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纯双手捏住衣角,不安的乱瞟四方,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好奇的望过来,宋纯十分不自然。
她心里在想应该找什么话题。
他俩站在人行道上,有几个喝醉酒的男女在打打闹闹。
街道中间来了辆车,车前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刺耳的警示鸣声在夜色当中分外突兀。
私家车顺利驰过,侥幸躲过的醉酒男女指着绝尘而去的车咒骂,嘴里不停吐出脏字。
何洲渡正聚精会神研究着手里这玩意儿应该怎么夹住头发,没空理会这些,反倒是宋纯,因为这个小插曲突发想出了话题。
“你有告诉程橙我们走了吗?”
何洲渡尝试把三根手指当成中心缠住头发无果,思索的间隙里抽空回答:“当然说了。”
“哦……”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何洲渡又试着把头发分成两股拧在一起,在夹的时候因为不会缠发再度宣告失败。
宋纯站的双腿发酸,她活动了一下小腿,正打算拿回发夹自己来别,何洲渡一把按住她的手。
“别动。”
何洲渡掌心的热感包裹住她,宋纯心脏跳得飞快,何洲渡还没有从小时候的关系中抽身,忘了他和宋纯已经是青春期的少年。
宋纯的头皮有轻微拉扯感,何洲渡撤开手,满意点头,“好了。”
宋纯往后一摸。
何洲渡邀功似的把手机递到宋纯跟前,手机相册里,宋纯饱满圆润的后脑勺下垂着低马尾。
宋纯微微惊讶,问:“你在哪变出来的皮筋?”
何洲渡眨眼,神秘兮兮的竖指在嘴边,“秘密。”
何洲渡仰头长长呼了一口气,双臂来回拍大腿两侧,踮着脚蹦了几下,说:“给女孩子扎头发就是麻烦。”
男孩子做起帮女生扎头发这种事来总是会难为情,饶是何洲渡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也忍不住脸红,往前推了宋纯一把,羞涩催促:“咱们快回家,都十点了。”
宋纯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边走边指着何洲渡笑:“你脸红了呀!”
何洲渡快红到耳朵根了,矢口否认:“没有。”
“就是有!”
“没有就是没有!”
“看这儿。”
“你怎么偷拍!!!”
宋纯收起手机就往前跑,书包肩带从肩膀滑落到肘部,何洲渡仗着腿长几步就追上去,扯过她的书包把她提到自己面前。
两人隔着书包撞在一起,宋纯微转脖子仰头,何洲渡笑吟吟的,整个人沐浴在路灯投映的光下,朝她摊开手。
“手机给我。”
宋纯故意和他唱反调,双手捂住手机紧紧护着,小心又坚定的回答:“不给。”
“不给是吧?”何洲渡笑意加深,作势要挠宋纯的后颈。
宋纯大惊失色,慌张腾出一只手去捂后颈,何洲渡趁机夺过手机。
何洲渡虚晃一枪,宋纯又气又无奈,站在原地干跺脚,何洲渡不需要去问宋纯密码,长指点了几下,屏幕有一瞬间亮度加强,何洲渡被闪了一下,再睁眼时看到了宋纯手机的桌面壁纸,是打小就出道的童星季皎。
望着那张怎么看怎么帅的混血帅哥照,何洲渡略微吃味:“你还真专一啊,炸药包也能从小喜欢。”
宋纯睨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肤浅,就会看脸喜欢人,不行啊?”
等何洲渡删过照片,宋纯夺过手机就往前走,何洲渡跟在后面,两人又恢复了刚开始的距离。
“奇怪。”何洲渡挠头,“怎么总觉得她在指桑骂槐。”
宋纯回家的时候家里还没有熄灯,宋炳平正坐在沙发上撰稿。
“宋大作家,还不睡啊。”宋纯笑嘻嘻坐到宋炳平身边。
宋炳平是位成名多年的作家,秉持着“艺术来源于生活,作品来源于人民”的高尚理念,加上父母想孙子了,在宋纯刚出生的时候一家四口就搬回老家来。
宋炳平摘下眼镜,看了眼腕表,伸指点了两下宋纯额头。
“你呀,还知道回来。”
宋纯捂着额头,小脸微皱,抱住宋炳平撒娇:“爸,亲爱的爸爸,你的宝贝女儿知错了。”
宋炳平早就不吃这套了,“啪”一声合上电脑,问:“你和洲渡跑哪去了?”
宋纯心虚目移,小声回答:“和程橙一起去她家饭店了。”
“去饭店去到警局里了?”
宋纯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人家小陈都打电话过来了。”宋炳平一拍桌子,脸上怒气腾腾。
宋纯肩膀一抖,头埋到沙发靠背上不敢吱声了。
“现在都是些什么人?人面兽心的人越来越多,什么玩意儿?”宋炳平年轻时也是个嫉恶如仇的小伙,现在已经是中年人也不改他口中的“英雄本色”,“生活水平一年比一年高,精神水平一年比一年低。”
宋纯小声反驳:“爸,您这算无差别扫射了,把咱家也算进去了。”
“别杠。”宋炳平拍了宋纯脑袋一下。
宋纯鼓起腮帮子重新坐回去,抬头看了眼楼上宋母的卧室,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询问:“我妈不知道吧?”
