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想起来, 东宫的牌匾还没有换,历来这做宫殿的名字是跟着主人一任一任换的, 基本都是皇帝直接赐下。www.zuowenbolan.com
但皇帝封太子的时候可没说过东宫应该叫什么, 谢淳自己也不好改名照他那性子估计也不觉得叫东宫有什么不好的。
果然,谢淳半点不上心的样子“不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阿和若是有什么想法,叫人去做了牌匾来挂上便可。”
皇帝虽然没有赐名, 却不会干涉他给东宫换牌匾, 何况是宣和了。
宣和没什么兴趣,就他说,叫东宫也挺好听。
他暂且在东宫住下,还叫人搬了些常用的东西过来。之后几日,宣和每天都是在后宫用了晚膳之后过来的。
不过除了第一晚,后面他们都是分开睡的。
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一次两次还行, 时间久了他还真不太敢相信谢淳。
力量对比太悬殊, 他又是孤军深入敌营,谢淳要做什么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当然,就算不睡在一处, 谢淳要做什么他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就是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他偶尔宿上一宿也就算了,直接在东宫住下, 消息就瞒不住了。
宝郡王住在东宫的消息往外一传, 最绝望的就是户部众人, 这下好, 看样子太子和皇帝一脉相承, 也要保人到底了。
他们企图用强权迫使宝郡王清账的谋划又要落空了。
也不知道这沈宣和给天家父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皇帝宠着他还能说是因为贵妃、如今的皇后爱屋及乌,但是作为连养子都比不上的皇帝亲儿子,还是最不受宠的那个,难道不该记恨他么
即便不记恨,迁怒呢
不迁怒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人接东宫住了,这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怎看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宣和住在东宫离去看谢煜就更方便了,小孩乖乖巧巧生得有好看,宣和很喜欢他,每天都会过去带他玩一会儿。
不过这皇宫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玩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有许多地方他还刻意避开了不带煜儿去。因此多半只是在前廷转转,宣和思来想去就带他出宫去玩。
即便是当初在亲王府,谢煜也是常在后院极少出门的,去了一次就天天盼着小叔叔带他出去玩。
但是他又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从来不主动说,只是在他故意卖关子不说今日要去哪的时候睁大眼睛看着他,逗得宣和把人抱起来亲了一下。
他今日确实要出宫,只是不准备带上煜儿,但现在带就带吧,带出去放在绾花楼也行啊,反正绾花楼上午清闲得很。
宣和今日又是去接大夫的,名医各地都有,这些日子一批又一批接连不断地入京,宣和宣和不去想,这些大夫为着他微薄的期待进了京,在他们原本该在的地方,那些需要他们的人,会面临什么。
他顾不上这许多,这个世界本来也没有绝对的公平。
他只能尽自己可能地为这个世界多做一些事算作是补偿。
大夫们来了,不论能不能派上用场,宣和都会客客气气地见上一面,然后送他们到太医院,之后就由御医们同他们交流了。
除了接人,宣和还要去见鲍康宋钱二人,带着孩子到底有些不便,就真的去了一趟绾花楼将谢煜放在那。
苏婉清见到到他便福身见礼“许久不见郡王爷。”
“近来事忙。”
苏婉清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的能得到一句解释,虽然这解释了跟没解释也没多大区别。
宣和把谢煜放在地上,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跟他打商量“小叔叔有些事儿要做,呆在姐姐这好不好”
谢煜不说话,小手紧紧抓着他不愿意放开,宣和跟他保证“小叔叔很快就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谢煜伸出了小手指,宣和跟他拉钩钩,拉完钩钩终于可以离开了。
“王爷放心去便是,妾身一定好好照顾小公子。”
宣和点点头,又摸了摸谢煜的小脑袋才离开。
他一走,谢煜就被一群香喷喷的漂亮姐姐围起来了,她们一起逗他说话,却也不敢逗太狠,叫宣和叔叔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姓谢呢。
就是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难得有了些成婚生子的念头。
这些都与宣和无关,他同宋钱鲍康见了一面,了解了一下各地的灾情,有些时候朝廷的消息还未必有他真实。
