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莫没有说话,他看着Aegon的眼睛,有泪水逐渐外溢,却没有落下;Aegon抓住他手腕的力度大到足以让人感到疼痛。但是他的另一只手在颤抖。
“为什么他可以得到一切?”Aegon问,“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是私生子,但是他名义上的父亲甚至比我们亲生的父亲更加关心他们;他的母亲视他为孩子而不是工具;血统不纯却能和我们一样驯服龙;他刺瞎了我弟弟的眼睛,毁了他的一生,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惩罚;现在你回来了,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像你的长子,为什么,仅仅是相貌,他就可以得到你最真挚的爱——而你甚至根本就没有和他相处过超过一周?”
泽莫无言以对。
一部分的他为自己的兄弟心痛,Targaryen的地狱扭曲了家族后代的灵魂,Aegon本就是承载着旧镇的野心出生的产物,更糟糕的是这个产物不符合野心家的任何期望,这是他自己和环绕着他的家族的悲剧;一部分的他冷静的分析,想对Aegon说他的痛苦也来源于自己的行为,他应该意识到自己身为七国王子——即使只是备胎——的责任,他应该学习,而不是整天待在酒馆,他应该联谊,而不是睡在妓女的床榻,他应该管束自己的行为,那么他的外祖父就不会想把他送到Flaenderys,他也不会有私生子被虐杀,心脏被用做诅咒泽莫的材料。
但是这些话在这个场景下毫无用处,归根究底Aegon只是一个被放错了位置的灵魂,这样的灵魂注定在王室里堕落。
“你是我的兄弟,Aegon。”他最终道,“我也爱你。”他走向前,将Aegon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手放在Aegon的后脑勺:“但是血腥不是一切的解决方法;你需要看见血腥背后的东西,是悲剧的结束,还是新的毁灭,这是我曾经犯过的错,我不希望你再犯一遍。”
“你爱我?”Aegon的声音闷闷的从他肩膀处传来,泽莫怀疑自己刚刚的那段话起码有一半是白说了。
“黄昏来了,”他道,“我们去晚宴吧。”
当他们进入宴会厅时,Alicent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迅速抓住了泽莫和他身后的Aegon,有一瞬间泽莫甚至觉得Otto借着他女儿的身体回到了活人的世界。
Viserys看见他们便微笑:“来,我的孩子,坐到你母亲身边。”
Rhaenys的身边坐着Lady Cassandra,女孩迅速让开位置,Aegon眼疾手快的占领了泽莫另一边的座椅,让Lady Cassandra犹豫之后只能坐到了Aegon和Joffrey之间,值得庆幸的是,Joffrey似乎很喜欢这个大姐姐。
“你今天做了什么,Aegon?”Viserys问。
“我和Aleq大使一起去了Dragonpit,”泽莫道,“上午有最新的渔民税收报告,我已经让人递给您了。”
“很好,很好。”Viserys道。Aegon的手开始拨弄泽莫袖子上的纽扣,年长的男人收起袖口,却没能阻止Aegon的动作。
接着,Viserys开始挨个询问他的家庭成员们都做了什么,简直和听取报告一样;Jacaerys似乎有些太用力了,他一口气列出了十几项活动,每项在世俗意义上都是高贵并且有意义的,泽莫一定看见了Daeron不屑的撇嘴。
最后,Viserys终于进入正题:“今天,我将我的至亲们召集至此,”他看了眼Rhaenys,“是为了宣布一件事。”
说起来Alicent属实能忍,如今Rhaenys已经常住君临,名义上是国王的最敬爱的堂姐,值得信任的顾问;但实际上红堡的朝臣中都流传着Viserys会效仿征服者伊耿,将自己曾经的妻子也立为王后,将信仰七神的旧镇王后弃于不顾。Alicent则忽视了任何传言,依然扮演着称职的王后角色;她和Viserys的关系当然无法回到从前,但是相敬如宾对她来说显然不难。
“我的长子,你们的大哥和叔叔,会在一个星期后出发,在七国全境巡游。”Viserys道,“他会带上他的三头巨龙;Aemond和Lucerys,你们也会骑上龙跟随他。”
泽莫迅速转头看向国王。
不是, Viserys他有病吧。
果然, Rhaenyra迅速起身,紧接着是Alicent,Aemond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父亲,Lucerys震惊的望向祖父的方向,Jacaerys皱起眉,Joffrey干脆是惊恐的表情,Daeron张大了嘴巴,Lady Cassandra没见过这世面,无措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来回扫。
还好Daemon不在这里,否则他早晚把桌子给掀了。
“坐下,Alicent,Rhaenyra。”Viserys道。
“父亲,”Rhaenyra道,“请收回成命。”
“陛下,”Alicent道,“请为我们的儿子考虑。”
“以及你的孙子。”Rhaenyra道。
Aegon耸耸肩,开始往自己的盘子里划拉牛肉馅饼,他的刀叉触碰盘子的清脆响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他扒拉牛肉馅饼的动作停了一瞬:“呃,我也很愿意和哥哥一起去,如果可以的话。”接着他开始往嘴里塞馅饼,还不忘把胡萝卜多的那一部分扒拉给Cassandra Baratheon。
Cassandra Baratheon如坐针毡,根本没有注意到Aegon的动作。
Rhaenyra的眼神迅速转向泽莫,似乎拼命的想要传达什么信息,泽莫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不是在同你们商量此事,而是在通知你们为自己的孩子准备好在冬天出行的必要生活用品,他们不会带上随从。”Viserys道。
“我和我的儿子们明天就会回到龙石岛。”Rhaenyra道,“都城的活动已经告一段落——”
“你和Joffrey可以走。”Viserys打断自己的女儿,“Lucerys和Jacaerys留下,Jacaerys会由他的祖母负责教育,Lucerys会按照原计划和他的叔叔进行巡游。”
“这是,”Rhaenyra强压着自己坐回座椅,Alicent也坐回位置上,紧紧盯着自己的丈夫的面孔,Rhaenyra一字一句道,“是不可接受的。”
“我会告诉你什么是不可接受的!”Viserys将银叉重重的摔到桌子上,几乎是咆哮,“你逃脱自己的职责已经太久了,Rhaenyra,我的孙子不能再逃脱他的!”
