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温和的脸色自进店门后也立马开始转变,见四周无人,他缓步走到蒋如尘面前,将她细细打量。
面前的女子脸色红润,皮肤白腻,许是攀上高枝,日子过得不错,待人的姿态也远比往前高傲。
想到此处,李清心中愈觉意难平,用轻浮的语气说道:“现今你攀上高枝底气倒是不一样了。不过人无千日好,人无百日红。似封昀这般的权贵人家可不会把一个被休的烂货娶进门。”
“啪!啪!”
话刚落音,蒋如尘就甩了他两耳光。
明显的贬低侮辱之语并不能让蒋如尘觉得难过,但却让她觉得恶心。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也是。痴傻这么多年,既无才学,又身无分文,只晓得趴在旁人身上捞钱吸血,怪不得会被人弃之如敝履。在你昏迷那些日子,想必你母兄都很嫌弃你吧。”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撕破了李清表面极力掩藏的肮脏面。
“贱人!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到如此境地!”李清目眦尽裂道。
蒋如尘冷笑一声,懒得与他理会,待要将人赶出去时。
后头传来一道平静却暗含愠怒的声音。
“不成想白鹿书院作为文院之首,竟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道德败坏的小人。改日本府定要好好问问温山长,贵院是为国家输送治国之才还是品行不端的小人!”
在蒋如尘招待温芷时,封昀就一直在后院等着。后头从大头那里听闻李清也在店中,心中有些担忧,便来寻蒋如尘。
刚到门前,便听到李清口出恶言。
一把掀开帘子,疾步来到蒋如尘面前,把她护在身后,冷眼瞧着面前神色激愤的男子。
瘦小,面容刻薄,果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小人。
亏白鹿书院的温山长还颇为看重他,可见年纪大,眼神也不太好。
李清猛然抬头,见着自己口中议论的人出现,脸色变得苍白,颤颤巍巍道:“大……大人,误会了。在下不是……”
话未说完,封昀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斥道:“滚!”
李清不愧是识时务第一人,听到此声,立马踉踉跄跄地滚出了门外。
“此人心怀不轨,狡猾奸诈。你以后不要跟他独自相处。”
封昀对刚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依着李清面目狰狞的架势,蒋如尘只怕要吃亏。
蒋如尘自然知道李清不怀好意,但她有防身手段,却不好与封昀分说,只好点头应是。
自那日以后,李清估计是怕了,不敢再上门来。
蒋如尘在府城卖的棉衣依旧是十分火热,伴随棉衣火热的同时,一种神秘的小物品开始在临城府流行开来。
白鹿书院,位于山腰处,坐落着几排雅致整齐的小院。
其中一座小院中有一株分外高大茂盛的丹桂树,粗壮的枝丫肆意生长,连院墙都拦不住。
“娘!”
院落突然闯入一个粉色的身影,似是对此地很熟,直直推开院门,往阁楼奔去。
“咳!”
刚到二楼没听到母亲熟悉的关切声,便传来一到威严明显带着不满的轻咳声。
温芷立马止住急切的脚步,借着房门的掩饰,快速低头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掩入袖中。
“小冤家,快进来吧!”
房内的山长夫人温氏见自家女儿被丈夫吓得在外头没有动静,瞪了温山长一眼,温声冲外头喊道。
温芷听到声音便知道母亲在里头,心头松了口气,提起裙角进了房门。
“父亲,母亲。”
声音却比之前低了不少。
“整日疯疯癫癫在外玩耍,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温山长见着自己膝下唯一的女儿就额上青筋直冒。
一顿熟悉的训斥让温芷暗地里撇撇嘴,但到底不敢再面上表露出来,只是低着头一幅受教的模样。
“好了!你一来就逮着她一顿批。女儿不过才十几岁,年轻难免贪玩些,便是你的那些学生,不也有人二十几整日在外头闹嘛!”温夫人不满道。
温山长看着女儿跟鹌鹑似的,呆立在前方,心中不忍。又看了看夫人不满的眼神,叹了声气,说道:“你就惯着她吧!往后怎么找得到好婆家。”
温夫人心中也在计较这事,但女儿在面前倒不好直接点明。
看着眼前娇俏的女儿,觉得哪哪都好。
“夫君,过几日是封老夫人的寿辰,正是人多热闹的时候,趁这个机会我带芷儿去见见世面。”
听到此话,温芷也不装鹌鹑了,立马将头抬起来,眼巴巴地望着温山长。
温山长皱了皱眉头,望着母女二人,长叹了一口气。
“芷儿,你先出去好好温习爹给你布置的功课。”
温芷不太想出去,但也不敢跟自家父亲顶,只好咬着嘴唇,三步两回头地到书房去了。
“怎么孩子刚回来就急冲冲把人赶出去温书,以前你老跟我抱怨说孩子不亲你,我看你是活该。”
温夫人见女儿被赶走,没好气道。
温山长板正着一张脸,凝声打断了她的话。
“夫人!前几日我与你商量的事,你觉得如何?”
