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钟鸣最后倒也留了丝颜面下来,这得归功于那条属于他自己的裤子。
徐映竹叫侍应生拿了个打火机,当众点燃了堆在卡座间的昂贵西装和衬衣。火苗似一簇簇浓墨重彩,衬得她越发的艳丽,柔润的头发折出光,一缕缕,摄人心魄。
“从今天开始你和涵涵桥归桥路归路,若是让我知道你在背后碎嘴她,连累她被人闲言碎语,就不是今天这样温和了结了。”
钟韵闻言,凝她,心里气得直哼哼,“徐映竹,你管你今晚这波操作叫温和?你可真够敢说的。”
只是面上,一个字不敢多说。
这女人今晚杀疯了,她要是敢多一句嘴,保不准会被拖着一道收拾。而且她背后肯定有什么大人物,不然幺叔能这么轻易的“消失” ?那会儿钟翔都说他人到了友湖。结果到这会儿都没有出现......
徐映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径自往下说,“听清楚了?多少吱个声。”
倪钟鸣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却也无可奈何,“徐小姐,你的话我听明白了。”
徐映竹勾了勾唇,“很好。”
当即转过身,“走了。”
目光也在这一刻落了楚涵一身,“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意思就是,想多骂几句泄愤没什么大不了,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了,她也会给她顶着。
人世间,一个道理早就得到了反复印证:太懂事就容易被辜负。可是凭什么呢?明明她们才是最善良美好的。
楚涵笑得极美:“没了。”
紧接着又说:“你把我的路走了,我无路可走了。”
徐映竹闻言,冷嗤,“我算是知道了,好心只会遭雷劈。”
“你的东西,处理一下。这里闷,我先出去透透气。”
说走就走。
往外去时,不忘朝“吃瓜群众” 挥手,“enjoy, 我买单。”
她得声音干净清澈,举手投足皆是飒气潇洒,仿佛这里不是会所酒吧,而是她的舞台。声浪顿时如水沸,咕噜噜冒着泡泡,热气漫开无法抑制。
“从今以后,小竹子就是我唯一的姐。哈哈哈哈哈哈,爆碾渣男,可太解气了。”
“这男的太恶心了,楚涵有什么想不开的?”
“她又没开天眼,有些人很擅长伪装的,不处处是看不出的。”
“竹子从头到尾都没动钟韵,闹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是给她留了颜面。”
“这才是真的有本事。不过抢别人老公和男朋友的女人一生黑,出/轨冷暴力也是。”
“姐的三观比她的五官还正。”
“胆子也大,一点不怕闹到热搜。”
“多少有点侠气在身上的。”
原地,楚涵招来了一个会所的侍应生,对他说,将那些未被烧掉的昂贵配饰寄到翔新传媒。她打算将这些挂到二手市场卖掉,捐给儿童慈善救助基金会。
优雅,淡定地做完这一切,她和宁艾薇相偕离开。从头到尾,再未看倪钟鸣。
就像竹子以前和她说的,坏的爱情就像一件破损了的高级定制礼服。扔了肯定有些舍不得,但留着,不仅占地方还膈应自己。
本来也不是什么必须品,何必呢?
*
翌日,不止各大新媒体平台,连平时爆料最快的论坛都安安静静,正如徐映竹所想,这些料流不出来。
因为有人比她更怕丢脸。
这一日,又是行程满满,早间拍了个快消广告。中午吃过饭,往星河酒店而去。大设计师巫氏兄弟的作品,以独特新颖的设计与绝佳的地理位置在短时间内风靡全国。下午,她要在那里为杂志拍照。
她都想好了,等完成了访问,再晚都好,都要留在那里用个餐,再打场高尔夫。因为这般决定,助理陈安玲手中多了袋子,装了运动衫和鞋子。
抵达时,比约定时间早了一刻钟。入行几年来,从小新人到今时今日人气如日中天,除开意外避不开,徐映竹几乎从不迟到,而这个未被她意识到的好习惯多少和傅明则有点关系。
高中那会儿,徐映竹家里条件好,家里人对她也无甚要求。她做什么顶多用七八分力,包括学习。随性、不拘小节。就比如说天冷,偶尔赖床起不来迟到了稍许在她这里其实不算什么事儿,就这几分十几分钟能让她成为北城高考状元?很明显不能。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所谓?
直到高二下学期,老师把她调到傅明则旁边坐着。其实老师什么都没交代,傅明则八杆子打不出一句话,更不可能教育她了。但看着身旁的人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任学业多繁复那张大帅脸都是冷淡,影影绰绰间透着些优雅的味道。
她不禁慕了,同时难免会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也能像傅明则这样若无其事地装x ?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一堂她最容易开小差的数学课上,她给她的大帅批同桌递了张纸条。
“你都不会困吗?或者累?”
贴着桌面挪过去的,他只要垂下眸子便能瞧见,也真看了。沉寂几秒,他蜜色,骨节分明的手落至小纸条。
全然地将它盖住,等手挪开,蓝色的小纸条来到他的面前。他提笔,留了两排字,风姿飘逸又暗藏气劲儿。
“自律才能自由。”
“我喜欢自由。”
写完,他将那张平整的小纸条搓成了一个团才丢到了徐映竹桌面上。
徐映竹:“......?”
