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盛哥,你说人怎么能变成那样子呢……果然有钱就容易变坏吗?”张放一脸郁郁寡欢地走在姜盛的身侧,尚还沉浸在几天前的“张靳疑案”里。
不过“张靳疑案”在他这里已经不是疑案了。
自从和沈鸢渐渐熟络起来之后,张放的消息就丰富和灵通了许多。外界的信息纷繁复杂,但对于沈鸢认证过的信息,张放统统都会采信。
“张靳疑案”已经在沈鸢处得到了证实,张靳在张放认知里的形象早已经从“别人家的高富帅聪明孩子”变成了“一个不干不净的变态人渣”。
张放继续闷闷不乐地嘀咕:“也不知道鸢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在向他确认过“张靳疑案”的真伪过后,沈鸢就再也没有同他分享过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了。
不但如此,而且张放分明感觉到他鸢姐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忙碌了,原本他至少还能够时不时地在央京大学的本部校园里看到她的身影的,然而这会子他鸢姐已经完全升级成为了难以见其首尾的“传说中的女鬼”。
张放虽然在亲近的人面前常常表现得又憨又二,但是他不是傻子。
他其实感觉得到,沈鸢最近似乎在私底下忙一些“大事”,并且有意识地不让他和姜盛知道和参与。而她正在背着他们秘密处理的事情,很有可能和前不久被曝出来的“张靳疑案”有关。
张靳到底出身富贵,不是人类界的普通平民——他犯事了,与人类界的普通平民犯事了,显然不会是同一种的情况。
他鸢姐多半是顾忌张靳不一般的身家背景,故而这一次并没有带着他一起“行侠仗义”。毕竟她是鬼魂,而且还是很能打的厉鬼,张靳方面的人间恶势力对她能做的或许有限,可他和姜盛终究是人类,无论如何,终究都难以完全避开来自于人间的危险锋刃。
呜呜呜,他鸢姐果然是小天使。张放情不自禁地心想。
但是他好想和他鸢姐一起哦。
先是邱子霏,后又是张靳,他鸢姐这学期是真的“业务繁忙”。
他着实是有些怀念上学期他们一道设计和收拾汪鑫的快乐时光了,当真是又精彩又刺激,日子过得就跟活在爽文小说或是同类型的影视剧里似的。
或许是张放和姜盛在私下里说话的时候就没怎么注意,又或许是他本就心有怨念,所以一不小心嘀咕得太大声了,总之很不巧的,张放原本只打算说给姜盛听的这一番“悄悄话”,意料之外地被旁人给听到了。
这实在是怪不得张放一时失察。
大道宽敞,本来这一边路上只有他们两个并肩走着,即便有偶然路过的师生,也都距离他们好几米以外,按理说,张放早有了上学期悄悄和姜盛及沈鸢说话的经验,他方才与姜盛说话的音量理应是在不会被外人听到的安全范畴内。
眼前这一位同学的出现实属意外,连姜盛都没能够及时察觉,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对此更加不知情的张放,他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们跟前。
——谁知道眼前的这货究竟是从哪一条岔道里突然冒出来的啊?!
这位同学,我和你很熟吗?!我盛哥和你很熟吗?!明明看到我在和我们盛哥说悄悄话,你居然还好意思厚着脸皮硬凑上来和我勾肩搭背?!你丫的长没长眼睛、有没有社会常识、懂不懂人与人之间社交应该具备的基本礼仪啊?!
你他丫的以为自己是哪位啊!!!我们同宿舍的好哥们浩哥和赵哥都没你这么自以为和我熟络而且勾肩搭背得理所当然好嘛!!!
只可惜眼前这一位不知好歹的同学听不到张放内心嚎天嚎地的咆哮。
又或者说,他即便是听到了,也只会充耳不闻。
这人名叫陆任,是张放在某一门选修课上认识的同学,极其的自来熟。
尽管他和张放的关系仅限于那一门选修课上次数不算很多的小组讨论,其余时候就都是大写的不熟,但是他还是能够表现出一副他和张放之间的关系比张放和姜盛之间的还要铁的样子同张放称兄道弟。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只见这一位陆任同学左手自然而又熟络地轻轻搭放在张放的右肩上,笑嘻嘻地又向他们凑近了几分:“张放,‘鸢姐’又是哪个漂亮小姐姐呀?能不能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
张紫乔曾经出现在本部校区的教室来找张放的消息早在事情发生后的一天以内在他们这一届的师生中传得人尽皆知。
到如今,怕是连央京大学各大校区的师生们都知道了。
不少人都在羡慕张放有这么一个既漂亮又聪明而且还事业有成的姐姐,更勿庸说张紫乔人缘极好,身边有很多同样既漂亮又聪明的朋友,抑或是各行各业有所成就的前辈大佬——要是能和他们做朋友,那得有多好啊。
于是……央京大学的本部校区里就渐渐地流传出了这么一个调笑用的梗:试问我要是有一个张紫乔这样的优质姐姐,还会怕没有女朋友吗?