“我的堂亲,Borros Baratheon已经来信。”Rhaenys在这时出声,“他会不顾一切的保证王子们的安全和舒适,关于这一点,我希望你们能放心。”
“祖父,请让我去。”Jacaerys插嘴道,Helaena立刻担忧的看向他,几乎马上要摇头。“我也想去,祖父。”Joffrey站起来,“我已经能够骑行Tyraxes超过两个小时了!”
Daeron的眼神在两个侄子身上游移,似乎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Viserys对着孙子们缓和了神色,但是语气却一点没有让步:“乖孩子们,你们都是勇敢的王子;但是Jacaerys,你的课程尚未结束,需要留在你母亲和祖母身边,Joffrey,你还太年轻,最好和你的弟弟们一起学习。”
Rhaenyra把目光继续挪向泽莫:“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兄弟?”
再见,刚刚建立起来的短暂的友好兄妹关系。
“国王的意愿就是我的意愿,我的姐妹。”泽莫道。
泽莫相信这顿饭没有人吃的好,包括Aemond,他显然没有意识到Lucerys也会和自己一起出行,刀叉在他手中快要捏到变形。Cassandra隔着Aegon努力和泽莫说着话:“殿下,”她道,“我希望您会发现风息堡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那里的海和君临完全不同——”
“是的,我知道。”Aegon打断她,“风息堡的海阴沉得像是从来没开过门窗的修道院一样。”
Cassandra哽住了:“那是一个——非常极端的比喻;夏天的时候风息堡的海非常美丽。”
“但是我的哥哥要在冬天出行,不是吗?”Aegon道。
Rhaenys看起来对Aegon非常不满,她道:“Aegon,随意打断一位女士的话不是得体的行为;尤其是作为一个王子而言。”
“你是在说这个Aegon,”Aegon指向自己,“那个Aegon,”他指了指泽莫,“还是那个Aegon?”他指了指坐在餐桌尽头的加高座椅上Rhaenyra的幼子。
“闭嘴, Aegon。”泽莫道。
“抱歉堂亲,”Aegon迅速认怂,“只是开个玩笑,请允许我表达对Lady Cassandra的歉意。”
“不,您完全不用在意,殿下。”Cassandra道,“您的比喻的确非常幽默。”
Aegon没搭理她。见状,泽莫沉思了几秒,然后踩了Aegon一脚。
“多谢您的夸奖,Lady Cassandra。”Aegon立刻道,像是什么该死的发条机器人一样。
泽莫的心却迅速沉了下去。
晚宴结束,Rhaenyra和泽莫一起走向图书馆:“为什么你不选择Daeron?”她问。
泽莫诅咒了一遭他身边的所有人,尤其是Viserys Targaryen——当然不是Rhaenyra的儿子的那个。
“Daeron不够强壮。”泽莫道。
“他作为一个男孩已经足够强壮了。”Rhaenyra冷声道。
“然后呢?我选择了Daeron,Lucerys和我们同行。Aemond被留在君临,独自嫉恨于即使自己有世界上最大的巨龙,比Daeron更加强大的身体和武力,却因为失去的眼睛被剥夺了全境巡游的机会?”泽莫反问。
“Lucerys会处于危险之中,Aemond无时无刻不想要以眼还眼,现在他有了无数的机会。”Rhaenyra道,她看着自己的哥哥,“你难道能够忍受这样的可能性吗?如果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也会这么选择吗?”
“问题不能搁置,”泽莫道,“只能被解决,Rhaenyra,你将Aemond和Lucerys隔离开的一切努力只能让他的恨意发酵而不是消失;过去的错误一直悬挂在我们头顶,那把剑落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需要你保证,”Rhaenyra道,“我会看见Lucerys完整的回到我的身边。”
泽莫深呼吸,他点头:“我用我的生命和灵魂起誓,Rhaenyra。”
“不,”公主道,“你会用你的死亡起誓。”
泽莫抿起嘴,他和自己的妹妹对视,他说:“我用我的死亡起誓,Lucerys Velaryon会完好无损的回到他的母亲,我的妹妹身边,就和他出发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