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卓文有点困扰，他昨夜睡得很不安稳，他晚上都是霍伊尔大人在梦中宛如恶龙般吐着长舌喷射火焰的样子。虽然他一向有些精神衰弱，睡觉容易魇住，但这次是真的到了极限完全扛不住。明明睡了很久还因为今天的工作上午出外勤晚起了好一会儿，塞西尔仍顶着深深的黑眼圈。

和他一道的雷斯特女士狠狠嘲笑了他，说他这个在塔楼楼顶坐着办公的人看上去比自己这种王都外城的助农法师还要辛苦，是否有过一丝丝悔意考虑退位让贤？

知道对方只是在说地狱笑话，塞西尔懒得搭理，匆匆帮忙做着雨云的魔法赶紧溜之大吉。他今天得快点回到那位霍伊尔大人身边，如果自己不盯着，怕是稍晚一点回去，调派和工伤申请已经堆满他的办公桌了。

可怕，虽然很好奇，但是塞西尔的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知道霍伊尔大人到底怎么了。

一头栽在堆满看不懂的描述黑魔法纹理的文案上，塞西尔脑袋晕晕长长叹口气，他脸和眼镜挤在一起，手中的笔画着一堆自己都快看不懂的符号。不是他不争气，而是以往的黑魔法难题也仅仅停留在如何释放诅咒，现在突然变成一个请凭空变出幻想生物这样程度的难题。

这合适吗？我记得有记录以来最厉害的黑魔法法师需要思考的程度也就是研究出必死魔咒而已，更何况到现在这种必死魔法也没研究出来，各种所谓的什么高阶祝福就能抵消必死效果。为自己工作难度点蜡的塞西尔再次深深叹口气。

带来不该有的生命，制造无尽的黄金，这是做梦才能想的魔法议题。

他知道这个研究方向是为了解决黑发黑眼的大人的问题，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逼也逼不出来，知识储备完全不够。更何况自己现在根本一点线索都没有，完全不知道要召唤个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必须满足古代魔法的献祭需求，很好，古代魔法又是个大坑。

神像下的水，书本的文字，子女的铸造物品，漆黑的土壤，断裂的门牌……这是一个月以来古代魔法得到的阵角，会有什么召唤物所代表的意象和这些已知所匹配呢。虽然也有在那些场地上见到看不懂的新式符号，但那些根本是没见过的魔法语言文字根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

塞西尔摇了摇头，查起了魔兽知识寻找起能想到的接近幻想的魔兽。龙？狮马？似乎阵角并不是这些代表力量的动物……但往独角兽这个角度想又太过不可能……黑魔法怎么可能会召唤独角兽，塞西尔你个愚蠢的东西！

他不由得用上了霍伊尔大人的语气狠狠呵斥自己。

塞西尔趴在桌子上，眼前的纸张宛如天书。在他失神的时候，一片阴影罩上眼前的纸张，让他晃过神来。

他扶正眼镜抬眼望去，是冷凝。这个青年戴着斗篷不让人看清他的模样，他喜欢穿黑色或者灰色的素净衣服，很难出现鲜艳的颜色就如同他总是淡然而冷漠的表情。

冷凝见到塞西尔注意到了他，把斗篷摘了下来，微微点头问好。

“你来啦，冷凝先生。”塞西尔端正了坐姿红着脸问好，为自己方才惰怠的样子感到羞耻。

“嗯，你好。”冷凝淡淡回应。

塞西尔注视着这位年轻人，他这次和以往不同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忧愁地抓着斗篷，站立在门前。他微微低着头，流海扫过眼睛让表情暧昧不清，紧闭的双唇看上去面容冷硬，他就像突然有了人类情感的人鱼，站在礁石上看着远处的船难沉默不语。

“你不进去吗？霍伊尔大人已经在里面了。”被魅惑的塞西尔亲切地问道，他很关心这个寡言少语的异世界青年，冷凝总是很少袒露自己的真心也不爱露出表情看上去十分神秘。

冷凝回眸望向塞西尔，虽然不慎明显，但塞西尔还是从他那深如古井的黑眸里看出了为难。

“帕迪·霍伊尔今天看上去如何？”冷凝的声音宛如清冷的月照耀在峡谷里。

“他啊，”塞西尔抽了抽鼻子皱皱眉，“和以前一样臭屁。要不是这个魔法部他最大，可能没人受得了他的臭脾气。我有时候也真的好奇，他这种说话方式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冷凝抿了抿嘴吞咽了一口空气没有回应，他其实觉得还好，帕迪·霍伊尔这样简单直白的表情对他而言异常好懂。塞西尔先生说帕迪看上去和以前一样，也就是说帕迪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而特别窝火吗？

他点头默默向塞西尔道别，屏住呼吸，推开房门。

塔楼顶层的这处房间似乎和以往一样没有区别，高大明亮的窗户将温暖的阳光送入房间，墙壁也被照得雪白，窗帘被风吹着发出沙沙声响。帕迪抓着书本倚靠在书桌前向后捋着他那不乖巧的蓬松头发，抬眼看了冷凝一眼。

