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间有点凝固，安静的有些尴尬，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面对面站着。
付璨星无措地绞着手指，声若蚊蝇，“我……”
他其实没想现在就坦白心意，可是都怪刚刚气氛太好，他一时没忍住就露馅了。
但很显然，周妄已经察觉到了，或许说他已经很清楚了自己那点的心思了。
想到这，他也觉得没什么好再掩饰了，于是抬起脸直直看向周妄，“是你想的那样。”
付璨星太过直接也太过坦率，以至于周妄在刚刚安静的那几十秒里想好的措辞都瞬间没了用处。
看着周妄微怔的表情，付璨星底气足起来，目光灼灼，直勾勾地盯着他说。
“哥哥，我想跟你好。”
他眼睛亮亮的，语气温软，“只跟你好的那种。”
周妄彻底愣住了，眸光微怔，脸上冷淡的表情也绷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惊讶。
对方认真而专注地回望他，一双漂亮眼睛里落着细碎的光，明亮而又清澈，让人不由自主被勾住，跌落进去。
连带着，让他的心绪也杂乱无章起来。
周妄静默了片刻，然后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们都是男生。”
付璨星垂下眼睫轻声道，“我知道。”
“我以为。”周妄顿了顿，“我们是朋友。”
“……纯粹的朋友。”
付璨星抬起头，毫不犹豫道，“可我对你不纯粹。”
周妄闻言哽了下，别过脸轻微叹了一口气。
“哥哥。”付璨星很小声地问，“你是讨厌我了吗？”
周妄微怔了下，抿唇道，“没有。”
“我不会讨厌你。”
他不可能讨厌他。
即便是知道他对他有着这样的情感后，他的第一反应也只是惊讶，而不是反感与厌恶。
只是现在他脑子里很乱，一时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他所认为的友谊突然就变了质，这其中的变故所在，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了这样。
尤其是……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情感。
所以他暂时还不能给他答复，于是只能尽可能用不那么伤害人的言辞去说清楚。
“我觉得可能我们需要彼此冷静一下。”
他说着，余光却察觉到付璨星微微蜷缩了下的肩膀，顿时心里就有点酸软，但冷静几秒后还是逼着自己说完。
“然后我们再聊这件事，好吗？”
付璨星点点头，全程都特别安静，垂着眼尾看上去乖乖的，眼眸又很湿漉漉，总让人有点下意识的心软。
周妄几乎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做出一些逾矩的反应。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他们这次的谈话到此为止。
周妄转过身朝着班级的方向走去，看似一如既往的沉静自如。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他的胸腔正在发出怎样震耳欲聋的声音。
一下接着一下，又缓又重地撞在他的心口。
异样的情愫在心口蔓延，让他有些不适，眉头都不自觉紧缩，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镇静下来。
他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和冷静，也足够优秀，自主，独立，遇事从不慌张，总是不疾不徐地解决。
但终究再怎么稳重，也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同样在所谓忄青事二字上，犯了难。
太过于陌生，以至于有点害怕，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不择路。
周妄看得出来付璨星正在追自己。
每天早上自己的桌上都会按时出现一瓶温热的牛奶以及变着花样的早餐。
他想直接问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忍了几天，终于在某天早上逮住了某个正往他桌上放早餐的人，快步走过去，直接拉住那人的手腕。
对方显然一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看着他。
周妄挑了挑眉，“你在干嘛？”
这句话不是在问他正在干嘛，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在送早餐。
可是周妄问得不是这个，而是在问付璨星这些行为是在做什么，不过不用问他心里也很清楚。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明知故问了。
付璨星有点微窘，但是没一会，他就坦荡道，“追你。”
周妄垂眸看着桌上热腾腾的包子，唇边轻轻勾了一下，心脏处有点酸软，让他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尖。
付璨星以为他是不喜欢包子，小心翼翼地说，“你不想吃的话也没关系……”
周妄还在为自己不正常的情况而心烦，结果就听到少年弱弱的声音，他迷茫地看了眼少年，再看了眼那无辜的圆鼓鼓的包子。
他挺喜欢的啊。
这么想着，他就遵从本心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然后就看见付璨星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眼前这个人，又热烈又羞涩，又赤忱又小心。
这听上去似乎很矛盾，但周妄却发现这些特点在付璨星身上不经意展现出来时，居然还有一点莫名的可爱。
付璨星追人有点循序渐进的意思。
一开始只敢早上偷摸着送早餐，但自从被周妄逮到了以后，他就胆子大了起来，直接当面给周妄。