温夫人眼神闪了闪,抿着唇。
“夫人还想着将芷儿高嫁吗?”
温山长见着她的态度,再结合之前的话语,如何不晓得她暗地里打的心思。
“芷儿家世样貌也是拿得出手的,如何找不到一个好人家。”
温夫人被戳穿心思也是不甘示弱。
“那些高门哪是那么好过的,你只瞧的着她们呼奴使婢,但内地的明争暗斗也是平常人家想象不到的。”
“那不可能全天下所有的高门大户就是这般模样吧。总会有门风好的。”
温夫人也是爱女心切,想要女儿嫁个样样俱全的。但温山长却知道事事不可能十全十美。
“便是门风好的世家有,但人家为何要选一个连处理庶务、打理人情都不会的女子。”
温山长语重心长道:“为人父母,哪有不盼着孩子好的。依着芷儿的性子,若嫁得了高门,她真能忍受丈夫三妻四妾,妯娌之间的嫌隙攀比,上头婆婆的压制?她是再单纯莽直不过的人,只怕往后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我宁愿她选个家世清白,又品行端正的。若真的过得不好,我们也能压住,为她做主。”
温夫人听了丈夫的肺腑之言,神色动容,但嘴上还是不肯松口。
“你说的那家世清白之人指的是杨向东和李清那两个孩子吧?他们虽在书院的口碑颇好,但家中未免太清白了些。”
“向东为人端正不阿,长相俊朗。家中只有老母一人需要供养,现在虽贫寒了些,但他有才华,日后必定高中,芷儿若嫁与他不会委屈的。”
“那李清呢?”温夫人追问道,“这孩子在书院常被人赞赏有仁善之心,瞧着也是极有礼貌的人。相较于杨向东来说,芷儿似乎与李清走得更近些。前儿个我瞧着他与芷儿相处倒是颇为融洽。”
自己生的女儿如何能不知带她的性子,为人是颇为霸蛮的,老是想压着别人一头。李清能与她相处融洽,必定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不与她计较许多。这样想来,倒也不愧仁善之名。
温山长沉吟片刻,缓声道:“李清,表面上看着倒不错,但就怕有所求。况且他的家世背景有些不清不楚。”
温夫人惊讶道:“此话怎讲?”
“此人来自梁平县,因其善赋诗,极合舅兄的胃口,受他的推荐,才能在白鹿书院读书。”
听到此处,温夫人忙打断道:“兄长向来眼光颇准,我看李清这个孩子是个懂感恩的人。前面多次登门感谢,可惜兄长不在。”
看着温夫人急忙护犊子的模样,温山长有些头痛。
“夫人,李清能做出‘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般诗句,确实令人钦佩,也怪不得舅兄产生惜才之心。只是前几天有人告知我,他品行不端,要在大考之际联合他人诬陷向东。”
“就凭他人的话语就怀疑学生的品行,是否过于草率?”
温山长回道:“若是旁人来说,我还不至于妄议揣测他。但这个人确实是位高权重,值得信任之人,没有理由做出这等事陷害他。”
温夫人沉默片刻,低声道:“即便如此,也不好现在做决断。”
“夫人明见。但毕竟事关书院和舅兄名誉,不得不多做观察。而且……”
说到此处,温山长觑着温夫人脸色,缓声道:“自李清进书院后,不知是偏才还是怎的,于经书一道并不善长。此番表现倒是有负盛名。”
见温夫人不语,温山长正色道:“最近还是看着点芷儿,让她少与他往来。”
“这是自然,其实,自从上次买完衣服回来,芷儿就鲜少搭理他了。本以为是芷儿闹脾气欺负人家,我心里还觉得过意不去,现在听你这么一说,还是不搭理的好。”
温夫人回想起上次的事情,也觉得有些蹊跷。自家女儿也不是特别刁蛮之人,前头与李清相处融洽,怎的一回来就变了个态度。
现在结合丈夫说的话,心里大概有了数,想是女儿发现李清品行似有不妥才远离的。
这样想着,竟生出些许宽慰来。
女儿长大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了,不至于让双亲整日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