面无表情睨向他时,眼底燃起了微弱的火花,想说的明晃晃地现出:经不起夸是不是?
结果某人的目光撤开,认真地投入到学习。
徐映竹无声骂了句:“看把你拽的。”
随后也撤开目光,全部的注意力皆倾注于那个小纸团......当时她什么感受不得而知,但从那天以后,徐映竹无声无息地发生着改变。
比如,她不再迟到。与此同时,一种新的本事氤氲而生: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又比如,她开始认真记笔记,为了做到和傅明则一样工整,她还专门报了硬笔课程,一周两节,稀奇的变化引来了家里人的关注。
问她,她如实把学霸同桌搬了出来。
“做为学霸的同桌,我总不能太差吧?万一以后他出名了,媒体顺藤摸瓜找到我,一看,啧。”
“这是什么品种的学渣,坐傅明则旁边都不好好学习?”
之后,经年日久日复一日。即使他离开杳无踪迹,他留下的印记因她不肯遗忘一直存在着。
*
时间回到当下,徐映竹乘坐观光车来到酒店外。
收拾妥帖,下车。穿过悠长的玻璃幕墙,徐映竹抵达大堂酒廊,一进入,自然光线、咖啡和新鲜烘焙食品的香味无遮无掩地扑面而来。
大片大片的落地窗,明净透亮,模糊了室内和室外的界限,空间似被无限扩大,敞亮得惹人愉悦。
“小竹子,累了吧?先喝点东西缓会儿再开始。” 还在细致打量中,《格调》杂志副主编江明依迎向她,言语亲近自然,眉眼间笑意明晰。
出道几年来,徐映竹几乎一年一封《格调》,不是开年,就是金九银十,地位超然。最早的一次,江明依才刚出学校两年,负责拍摄的服装。今时今日资历地位大不相同,前线本可以不跑了,可每回徐映竹的封,都是她亲自从头跟到尾。
一听到她的声音,徐映竹的眸色微亮,“不是说忙,这次来不了了吗?”
“忽悠我的?”
脚步也未停,径自朝前。
碰头,松松抱了下,江明依才替她解惑,“很明显是的,惊喜吗?”
徐映竹笑:“惊喜。”
随后一句戏谑, “江主编男朋友好福气。”
江明依一本正经:“只有我们小竹子才有这个待遇,他没有。”
“哈哈,多谢!”
“谢的话,《格调》在月底的慈善晚宴抽空来一下?为我撑场面。”
徐映竹自然说好。配着甜点喝了半杯热拿铁,极好的休息。徐映竹元气恢复,眉眼间笑意越发浓密。
“开始?” 按照工作安排,先是访问,然后再去顶楼的总统套房换衣,拍照。
江明依“还想让你多休息下呢。”
徐映竹:“和你工作就是休息啊。”
江明依对这话颇为受落,笑声连连,“瞧我们小竹子甜的!现在都这样了,谈恋爱还得了?”
徐映竹:“你可闭嘴吧?做什么不好谈恋爱?”
江明依:“你就嘴硬吧,等你遇到看对眼的,分分钟打脸。”
......
吵闹间,摄制组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
妥帖后,朝雅座中的两个人比了手势,示意可以开始了。甜品碟和咖啡杯都未收走,呈现出自然真实的状态。
江明依放了一沓色彩斑斓硬纸到徐映竹面前,在她询问之前,轻笑着说道,“专访过那么多次,该问的都问过了,今天玩点不一样的。”
“最近很流行的抽卡答题。”
言语间,她把这沓卡纸一分为三,题目分成了【只道是寻常】,【差不多】,【地狱级】三个难度范围。
“所有题目都来自网友,点赞最高的那些入选。”
“三个难度级别一样选一个吧。”
徐映竹未多思忖,“难度太低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点大的,地狱级来三个吧。”
江明依不禁朝她翘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们舞台王者。”
“那来吧。”
江明依摊开了【地狱级】难度所有的硬卡,“挑你喜欢的颜色?”
“来一个粉色?”
徐映竹挑了粉橙黑三张硬卡,交予江明依。她撕开了一张硬卡上的贴纸,被掩盖的题目暴露于空气中。
【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踏上舞台吗?为什么?】
这题说难度真谈不上,但作为顶级明星,有几个敢直白地说出心中所想?只要有心人想,十几个字能幻化出好几种意思,随意挑出一种,就能掀起轩然大波。
安全起见,徐映竹该说会。她热爱享受舞台,再来一次,仍旧义无反顾。但她没有,她笑着对江明依说,“不会。”
徐映竹想起了过去,每一回她站上舞台,她都忍不住往台下看。她骗不了自己,她心里是有期待的。期待傅明则忽然出现,亦或是他已经悄悄地坐在了场内的某一点。只是每一次,都是失望。
那种感觉,同好不沾边。若能再来一次,她不愿了。她想一个人轻松大步走,而不是像现在心里放着一个人,虽不至于拖累她的步履,但心总是不自由的。
作者有话要说:傅狗,出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