每天照常一瓶热牛奶，献宝似地递过去，眼巴巴地看着周妄喝完，然后眼睛微弯，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周妄虽然也不是那么爱喝牛奶，但每当他刚想开口说不用的时候，余光扫到付璨星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眸时，他总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近付璨星总是喜欢看他，视线有意无意地黏在他身上，时不时会托着腮盯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
不过幸好对方的视线会在别的同学察觉到什么看过来的时候移开来，然后再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再继续盯着周妄看。
这样的注视让周妄很难忽视，他忍了几次，终于忍不住去找到对方。
两个人站在走廊拐角处，这个角度很巧妙，站在这里可以看见不远处稀稀朗朗的学生，但由于拐角的墙壁的遮掩，基本上没人会注意到这里。
周妄看着比自己低小半个头的少年，再回想这几天对方的行为，语气有点无奈。
“你为什么老盯着我看？”
原因他当然知道，不过还是问了出来。
周妄突然发现自己不太对劲，最近这几次都是他用一些废话开始了和付璨星的谈话。
比如“你在干嘛”，又比如今天的“你为什么老盯着我看”这些他们彼此都很清楚，根本就不需要问出来的话，却被他一次又一次作为了对话的开场白。
这不是他应该做出来的事情，也不是他应该说出来的话，他应该简短明了地指出问题的要害，而不是用这种幼稚的问题来引导付璨星的话。
想到这里，他轻蹙起眉，被这种陌生的异样的想法支配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为什么这个人总能让他的理智混乱？
付璨星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听到这样的问话，他忍不住勾起唇笑了下，漂亮眉眼间染上肆意的神色，又一次晃了周妄的眼睛。
“哥哥。”付璨星眨了下眼睛，“你是不是忘了我喜欢你这件事。”
周妄清俊的面容上染上了一丝薄红，实在是又一次被付璨星的直白坦荡给惊了下。
他抵住唇轻咳了一声，却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周妄的面皮薄，付璨星早就发现了，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付璨星笑了会，然后看了眼表发现马上要上课了，再侧着身看了看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眼睛微弯了下。
周妄也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就准备回教室，才走了几步就被人拽住了手腕，然后轻轻往下一带，脸颊就迅速被沁了一下。
温软的触觉落在脸颊上，又轻又浅，像是羽毛拂过一样。
周妄无措地睁大眼睛，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罪魁祸首就冲他笑了下，然后就一路小跑回了教室，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周妄抿着唇，长睫下垂覆盖住眼眸，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起来了，心脏处在狂跳，一下又一下，都快把他整个人淹没了。
付璨星的爱意赤忱热烈，像是夏日里最穿堂的那阵风，携带着层层热浪，翻滚又席卷，周妄几乎无处可避，逃无可逃。
有些东西已经脱离了轨道。
并朝着不可扭转的方向疯狂驶行。
周妄竭力地闭起眼，任凭自己的大脑宕机了十几秒，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异样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不能让这件事再这么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付璨星却隐隐约约感觉到周妄在和他保持距离，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不对劲。
周妄依旧会和他讨论题目，依旧会和他一起吃饭，依旧是那么耐心与温沉。
但有些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表面维持得再好，无意间的躲闪却依旧是伤人的一把利刃。
更何况付璨星心思本就敏感，所以只不过是一丁点的变化，他也依旧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自在与回避。
即便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可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难过了。
他半节课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笔盖，期间还被历史老师委婉地批评了一下，他点下头，收起笔然后就盯着试卷发呆。
感觉鼻头有点酸酸的，他自嘲地勾了下唇，为自己糟糕的情绪而觉得可笑。
是他硬要戳破友谊这层纸。
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这么尴尬。
他抿着唇，垂下眼睫，都怪他太不自量力，没有摆正好自己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小宝们冬至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