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家的堂屋如同炸了锅般,沸腾喧闹起来。
李家老太太见着蒋如尘这般赤裸裸的挑衅,差点气得撅过去了。
李延夫妻在旁也被蒋如尘的动作震惊得睁大了眼睛,这人不过进了一趟县城,怎么变得如此胆大,敢公开挑衅老太太。
李清铁青着脸,本来以为蒋如尘进来会诚惶诚恐地率先认错,谁知她竟会如此粗鄙不堪,不懂礼数。这种行为不仅是对婆母的挑衅,更是对丈夫的反抗。
在李清的眼中,蒋如尘是个勤劳肯干的媳妇,虽然不通诗书礼仪,但还是识得大体,比较贤惠。自从封府来了一趟之后,与以往的模样截然相反,越来越桀骜不驯,不服从长辈和丈夫,如此下去那还了得。
想到这里,李清愈发觉得今日有必要给蒋如尘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何为夫纲。
“蒋氏!现在立马把椅子归回原位,跪下向母亲道歉!”
蒋如尘看着李清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直纳闷,这么一个毫无道德廉耻,平日也不见得有什么才学的人怎么会一步步地登上高位呢。
她不过是挪动一下位置,就已经坐不住了,要是他知道自己来的真正目的,岂不是要气死。
蒋如尘从李清的身上收回了眼神,并没有顺他的意,端坐着淡淡反问了一句。
“我为何要道歉?”
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堂屋中都能听到刘兰的吸气声和李家母子粗重的呼吸声。
“你何必装傻充愣!擅自挪动位置到长辈的对面!将长幼尊卑置于何地!”李清满脸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继续说道,“连山上的野人都知道的东西,还需要人时刻提醒你吗?!还不快下跪向母亲道歉!”
李清一向自诩为才德兼备的君子,本来对他这么个毫无益处的童养媳就已嫌弃,要不是她在李家操劳了几年,以他现在的身份早就把她休弃了,现在还总是给他招惹是非,实在无法忍受下去。
“长幼尊卑?二公子先前忘了什么叫礼义廉耻,现今倒还记得长幼尊卑么?!想来你常提及的道德礼义只在你需要的时候管用。真是会活学活用呀!要是孔圣人知道了怕会气得从地下爬出来观瞻观瞻你这个后人呢!”
蒋如尘闻言嘴角溢出嘲讽的笑声,看着李清高高在上指责她的模样,忽然觉得他这人清醒着还不如浑浑噩噩地傻着,如今这幅样子让人看着就生厌,哪像他平时标榜的读书人。
李清听到这里,再也无法安坐,从椅子上反弹起来,满脸怒意地指着蒋如尘呵斥道:“愚妇!半字字不识一个,也配提及圣人之言!”
蒋如尘冷笑一声,顶了回去,“不配的难道不是卖妻求荣的你嘛!”
李清被卖妻求荣这一标签气到了,同时心里也有些心虚,他只是让妻子到宋府去教学还情,如何算是卖妻求荣,最后她不是没去成嘛,怎么还在翻旧账。
到底是理亏,面对蒋如尘的指控,李清强自解释了一句,“只是让你去宋府教宋家大小姐,你自己想多了!”
见他还在掩耳盗铃,装作不知道内情,蒋如尘扫视了堂屋众人一眼。觉得李清不愧是李家读过书的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倘若说李家老太太是存粹的恶,李清就是伪善的恶,打着大义的旗子去陷害指责他人,这种人能够得势真是天下的不幸。
李家老太太见蒋如尘咄咄逼人,将卖妻求荣这么一顶帽子压在儿子身上,气得急喘了几声,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蒋如尘,恨恨地说道:“你与我儿未签订婚书,怎么算是我李家的媳妇!”
此话一出,堂屋所有人都愣在原处。
蒋如尘的眼眸一亮,直直地望向李家老太太,“什么意思?”