他先是瞳孔收缩怔愣了会儿，然后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戏谑笑容。

“来了？那就好，我们准备一下出发。”

冷凝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用那种表情看我是什么意思，”帕迪挑起眉梢，放下书本，带上手套，“探测魔法肯定要外出的，你在这里能探测的东西不多，还是说你想探测我的能耐？你是担心假发和隐形眼镜没戴吗？没事的，我们在王宫花园里测也是一样，今天我们不探测魔兽，测魔力保护罩的魔法流向，王宫这里被上了保护魔法，你可以探测那个。”

说着，他走到冷凝跟前，想要为其带上兜帽，但是冷凝很快将他手打掉了。

“警戒心这么重啊？”帕迪勾起唇角，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冷凝微眯起眼，后退了几步，他看不懂帕迪表情下的含义。这个人似乎很没有边界感，明明昨天刚拒绝了告白，按照世俗常理来说现在帕迪应该分外难过根本不想见到自己，但对方现在看起来却相当开朗。

或许是对方是个懂事理的人，知道做事任何时候不能感情用事，既然接受了命令教学魔法就应该按照要求规定正确做完那样？不，冷凝根据了解所推测的帕迪应该是一边愤怒地发脾气一边做完事情。

或许是对方其实就是个社交达人海王在世，被拒绝了能够马上转换目标再去找下一个那样？有点可能，冷凝并不了解帕迪的交友圈，虽然对方总是嘴上说着自己被一群人惧怕，但说不定就有人好这口，就喜欢这看似火爆的脾气。

再或许对方其实只是说着开玩笑玩玩而已，这个可能性很大。帕迪是个看上去喜欢看人混乱取乐的家伙，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心里默默嘲笑着昨天过于紧张的自己。

冷凝面无表情地分析着一切可能，得出结论——今天的魔法教学或许能和往常一样度过，虽然他不确定他是否应该和往常一样和帕迪有来有往的互损。如果不接话茬，可能会显得没有礼貌或者显得自己跟不上对方的思维逻辑。如果接了话茬，表现出来了无所谓昨天般的态度，那昨天的拒绝就仿佛自己是在开玩笑没有深思熟虑。

公事公办吧，冷凝带上兜帽保持沉默，不去看帕迪的脸，跟随对方出了门。

王宫的魔法防护罩是用于防止魔法攻击还有飞行类魔兽的袭击的保护层，日常也是由魔法部维持，一般根据时局和季节会有防护等级差距。战乱时期不必多说，每年的夏冬两季分别因为魔兽繁衍和自然中食物短缺，也需要加强防御等级。如果有非常严重的天灾，例如可以砸破窗户的冰雹天，也会进行特殊加固防御。

这种大型魔法一般由很多处阵脚和魔法师合力维持，王宫每日负责维持防护罩的有八名，总共24人，他们实行三轮换制。在夏冬季的时候，八人会增加为十人。

冷凝和帕迪待在王宫的一处休憩绿地进行着探测实验。起初帕迪想带他去花园，但是今天似乎是社交的好日子，远远就能看到很多贵族小姐聚在一起开心地喝茶赏花。考虑到冷凝目前还没有在王国正式亮相过，这个长相会异常麻烦，他们就找了一个没有花开的僻静角落。

这里是由低矮的灌木，翠绿的树木，灰白的石砖窄路组成的。似乎因为这里不是赏花的主要场所，所以这里的树格外多而高大茂密。长着长长叶子的蕨类植物在小路边招着手，叶子圆滚滚而肥大的低矮灌木袒露身躯宛如诉说着自己的清新心情。满目皆是绿，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把所到之处照得金黄闪耀，甚至于丢掉了颜色。

帕迪这次递给了冷凝一根魔杖，这个魔杖大概有1米5左右，黄铜制，顶端有个红色的魔法石。帕迪先挥舞了一下示范探测，就能看到魔法石闪耀起来，同时王宫的魔法罩也似乎是回应他一般，头顶的天空中部分区域展露出半透明的颜色。

“你知道魔法武器吗？”帕迪收起武器递给冷凝。

“知道，特化某一种能力的魔法道具，一般特化的越专项，效果越好，所以用于战斗魔法的魔法武器很多都只能强化一种属性的魔法。”冷凝接过魔法武器，掂量了下。

这个跟他在游戏当中所见到的区别很大，游戏里并没有什么哪种法杖只能用哪种魔法的道理，这种法杖一般是相当初级的，越是强大的魔法就越是什么魔法都能使用，和这里刚好相反。

而且，最重要的是，冷凝再一次意识到了，学魔法非常需要体力。这个法杖超过一公斤重，还只是个简单的初级探测法杖，并不是书中所描述的那种精密复杂的战斗强化法杖。如果是战斗法杖，你作为一个战斗法师可能就是你得负重三公斤，找一个可以长吟唱魔法可以有有效射程还安全的地方整日奔波。

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