少,而他带来的那些每天只和伤员打交道的神官也是如此。他能看到艾米莉正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和身边的神官低头交耳,本来在房间内的伊登·奥兰多也出来了,好奇询问着发生了什么。
他不好跟这里的众人解释什么,他的位置是尴尬的,他似乎既不属于教会,也不属于王室,他只忠于他自己。
书上曾这么写过,好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沃尔特由衷希望这句话是真实的。他微微叹了口气,碧蓝的眼眸中微光浮动,收下了记事本。
“你是打算走了吗?”
“嗯,看上去有人找我有事,所以我要离开了。本来说好的就是治疗完伤员就该离开。”
“本来?”沃尔特迟疑地重复道。
冷凝向伊登努了努脑袋,突然被指名的伊登立马心领神会地朗声应道:“是的,我去教会拜访冷凝的时候不是说了嘛,当时你还在!”
“啊……”沃尔特恍然大悟,随机柔和了表情露出微笑,“这么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跟你比起来我相当轻松。”冷凝摇了摇头。
“奥古斯都先生?”艾米莉和其他神官露出疑问的表情走上前,“冷凝大人本来要在今天走的?我们怎么没收到消息?”
沃尔特捏紧了手中的记事本,露出向来无懈可击的微笑:“是教会那边没有跟你们说,这次外出和王室这边合作就是为了交接冷凝。”
“可是,我前面还听见……”
“艾米莉,”沃尔特加重了语气,艾米莉害怕得抖了抖,“我还是你的上级。”
“唔……是的。”艾米莉小声应道。
一次糟糕的表演,说不定是这位神官大人最破绽百出的一次。冷凝泰然自若地挑起眉,默默地回到医护室,想来伊登·奥兰多都有心思出来看热闹,自然不需要和什么典狱长聊天。
后续的治疗他还是和沃尔特一起完成的,这个神官看上去心平气和和以往一样,治疗专注而又高效。
不知道这样的人今后还见不见得到了,冷凝无法预测沃尔特的行动,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他是性格相差最远的两个人。冷凝永远无法像沃尔特那样感情细腻而又复杂,总是考虑着过多的人。
监狱里分配给冷凝治疗的伤员并不是很多,他这次收获颇丰,确定了治愈交换的能力已经远远强于第一次触发时的强度了。现在他该困扰的不是治不好人,而是如果使用能力极有可能来不及自救就会死亡。基于这个考虑,他该考虑下今后如何自保,而且他还要确定下伊登要如何整治教会,他还记得他当时写信给伊登提示如何做的时候写了两遍对方才会意。
冷凝悠悠直了直身子,捏了捏眉间的肌肉,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多,但好在收场不错。
飞翔的白鸽迎向高高的苍穹,风如同海浪的涨落般来回穿梭。多雨的早春已过,正值仲春,万物呼唤着更多的光与热。曾掩盖着景色的水汽,幻化为了蓬勃的朝气。
太阳正好,阳光明媚,在这一切明净的日子,冷凝却只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觉。
伊登唤来了马车,不同于来时的那豪华宝座,这辆看上去正常了许多。面熟的马夫拉开车门,等待着冷凝靠近,沃尔特和神官们跟在冷凝身后目送着冷凝上去。
“那么该走了,”伊登理了理衣领咳嗽两声,从车窗里探出身,“非常感谢近期神殿方面的帮助,但我们还有案件需要冷凝帮忙处理,所以就此告辞了。”
沃尔特向着马车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恭敬有礼:“我们才是,希望王室能好好保护冷凝的安全。”
接着他转向了窗口的冷凝,眉眼柔和:“我们应该还会再见吧。”
“应该。”冷凝淡淡回应。他并不觉得沃尔特问他有什么意义,因为控制这件事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拿了笔记本的沃尔特自己。
“记得回神殿来看看,你的蔷薇还开在我的花园里。”
蔷薇?
冷凝怔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沃尔特在说什么,有些无奈地扬起眉。
“你照顾它们吧,我本来就不适合种花。”
“……好吧。”沃尔特释怀地笑了笑,手握权杖退到人群当中。
同坐在马车上的伊登见人退去,拉上窗帘,待马车开起,不一会儿兴冲冲地问冷凝:“什么蔷薇?你在神殿还养成了种花的业余爱好了?”
“山蔷薇,冯小姐送的,一直是沃尔特照顾。想也知道我不可能种花。”冷凝冷冷瞥了伊登一眼。
“哎,我就说,你这家伙怎么可能变性突然如此有情趣。”
“我感谢你如此了解我。”
“那必须!但是没想到你居然已经见了山蔷薇了,信里头你可从来没说过啊!哎,本来我还想带你去看看的。”
“你再带我看也行,反正我还欠你个赏花日。”
“嗯哼,这是两件事,赏花日你欠我的应该是更大的事,毕竟赏花之前你还得见下我母后。”
“嗯?”
“难道你都忘了?”伊登不满地反问道。
冷凝倚靠在窗旁揉了揉额角,他朦朦胧胧有点印象,本来以为回去可以直接睡个好觉,现在看来事情又麻烦起来了。
“哎……到时候再说吧。你查税查得怎么样了?”
“按照计划顺利进行,正在给摩斯主教施压,再过一会儿他就会被算清了。说起来你难道没有觉得我很聪明?一下就明白了你想做什么。”
“一下个什么啊,我写了两遍好吗?”
“你那么隐晦,能看懂的人明显就没几个!我就不信你让别人看那信知道你想做什么!”
颠簸行驶的马车让冷凝坐在车上也不得安生,他脑袋一下一下地撞着墙。车轮碾过一个巨大的石子,车猛烈地抖了一下,冷凝顺势端正了坐姿。
好吧,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写的那些信搁别人看恐怕也不能明白他想做什么,伊登能看明白确实是有点本事。
“万一教会会检查信件怎么办,我写成那样也是情有可原,”冷凝有些不悦地闭上眼,用手靠着车窗撑起脑袋,“你能看懂是比较聪明。”
“哼——真是不坦率。”伊登挑起眉梢。
“你确定事情全都妥当了吗?”冷凝再次确定了一遍,他比较担心事情进展能否像他所预料的一样顺利。
“确定,我拜托了合适的人帮忙,她现在说不定正在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是吗?”
“是啊,只是你怎么突然今天回来,这个你也没在信里面说明,要不是我反应快,你该如何?”
“那就和沃尔特继续回神殿混吃等死。”
“哈哈,说起来你最后给沃尔特了什么?”
“一点护身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