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天与地的春雨,
唤醒了世界万物初始的生命。
它蒙眬了一切,
包括人看不清的感情。
春雨啊春雨,
请聆听我的声音,
请隐藏起我的心,
我愿在地上静静凝望,
看着天与地用雨水相连。
——【卡蒂夏】沃尔特·奥古斯都
第二日春雨连绵,但却能给冷凝带来好心情,他喜欢这种微凉的天,空气里泛着草新鲜的气息。
昨夜的后半夜他并没做噩梦,早上起来的时间也正好,按照计划去救治了五十来个病人,圣疗部就给他宣布神大人你可以下班了,一时间没有需要你救治的病患了。
这就结束了?不错,因为今天比昨天熟练效率更高,现在甚至才下午3点。冷凝在心里哼着曲,这种超前完成计划的感觉让他很满意。
其实他也清楚,真要治还是可以继续,只是圣疗部的神官们不好意思麻烦他,而且他在的场合一开始可以算作是帮助神官减轻工作,后续只能说是给他们徒增压力——没有哪个员工想跟教科书上的真实际意义上的老板在一起。
那个招待处的泰德女士,昨天看到自己还是激动雀跃的心情,今天就已经是毕恭毕敬到顶点,随时一副紧张到哭甚至要窒息的表情。
“唔……神大人……我我我……我今天只接待了二十个人……真……真的非常抱歉……”
我又不会挑她工作的刺辞退什么的,她总是絮絮叨叨给自己徒增压力啊……
这么说起来,似乎因为在王宫,除了学习没做什么正经事,所以和女佣的关系倒是一派和气,她们对自己的喜欢其实也就是好看的家伙这种程度。
观察一下圣疗部的神官就会发现,看来人如果尊敬之情到顶点,就会产生惧怕的心情。
因为考虑到做事不能只吊死在一棵树上,今后要是只拜托沃尔特给自己治疗不够保险,所以冷凝也尽力去记了一下圣疗部的其他人员,希望治疗自己的人选能够多一些。但神官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而冷凝不擅长记人,最后冷凝只记住了一个昨天第一个照顾男爵小公子的艾米莉女士(主要还是因为第一眼以为是性转沃尔特)。她刚好也是这里的杰出人才,还因为性格好经常被发配去应对难缠的伤员。
作为结识和今后治疗的好感度需要,冷凝送了艾米莉一颗巧克力。他也没别的什么能够送的,艾米莉收到了非常高兴,那是远远超过了冷凝所预想的欣喜。
我这是从左手倒卖一下变右手,结果好意全归我身上了。觉得这些都应该归给沃尔特,冷凝心情微妙得有点不高兴。
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下午又没有什么事情干,如果是以往,冷凝会选择回去看书,刚好还可以学习弗洛格拉的语言。但伊登昨夜的话提醒了他,他如今被软禁了,所以他决定试一试这个禁制的程度到底有多少。
“沃尔特,”冷凝点名了下一直跟在身旁寸步不离的神官,“现在没事做,我可以去街上逛逛吗?”
沃尔特先是抬眉露出一丝担忧状,最后恢复了往常的平和微笑:“不太行,我们觉得外面对于你而言太危险了……经过上次事情,很有可能外界已经知道了你的存在,我们不希望你处于危险之中。”
“要是变装呢,能出去吗?”
沃尔特困扰地收紧下颚:“不行,我们这里并没有那种可以完美掩盖你与众不同外貌的变装。”
是吗?但是在伊登那里的时候倒是变装就能出去了,不过沃尔特说得也很有道理,因为冯小姐当时就能马上认出自己的变装。然而哪怕是后来知道变装没啥用,伊登还是放自己出来了。
冷凝一手怀腰撑住另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捂住嘴在脸上轻点,他默默思考了一会儿。
“那我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去的吗?”
“可以去的地方吗……”沃尔特抚摸着权杖,他喃喃自语了一阵,抬头回复冷凝,“你可以选择再去教会学校看看。”
?