——哦,对不起,张放他还真没有。
天生没有这个福气的路人群众们只能默默地咬牙切齿,暗自恨恨地怒其不争。
不过当人真的想要办成一件事的时候,总是能够有办法的。
他们虽然不能像张放一样一生下来就能拥有一个张紫乔这样的姐姐,但是至少他们可以通过自己后天的努力结交一个张放这样的朋友。
想来即是源自于这个原因,在张紫乔顶着一路众目睽睽来他们上课的教室公开找过张放以后,张放在学校里的“人缘”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陆任大概也是为了这个,适才愈加锲而不舍地往张放的跟前凑。
“……”张放没料到陆任会这么不要脸地强行加入他和姜盛的聊天,刚看到他窜到自己眼前的时候就被当头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脸的懵懂与呆滞。
他默默地望了望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正朝他灿烂地笑的陆任,发现对方应有的眼力见迟迟没有上线之后,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站在他另一旁的姜盛。
——盛哥,救命!!!这下子我该咋整啊???
张放熟练得令人心酸地用眼神暗自向姜盛求救道。
从外人的视角看来,陆任虽然出现得颇为突兀,但是他所问出的这个问题理应不难回答,张放的瞬间卡壳还可以理解成他被陆任的突然出现和主动发问给一下子吓懵了,可若是过了一阵子以后还是没能够答上来,看上去即会显得十分可疑了。
姜盛早已经对张放可能会遇到的这类尴尬情形习以为常,在此紧要关头自然不会对再度陷入窘境的张放坐视不理,即便是张放不下意识地向他悄悄释放出请求帮助的信号,他也会在一旁紧密观察情况,并在必要时及时出手,为他有时候总是缺了“一点儿”心眼的好兄弟张放兜底救场的。
所以姜盛恰到好处地抢在张放随着时间流逝表现出异常之前替他向一脸期待地等待着回答的陆任做出了解释,淡然应对道:“你不知道吗?张放刚才说的,就是群英街主街道上那家斗茶餐厅的老板娘——她好像在整个大学城里都很有名。”
姜盛回答得理所当然而又从容不迫,言行举止无一不滴水不漏,浑然不似在说谎。
这就是姜盛平常说话时所自带的神奇魔力。
沈鸢就曾经夸张地感慨过,任何人只要在与姜盛对话时注视着他这张极其容易教人信服和接受的脸,哪怕他们接下来从他的嘴巴里听说了多么离谱的谎言,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他说的其实是真的。
更何况姜盛的这一番解释并非没有根据。
斗茶餐厅的风老板娘确实因为其美貌而在央京大学城内“花名远扬”,只可惜风老板娘手下产业不少,自身又不参与斗茶餐厅的日常经营,所以她本人不常在餐厅里,慕名而来的陌生顾客们完全只能靠玄学意义上的缘分偶遇。
也正是因此,据说每天都会有不少人为了能够“有缘偶遇”传说中美丽妖娆的风老板娘而专门跑去斗茶餐厅消费。
只是由于大家都习惯性地称呼她为“风老板娘”或“风姐”,所以在表面印象中就日积月累地渐渐弱化了她的本名“风鸢”。
姜盛这么一说,陆任关于此的模糊记忆便顺其自然地被唤醒了。
“嗐,原来你们说的是风老板娘啊……”陆任眼里亮晶晶地闪烁着的期待顿时变黯淡了。
不过是三言两语的工夫,这一个原本关乎沈鸢的话题就这么被姜盛顺理成章地移花接木到了风鸢的身上。
——属实高明。
张放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庆幸过。首先,他能有姜盛这么一个靠谱的朋友;其次,他今天也是和姜盛一起在外行动的;再者,他鸢姐和他风姐恰好同名。
想到这里,张放不由得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精神一放松,他在高度紧张之下一时失灵的随机应变能力就又恢复了正常。
有了姜盛这一番及时补救作为缓冲,张放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机警地跟上了姜盛的节奏。
他索性延续着自己刚才的表现装傻到底,一脸茫然地向亲昵地搭着他肩膀的陆任眨了眨他那一双清澈而又无辜的大眼睛,故作苦恼与不解地问:“不然呢?你以为是谁啊?”
