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以习惯下,今后就喜欢了。”帕迪好整以暇地回道。
他现在开心极了,瞧瞧这个从降临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一直气定神闲的异世界旅客,他终于露出了凡人似的表情。
啊,欢欣吧,鼓舞吧,心脏请尽情跳动吧。这是什么未曾有过的奇妙体验,比当初看着熊熊大火燃烧了天还要燥热。
但是手中的脖颈却是看上去脆弱极了,似乎一掐就断。
帕迪深吸一口气,静静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要按就快点。”冷凝沉冷的声音从身下传来。
“别急。”帕迪摩挲着指尖低声说。
他望着冷凝白皙的后颈,它在黑色的发根和衬衣间如此的扎眼,让人想紧贴上去。脖颈修长而挺拔的流线优雅地流向了衣领深处,让人想隐隐探寻。
他搓了搓手,让掌心暖了起来,自己曾手握兵器摧毁过无数生灵,如今却可以打扰到这片宁静。
帕迪拢起手指,缓慢地沿着冷凝的肩膀按压,手中的皮肤触感就像冷白的玉,但不同的是在用力推压时它会回应般微微颤抖。
帕迪知道自己不该滚烫的地方都在滚烫颤抖起来了,他忍不住双手压住冷凝的肩膀,加重了大拇指旋转按压的力道。
“嘶——”冷凝倒吸一口气。
身下人的身体狠狠战栗了一下,帕迪无法看到冷凝现在的表情,他只能看到深深陷在枕头中的后脑勺,发丝如冰冷的丝绸般流淌,反射着阳光的黄与红,空间的青与紫。
虽然不相信神明,且对此一直嗤之以鼻,帕迪现在却想到了世人常说的信仰学中的知识,黑色是最神秘而智慧的颜色。
“冷凝啊……”明知道身下人的不适,帕迪却感觉自己的指尖加大了力气,他努力控制着指节弯曲的弧度。
帕迪想到了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想到了一次次魔法的突破,那时的心有现在这般颤抖吗?浑身有这样燥热而兴奋吗?理性仿佛折断的空间,错综复杂导向未知的方向。
像我这样的人,会遭遇什么。帕迪永远无法预测,他只会尝试和等待着结果,或死或生。
“你和我一起吧,结伴。”
墙上的钟表盘里,金属指针在优雅地转着圈。
空气仿佛凝固般安静。
魔法师如同没有了魔力,无法再作恶使坏,突然乖巧温和起来。
冷凝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上的阵痛此刻比起凝滞的气氛显得美妙极了。
他怕极了,一动都不敢动。
这是搞什么?哪儿跟哪儿?冷凝的大脑一片混乱,他试图从这混乱的场面中分析出逻辑原因。
起始,莫名其妙的帕迪来房间给了他药,接着,提出按摩,没到两三秒,说一起。
似乎是告白的节奏,但又似乎不是。这话没有直接说清楚是否喜欢二字理解起来真麻烦。
如果是告白,原因是为何?最近做了什么值得告白的事吗?我有表现过特别的好感吗?如果不是告白,那这句话是说他最近厌烦工作伙伴了?他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魔法没学会吗?我能结伴做什么事?为什么选择我?是什么异世界人士才能有的新颖角度才能帮忙的事吗?
从不是告白来理解似乎简单些。冷凝回想了下最近和帕迪的相处,没想到什么特别的场面。那就解决下想要结伴这一问题。
“结伴做什么?”冷凝语气凉凉。
帕迪的手缓缓离开了冷凝,冷凝能听到清晰的长袍晃动声,危险的气息也稍稍远了一些。
“嗯……吃饭,研究魔法,看书,睡觉。”饶有兴致一一列举着,帕迪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他坐在床上,手扶着床沿,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冷凝的背影。
“除了研究魔法,其他都算了。”冷凝皱了皱眉,静静翻过身,但面向墙壁仍背对着帕迪。
指针哒哒地行走着,帕迪弯下腰,红色的蓬松卷发微微晃动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的眼睛比太阳还要火红而又灼热。
“那不行,我想和你做恋人。”帕迪勾起唇角俏皮而又认真地说。他伸长了双腿,看上去相当安定。
指针哒哒哒哒地行走着,冷凝看着墙纸上的花纹旋转角度,感觉自己本来罗列整齐的脑内空间也旋转扭曲着。
原来是告白啊。
第一结论。
为什么?
第二问题。
若真的在一起有什么用?