我为什么要去那里?冷凝露出不解的神情。
沃尔特看着不解的冷凝仿佛看着一头迷路的小鹿,他柔软着眼眸笑道:“你不是挺喜欢唱诗班的音乐吗,可以去听听。”
去听音乐吗?也不是不行……先去教会学校这种地方试探下所谓的软禁程度到底是多少吧。
当冷凝和沃尔特过去的时候,孩子们还在上课,唱诗班的指导老师卡尔谦逊有礼地说着抱歉得稍等。
不想打断孩子们上课,冷凝和沃尔特两人待在了大厅,卡尔先行离去。
再一次看到管风琴,冷凝还是忍不住为这雄伟的乐器而赞叹,它就是人类音乐史上智慧的结晶。虽然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他也不得不说,管风琴如同传递着神的声音。
冷凝静静观察着,虽然还没听到它的声音,他已经在脑海里回忆起它庄严肃穆的声音。
“想听吗?”沃尔特温和地问道。被说中的冷凝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起唇。
“呵。”感叹一般地笑出声,沃尔特眉眼间尽是柔和的颜色。窗外雨正纷纷,彩窗内透不过光,整片大厅灰蒙蒙。
沃尔特在冷凝的注视下走向管风琴,他一身白衣动作优雅轻盈,走动都没有带出声响。
“你想听什么?”沃尔特径直坐下,在管风琴的衬托下,他显得高大了不少。
冷凝半晌没有回话,宁静的大厅内能听到窗外的雨声。
“好吧,我该想到的,你也没有认识的曲目,那我随便弹一首好了。”
沃尔特轻轻笑着,他白金的发丝在这片灰蒙蒙的大厅里显得异常圣洁而不可亲近。
随着一两个简单的音符引入,旋律宛如唤醒灵魂般奏响,史诗般的音乐涤荡着整片大厅。守护的骑士、牺牲的将领、献祭于宿命的优雅之人,战争、悲鸣、爱与无欲……种种意象随着优雅的音色宛如时间的过客依次在脑海里前行编织着故事。
无名的骑士失去了他的所有,换不得神的怜悯,爱随着世界一同腐朽死去,上天却玩笑般的在最后给了他一切祸乱源头的珍宝。
音乐随着故事一同结束。
沃尔特停下了演奏,修长的手指还放在琴键上。他轻合着眼,似乎还在回味着旋律。
冷凝静静走近了些。
“如何?”沃尔特回头看着冷凝,嘴角噙着笑意。
“好极了,宛如史诗,”冷凝又走近了些,观察着琴键,“你居然会弹这个。”
“嗯……毕竟我也是教会学校出来的。”沃尔特不好意思地笑笑。
应该不止,主要还是因为自身足够优秀吧。冷凝想起沃尔特是前主教最得意学生的设定。他自己其实也想试试这个乐器,虽然没弹过,但他会一点钢琴,刚刚好能够给人表演的程度。
沃尔特看懂了他眼神里的犹豫,优雅地站起身:“要试试吗?”
“可以吗?”冷凝有点不确定。
“可以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冷凝不再推脱。他坐到了座位上,因为前面坐过沃尔特,座位上还暖暖的,感觉有点诡异。
他尝试着敲击了两下键盘试试音,和钢琴的触键和离键感感觉很不同,拖长的音节像是有力的吟唱,不能马上停止声音。
“你想弹什么?”沃尔特站在旁边一排排音栓前柔声问道。
“《D大调卡农》,”冷凝修长的手指触上琴键,“我说了名字你也不认识吧。”
“认识不认识是一回事,但知道名字是另一回事。”沃尔特露出冷凝看不懂的喜悦神情。
怪怪的。
冷凝微微蹙眉,敲下了第一个音,简单而优美的音色从管风琴中传出在大厅内回响。
真弹起来比预想中的还要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力量,指尖仿佛都能感受到所谓神的传召似的,接着弹下去,音乐在回环。随着弹奏的时间变长,音乐如同一条有规则的流动的风不断增加着声部,彼此间错落有致高高低低,但它们只是前后错开了降临的时间而已,就能形成这样变化的旋律。
沃尔特从冷凝一旁伸出一只手,帮他加了一个声部。
流动的声变多了,世界的色彩也变多了。
冷凝看了沃尔特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停止演奏,继续回头弹奏着,还往旁边坐了一点。
沃尔特张开嘴扬起笑容,他坐在了冷凝身旁,带着温热的气息。冷凝顿时感觉自己向来冰冷的空间仿佛被侵入了,陌生而不适,但是音乐还在继续,他有些困扰地皱着眉。
沃尔特虽然是后面加入进来的,但弹起来却比冷凝还要随性流畅。他潇洒地在几排琴键上弹奏,白金的发丝也随着演奏在冷凝的耳边流淌。
音乐进入了高潮,冷凝加快了右手的动作,像在天空中忙碌飞舞的白鸽,像在清澈溪水里逆流而上的鱼。沃尔特跟上,他亦是鸟,亦是鱼,天空因他的加入而广阔,溪水因他的加入而更宽敞。沃尔特追逐着冷凝的旋律,他每一个音符都是对冷凝前一声的回应,他们永远都是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周而复始至死不渝。
曲子在双人四手激昂演奏中结束,几个声部在曲子的终结才终于相识会面。
恍惚间,明明有雨,却听不到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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