话里话外表示出来的意思都与姜盛方才给出的解释契合,两人可谓是配合得相当默契。
一点也不白瞎他们这几年近乎朝夕相处所沉淀下来的“深厚友谊”。
这一套简单但却有效的组合拳姜盛和张放哥俩配合着打下来,道行有限的陆任完全捕捉不到他们的破绽之处,反而暴露了自己身上的些许不对劲,连忙神情尴尬地为自己找补解释:“没谁……我一开始以为你说的是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姐姐。”
“我的本意是想能不能通过你来认识一些既聪明又漂亮的同龄小姐姐,看看有没有后续发展的可能。”陆任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面色讪讪地坦白交代了他主动接近张放的初始意图,“风老板娘的话,不论她人再怎么漂亮,和我们的年纪也差得有些大了吧……”
言而总之,这就是一场源自于他过于期待通过张放结识同龄优质小姐姐谋求后续“发展”可能所导致的误会。
张放默默地在心底对着陆任翻了个大白眼,脸上却仍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颇有技巧地用一种似是熟人间玩笑抑或是调侃的语气嘲弄反驳他道:“你少来——说得就好像我们鸢姐她看得上你一样。”
不但是他鸢姐,还有他风姐,他家紫乔大人,他周围所有的既聪明又漂亮的优质小姐姐,统统都看不上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货!哼!
“哈哈,我就是想想嘛。”陆任继续对着他们讪笑,“食色性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他似是察觉到了张放身上此时此刻正在骚动的姐控基因,小心解释道:“我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有后续发展啦,能和优秀的人做朋友,那也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简而言之,他就是想交个朋友,没那么多不可告人的企图,张放大可以放心。
——我信你个大头鬼。
张放在心底冷笑。
他和姜盛再次默契地打了个配合,一齐敷衍应承了陆任两句之后就顺利把陆任给打发了。
这一天的宿舍里依然只有姜盛和张放两个人居住。
一回到宿舍,张放就迫不及待地甩下了书包,转过身去将宿舍门落锁,而后又出于回来路上猝不及防地被陆任突然冒出来“狙击”了的后遗症仔细确认了一番他们宿舍的门窗全部处于紧闭落锁的安全状态。
在火急火燎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回寝操作以后,张放这才压低了声音,同姜盛言归正传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刚在回来的路上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这个陆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盛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张放在思考时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满面认真地同姜盛分析推测,“你说……这个陆任,他会不会和惊喜网吧有关?我们俩好像只有在这个案子里公然地露过脸,当时还直接给特别专案组打了电话。”
甚至……他还很有可能与沈鸢的死因有关。
毕竟,他显然表现得对“鸢姐”的存在很感兴趣。
可是后面的这些话,张放没能够说出口。
他静默着与姜盛对视,将这些难以说出口的情绪如数收纳进了眼睛里,试图通过这一种不动声色的形式来完成精神上的某种充满了担忧和顾忌的沉重传递。
张放知道自己不会失败,因为他知道姜盛都读得懂,而且还比他看懂得更多。
姜盛平静地注视着张放,问:“你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直觉。”张放的答案给得很直截了当,丝毫不带犹豫与沉吟。
“虽然在情感上我很不希望事情会是那样的,但是在理智上——张放,我想,你的直觉是对的。”姜盛情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口气,平静如水的目光中泛起了如同湖面涟漪一般短暂而又轻浅的温柔,“或许,我们需要早做准备。”
上天无疑是公平的。
祂恰到好处地给予了张放这样有福报的好孩子源自本能的灵敏直觉作为馈赠,赠与了他在关键时刻能够把握住机遇、避免开危险的更大可能。
他所拥有的,注定会是与姜盛截然不同的人生,但是毫无疑问,他和姜盛都是受到上天由衷喜爱的人。
并且,姜盛相信,沈鸢亦然。
“对——我得赶紧告诉鸢姐一声。”姜盛的话正好提醒了张放,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动作熟练地打开了与沈鸢的联系页面,一边手速飞快地连续打字,一边嘴里也在一刻不停地念叨输出,“万一陆任这人真的是不怀好意地靠近我们的,在他的背后还另有人指使,那这事情可真就大了,必须要让鸢姐早做打算……”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如果陆任真的和汪鑫一样,和惊喜网吧甚至于香花大酒店在背地里经营的灰色产业有关的话……这次我们说不定可以沿着他钓上来一条、两条、更多条更加‘大’的‘大鱼’呢!”
“还有还有……我现在忽然间觉得,这或许也是鸢姐和风姐她们想要看到的局面。盛哥,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张放还在一边打字输入,一边口中喋喋不休。
姜盛一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事情,一面安静且耐心地倾听着张放似是没有尽头的碎碎念,时不时还很配合地向越说越激动的张放给出适当的回应。
其中当然包括无奈之下的万能回答对话用语——“嗯。”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杂七杂八小剧场***
陆任:虽然我真的是路人,但是我这个名字是不是太随便了一点?
某初:至少你有名字。难道你还想叫“炮灰”的谐音名不成?你觉得“鲍恢”这个名字怎么样?
陆任:(感到窒息)……我觉得我这个名字其实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