第三问题。
他反思了下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愚蠢的忙碌,毫无成果,唯一的善举只能说做了个泡芙送人,那就是说帕迪·霍伊尔需要的是个整天给他做饭的家伙?那可完蛋,自己并不喜欢做饭。
认识才一个月,太短了,很明显这个魔法师完全不了解自己,如果他真的了解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告白的。冷凝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好人品质能让人短时间真正喜欢。
而且若真的在一起,也没什么未来。
自己是异世界人士,并不能确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虽然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办法回到原来世界,但就算在一起相互要改变的生活习惯也会有很多,到时候肯定会两相生厌。
而且自己还没确定要在这个世界做什么,如果帕迪·霍伊尔这个大魔导师在一起,那可能就意味着自己注定要待在王都,偶尔还得看这家伙一走几个月去所谓的前线,到时候也太痛心。做好最坏打算那就是自己真的会喜欢上人,那喜欢帕迪·霍伊尔这件事引发的可能也太恐怖了。
所以,综上所述,喜欢不是一个好选择。
冷凝静静看着墙纸上的花纹,微阖起眼眸,鼓足勇气轻轻说道:“我不想。”
这一声轻得仿佛羽毛落在了湖面,没有掀起任何涟漪。
他知道说这个话可能是个非常糟糕的选择,他无法预想帕迪·霍伊尔的反应。他能听到衣服的摩擦声越来越近,墙上逐渐出现了藤色的阴影,危险的气息逐渐靠近。冷凝从眼睛的余光都能隐隐看到帕迪红色的发丝。
“帕迪·霍伊尔,”头一次念了全名,冷凝皱紧眉头,感觉自己全身没有任何疼痛只有僵硬,心跳都仿佛停止了,“让我一个人一会儿,求你了。”
他要说什么,生气吗,抱怨吗,悲伤吗?
怎么都行,现在不想面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放过我吧,让我一个人,我想消失,我想死亡,我想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衣服的摩擦声停了下来,只有钟表行走的哒哒声,危险的气息还在四周萦绕,但是墙上的阴影退去了一些。
“好吧。”帕迪的声音听上去还是轻松而调笑般的口气。
随着这声的结束,空气终于停止了凝滞的状态开始流动,危险的气息也渐渐散去。冷凝又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身体也恢复了知觉,床单是如此的柔软舒适,枕头是如此的让人安心。他脑内的空间也恢复了原来那有条不紊充满秩序的模样。
帕迪的靴子踏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声,衣服也摩擦着发出沙沙声,这两者声音渐远,终于消失了。冷凝也终于回过头,看向门口。
他无奈地长叹口气,他知道刚才最后的选择似乎不是很好,但是他实在害怕看到任何人的失望表情。
对不起,他从没想过让任何人伤心。
身体已经不再发出剧烈的疼痛,只有适当的疼痛告诉冷凝活着的感觉。
还不如给个毒药一发直接睡死过去,冷凝呵呵自嘲道。
本来这个时间打算看会儿书,但是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但能行动如果不做什么实在内心难安。他坐了起来,脑袋空空发了会儿呆,磨蹭着迈出双腿走出房间,碰到了正在打扫的女佣。
“神阁下!”女佣一如既往羞红了脸笑嘻嘻,她正抱着一团布料,似乎是从哪儿拆下来的台布,“你出房间啦,这是要去哪儿?”
“……没决定好,想去个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冷凝低头看向女佣犹豫地沉吟道。
“哎呀,那去娱乐室吧,你还没去过那里不是吗?”女佣活泼地回道,贴近了一些,在发现冷凝下意识远离的身体后更是咯咯笑了起来,“走吧走吧,跟着我,你早都该玩一玩了,老是闷在房间里看书有什么意思。”
冷凝默默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女佣身后,他看着那个娇小的身体曳着裙摆晃晃悠悠静默不语。
阳光穿过窗户照进长长的走廊,每一处精美的壁画与雕饰是那么清晰。地板上规则的几何图案排列组合向远处衍伸,天花板上弓形的穹顶有着太阳般放射状的花纹向周围四散开来。
女佣带着冷凝在一处门前停了下来,她推门看向冷凝,提起裙子行了个半身礼:“就是这里了。”
冷凝望向里面。四四方方的巨大空间,里面有着吧台,三角钢琴,国际象棋,小型的室内喷泉,飞镖靶子,小型决斗台,陈列着酒和书的木制柜……等等。窗帘正拉着,显得空间有些暗,似乎主人平时不怎么使用这里。
“谢谢。”冷凝舒展了眉角和女佣道谢。
“啊……不用客气,”女佣看着冷凝那一眼望不到底的黑眸,羞得从头红到了脚,声音也颤抖起来,“祝你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