宋炳平觑她:“你想让你妈知道吗?”
那就是不知道的意思了。
宋纯眉开眼笑,她一笑仿佛让人吃了糖,甜到了心里,手指做出拉勾状,“老宋,老规矩。”
“臭丫头。”宋炳平笑得看不见眼睛,小拇指勾住宋纯小指,拇指按住宋纯指腹和她拉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穷光蛋,穷光蛋,没有钱,哭着回去吃萝卜。”
宋纯说完就皱起脸,一脸嫌弃的说:“讨厌死萝卜了。”
这是宋炳平发明的独属于他们家的拉勾,原因是他们家除了宋母外没人喜欢吃萝卜。
宋纯已经困了,揉了揉眼睛往卧室走,到了门边还不忘叮嘱:“记住,不能说。”
正打算关灯的宋炳平冲她摆手示意她赶紧去睡。
宋纯今天太累了,连澡都没洗倒头就睡,和她一道之隔的何洲渡精神奕奕 ,趴在被窝里和他的女神聊天。
【洲洲不是粥:我们周末去新开的滑雪场吧!】
【爱心彩虹小马.JPG】
【美少女光波:好啊好啊!#害羞#】
情窦初开的少年羞红了脸,身体埋在被窝里乱滚,哼哼唧唧的压住想欢呼的声音表达激动。
“不过我应该再叫一个人。”
何洲渡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不然她知道以后生气了怎么办?”
“我不当你和你女神的电灯泡。”
宋纯“啪”一声把书合在桌上,第二天傍晚跑到宋纯家邀请她的何洲渡愣了两秒。
就是这两秒的功夫,宋纯已经合上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小荔枝:你周末有空吗?我们去公园吧】
“喂,你怎么了?”
还没等给程橙的消息发出去,身后的门被人推开,宋纯一个激灵起身,何洲渡倚门斜睨她,宋纯不乐意了:“你不知道敲门吗?”
何洲渡仗着身高腿长,一个箭步躺到宋纯床上打了个滚,满不在乎道:“你和我还讲究这些。”
宋纯坐在床沿不语,任由何洲渡在床上闹腾。十五岁的少年正是蹿个子的时候,何洲渡又经常往外野,不经意露出的腰腹劲瘦有型,隐隐能看到快练出来的腹肌,腰线极为优美。
宋纯脸唰一下红了,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目光闪烁的扭头躲开何洲渡。
宋纯的床又软又香,何洲渡闹腾够了也不舍得挪开,单手撑头支着身体,问:“这可是春榆镇的第一座滑冰场,我爸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抢到三张门票,你真不去?”
“不去。”宋纯斩钉截铁。
何洲渡追问:“为什么不去?”
宋纯捏紧床角的被罩,低垂着头忍下心头泛起的酸涩,闷声开口:“你去追你的女神,我留在那里碍事。”
“怎么会碍事?”旁边微微塌下去,何洲渡坐到宋纯旁边。
少年身上的清爽草木香侵袭宋纯,就算宋纯已经闻了好多年也闻不腻,反而越陷越深。
宋纯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身上的草木香。
宋纯不知道为什么何洲渡的一句“怎么会碍事”能轻易牵动她心神,抬头时眼底亮晶晶的,期待的问:“你真的希望我去吗?”
“当然了。”何洲渡理所当然,“你是女孩子,肯定懂女孩子喜欢什么,到时候顺手帮我一把。”
“帮……你一把?”宋纯愣住。
何洲渡点头:“对啊,实在不行替我说几句好话也行。”
一股难堪涌上,宋纯喉咙里像被卡住一根刺,张嘴想像往常一样应下何洲渡的任何请求,心里却长出一双手,紧紧抓住她的嗓子不准她说话。
“你怎么了?”何洲渡惊呼。
宋纯脸上一阵湿热,她回过神伸手一抹,指腹沾上湿漉漉的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
“没事,我……我最近眼睛有些疼。”宋纯胡乱抹了把脸。
何洲渡经常说她是水做的水娃娃,每说一回宋纯就要追着他打一回,现在看这话说的没错,宋纯越想止住,眼泪越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一串串的顺着下巴砸在她手背上。
何洲渡以为有谁欺负宋纯,捏住宋纯双肩,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生气询问:“谁欺负你了?”
“都说了没有。”宋纯晃了晃身体要挣开何洲渡的手。
何洲渡性子急躁,他怕宋纯被欺负了不说,语气不由急了些:“说实话!”
宋纯不肯开口,低头轻声抽噎,眼泪像珠子似大颗的往下砸。
她能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她和何洲渡五岁就认识了,何洲渡的一路成长都是她见证的,她是何洲渡最好的朋友。
宋纯本来没细细思考过她和何洲渡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