依他二人所言,雪灾虽然严重但其实也撑得过去,大雍底子厚。各地府衙收容难民组织重建,同时开仓放粮,倒也还熬得过去。
宣和点点头,光是雪灾确实是问题不大,就怕后续其他的问题。
宋钱也说“眼见着春天就要到了,即便是雪灾也持续不了多久,只是今年这样大的雪,开春雪化了,春汛怕是要比往年来得猛,若是春雨再”
鲍康打断他“还没个准的事,何必说出来平白给东家添事。”
若是往常宋钱自然要同他辩一辩,但如今,皇帝出事他也是知道的,确实不该再给宣和添事了。
话锋一转,躬身道“无论如何,东家放心,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宣和点点头,宋钱所料不错,原著中,谢泯继位之后天灾没断过,第一场就是去年冬天开始的雪灾,第二场就是今年大范围的洪涝,洪涝之后是瘟疫,紧接着又是旱灾,许多地方连续两年颗粒无收
宣和收回思绪“你们多留意,能帮就帮一把,囤积居奇的事不消我多说,二心心中也有数。”宣和微笑着点了点手指,宋钱瞥了鲍康一眼,宣和又说“咱们做生意要寻求共赢,若真遭了灾,百姓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咱们的生意同谁做呢真要到了乱世银子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鲍康连连点头,那点小心思被宣和连消带打的,一点都不剩了。
宣和这话本也是说给他听的,宋钱他一直很放心,但是鲍康,始终都是利字当头,他得敲打敲打。
敲打完了还要给颗甜枣“物流,如何了”
这是鲍康的事,他又办得不错,宣和一问就又打起精神了。
“回禀东家,一切顺利。”
说着还十分得意地瞧了宋钱一眼,别以为就你厉害。
宋钱都懒得同他计较,只是觉得东家不愧是陛下亲自养大的,平日里看起来在像个纨绔,到底还是上位者。
宣和办完了事去绾花楼接孩子,姑娘们大约都很喜欢煜儿,他们走时一大群人出来送还塞了许多礼物过来。
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下次再来”,宣和可以把人放在这,她们却不能主动请,这位小公子分明也是个郡王啊
宣和说要给谢煜带好吃的最后却两手空空地来接他,谢煜找了许久也没找见那好吃的,便有些沮丧。
宣和笑眯眯的什么的都不说,过了一会儿却直接牵着人下了马车,带着小孩逛了起来。
一开始谢煜还有些拘谨,没一会就皮了,开始主动要东西。
宣和一一给他买了,带着人回宫时太阳都要落山了。
他们在宫门处遇上了谢淳。
谢淳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出宫去,这是在专程等他们
宣和抱着煜儿下马车,谢淳一言不发把人接过去了。
谢煜一开始还有些不安,但这些日子毕竟见得多了,加之宣和在一旁,他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谢淳的手很稳,不像宣和抱着抱着还往下滑,始终就在一个高度,谢煜怎么动都行。
然后我们就发现了谢淳的好,在他怀里东张西望的,全方位体验新高度带来的新视角。
宣和看着他俩还挺有意思,原来谢淳给人当爹是这样的啊。
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吃了那什么断红尘,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俩相处那么好,宣和也没急着把人送回去,就这么带到了东宫然后自己去坤宁宫了。
他在餐桌上说着今日的趣事,哪只皇帝忽然变了脸色,而后嘴角便溢出一丝血来。宣和笑容凝固,疑心自己看错了,皇帝抬手捂了捂,指缝间血色蔓延。
宣和脸上没了血色,立即起身去扶,太医就在坤宁宫,来得很快。
同太医一起来的还有那位滇西请回来的大夫。
他第一个就给皇帝把老脉。
这一次宣和还比较冷静,出言询问“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就”
那大夫一只眼看不见,听说是被蛇毒伤的,完好发右眼盯着宣和“毒早已深入肺腑,殿下所言好好的,不过是看起来。”
许久没听到有人这样跟他说话,宣和却顾不上这许多了,甚至因为他这副笃定的样子升起些希望来“神医可有法子”
这大夫摇摇头“都是拖延时间罢了,如今时间到头了。”
几个太医一声不敢吭,他们不敢这样说话,但这大夫没说错。
宣和气得揪他衣领“你不是神医吗”
干瘦的老头直接被他带得双脚离地,口中仍旧分毫不让“我是医不是神。”
这个时代倒是少见这样的大夫,宣和告诉自己冷静,不要医闹。
但是真的忍不住。
正巧有人来报去追查周妃那事的人回来了,宣和恨恨地松开了手。
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那个叫盛七的人身上。
但盛七死了。
宣和忽然感到一阵凉意,无论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一时间仿佛误入此界的游魂,茫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就像是等待手术结果的家属,除了等待,毫无办法。
谢淳到时便看到这一幕,他大步走过去,将人揽入怀中,低声安慰,“父皇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