李家老太太干瘪的脸往下一拉,三角眼扫视了蒋如尘一眼,满脸鄙夷地说道:“就你这个天煞孤星,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进门。当初你叔婶挟恩自重,拿了一大笔银子,强行要将你赖在李家,想着以后趴在李家喝血。就算我儿傻了,但你们这种人家怎么配得上我儿,也就是老头子心软要履行与你爹的诺言。”
说罢,还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我可不像老头那么好算计,他答应的事是他的事,儿子不是他一个人的,要想订立婚约下地府找他去!真正来说,你只是蒋家赖在我家的,可当不上我家媳妇。”
李清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但看着蒋如尘清丽的脸,心中也有些五味杂陈。
蒋如尘并没有心思去感知其他人的心里活动,李家老太太的话语第一次让她说不出来的高兴,对后面计划的事情有了更大的把握。
暗自压住心中的雀跃,蒋如尘佯作怒容,愤愤不平地说道:“好呀!你们李家竟欺瞒我,让我煎熬了这么多年!今日我就算是告到知县老爷那去,也是你们李家背信弃义在先!”
李延见自家母亲像个傻子般,嘴一不留神就将把柄送到别人面前,心底只想骂人。说到底,他这个娘还是更心疼老二,不然怎么会为维护老二把底给托出来了。想到这里,李清越加觉得心里憋得慌,也不开口,冷眼看着李清张口。
李清见蒋如尘似是要来真的,立马又提起心来。若她还是以前那个孤女也就罢了,但现今有封府撑腰,只怕一告一个准,到时候李家可要名声扫地,自己有系统也得不了好。
忙扯着笑脸,温声说道:“娘子!”
蒋如尘听到他这一声叫唤身上都要起寒毛了,立马出声打断:“我们既无夫妻之名也无夫妻之实,请自重!”
李清一时有些改不过来,但察觉到她语气不善,很快转变了称谓,“蒋姑娘!家母口拙,平日里虽与你有些龃龉,但心肠并不坏,收留了你在李家生活。念在她这点善心的份上也不该告到衙门去。”
李家老太太向来在蒋如尘面前趾高气昂惯了,前面虽因封府的势力收敛一些,但今日见她气焰如此嚣张,便按耐不住要将她压下去。
此刻还没意识到事情主导权已被蒋如尘掌握在手中,李家老太太还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蒋如尘。
“清儿!你一大好男儿跟这贱妇低声下气的作甚!她这几年吃李家的,住李家的,全靠李家养着!我看她敢不敢到县衙里去告!就算她敢,在县衙里我老婆子也是堂堂正正不怕的,这可是她叔婶硬要把她赖在李家。”
李清瞬间感受到了自家大哥的心情,也让他见识到母亲的另一面。苦笑了一声,说道:“母亲,这要传出去怕是有碍李家的名声。”
李家老太太愣住了,她在李家内宅称王称霸惯了,还真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
堂屋一下子安静下来。
如今优势在蒋如尘那边,她并不急着讲话,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家众人凝重的表情。
最终还是李延忍不住,率先开口,“蒋娘子,你虽未与二弟订立婚约,但到底在李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也一直把你当作李家人。老一辈的事暂且不提,你不也瞒着我们擅自跟宋老爷订立赌约吗?”
越说越觉得来气,“为着你,宋老爷可是与李家断绝了关系,还放出话来,除非你亲自去道歉将布坊送上去,他才会既往不咎。”
“就是,如今你拍拍屁股倒是可以走人,但李家却因你遭难。”
“这本是你惹下的烂摊子,无论怎么样必须到宋府去给宋老爷道歉,消弭仇怨。”
李家老太太和刘兰像是有理似的,立马打起了精神,纷纷声讨起蒋如尘来。
果然,李家人还是这熟悉的招数。蒋如尘站起身转头看向屋外,太阳已然西斜了。
懒得理会聒噪的两人,蒋如尘干脆利落地回怼:“既然我不是李家的媳妇,那李家的事情又与我何干呢?况且这是我与宋政和订立的赌约,与你们李家有何关系。你们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现在可不是任你们摆布的李家童养媳!”
说罢,直接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休书,放在李清面前。
看着眼前心性已全然不同的男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便是没有你母亲的话,我也已决计离开李家。你们李家如同虎狼窝,这几年里我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穿过一件好裳。反倒是日日干活操劳,饱受责打,还要被当作货物一样卖出去。我没有欠李家任何东西!你们自己心知肚明!从今往后,我蒋如尘与李家再无瓜葛!你升官发财也好!左拥右抱也好!都与我无关!”
李清被蒋如尘的话语震撼住了,他没有想到她的怨气会如此之大,甚至还荒唐地出休书。
李家其他人见蒋如尘如此决绝,倒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李家老太太气急败坏地叫骂蔡婆子将蒋如尘拦住时,她已经离开李家了,依着蔡婆子慢吞吞的动作,指定是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