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照按原路上山,李大壮一行人已经没了身影,他挑了一棵桑葚个头最大的树,三两下蹿上去,嘴里塞了一大把,手上抓了一大把,才循着走兽嚎叫的声音往深处去。
路上找了一块尖锐的碎石,撕了一截下摆裹住握在手上。
越往深处走,林子里声音好像越清晰,偶尔有惊鸟飞起。
四照微微躬身,左手握着碎石挡在身前,右手里剩下的桑葚全塞嘴里,再顺手一抹,小半张脸乌紫乌紫的。
周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显得很吵,四照环顾一圈,发现四周的树枝叶片后面好像躲着不少动物——藏头不顾尾巴的松鼠;有只毛色干净的白毛猴子还使劲扒拉树叶挡住自己;眼花了,好像看见一只白色的刺猬,还有不少鸟你挨我我挨你的挤在一起。
都是末世缩小版。
四照一停下,这些嘈杂的声音好像小了不少。
奇怪,四照心想。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进入这片林子时,整个林间升腾起他看不见的绿色小光点,如银河闪烁般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而上下飞舞。
忽的,一个接一个的绿色小光点猛地扎进四照的小腹,这些肉眼看不见的光点仿佛被巨大吸力牵引迅速聚集在他身边,将四照完全笼罩,形成一个巨大的绿球。
球身一张一弛,像在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里的光已经微微发暗,那个巨大的光球猛地缩紧,再瞬间炸开,像一朵极为绚丽的烟花,可惜没人看见。
四照就那么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意识再次来到那个绿色基台旁。
四照一眼就看到,基台上的种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扎根在基台上盘在凹陷处的藤蔓——藤身一条细长蜿蜒的墨绿色纹路,细看有一条红色细线与其交织,仅有的七片小叶子脉络周围缀有细碎的黑色斑块,似有流光闪过。
四照没有贸然靠近,因为他认出了这根藤蔓和当初把他炸到这里来的藤蔓几乎是一模一样。
他围着基台飘了一圈,似乎看出了什么,又飘了一圈,好家伙,这根藤蔓在动!!
四照飘第二圈的时候,藤蔓最顶端的嫩芽悄悄往他的方向动了一下!!四照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绕圈,死死盯住绿芽。
那绿芽尖尖悄悄跟着四照动,导致藤蔓末端的一小节也跟着划了一个圈。
四照心里警钟震天——这是一株变异藤蔓!!看颜色花纹很可能有毒!!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杀掉这株藤蔓,不敢想象这株藤蔓跑到外面会发生什么......
不知怎的,四照想起了重伤醒来那天迷蒙间听到的话——他似乎和还是种子状态的藤蔓结成了某种契约。
或许,他能控制它?
咦?四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脸。
他伸手一挥,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林子里,林间光线暗沉,怕是已经过了晌午了。
但那股摩擦感还是在脸上。
四照迅速往脸上一抓,将一根细细的藤蔓抓在手上,藤蔓尖端小小的嫩芽还在他的虎口处挨挨蹭蹭。
四照心里一紧,却感受到一股很不寻常的亲昵从藤蔓挨蹭的地方传来。
因为四照一直紧紧抓着藤蔓,他还接收到一股十分喜悦的情绪以及对他的依恋。
他不知不觉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藤蔓立马顺着他的手臂爬到四照脑袋旁,对着四照微微鼓起的婴儿肥一阵猛蹭,把四照的嘴都给蹭的咧开了。
四照有些受不了,想让它停下,还未说出口,藤蔓已经不再来回蹭了,而是轻轻挨着他的脸颊,传来初生婴儿对母亲般的依恋。
仿佛在喊他娘亲。
四照心里也升起对藤蔓的喜爱,这很奇怪,但他看着从脸上拿下来后盘在手腕上的藤蔓,就是觉得尖尖的小嫩芽很讨喜,藤蔓上的纹路很漂亮,脸嫩芽上的小黑斑都闪烁着名为可爱的光环。
四照想到刚刚还没说话藤蔓就停下了动作,在心里想着希望藤蔓爬到右手上。
藤蔓几乎是瞬间就从右手蹿到左手上,像是发现新地盘一样开始新一轮蹭蹭。
“不许蹭。”四照开口。
藤蔓果然不再蹭了。
四照有些惊喜,在心里想着让藤蔓缠成各种形状,藤蔓几乎都照着做了。
就是容易打不开,四照看着瘫在手心里的藤蔓,仿佛能看出它气喘吁吁的样子,可是传过来的情绪却是欢喜。
四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给你取个名字。”四照伸手顺着藤蔓身上的花纹摸了摸。
四照想到一开始灰扑扑的种子,点点小嫩芽说:“就叫你灰球!”
“灰球!”
藤蔓——现在该叫灰球了,在四照叫它名字的一瞬间,藤身抖了抖,然后就开始在四照的手心扭来扭去,仿佛是在害羞一样。
四照感受着灰球传来的情绪,又想到什么,说道:“这里不是末世,你......”他看着扭来扭曲的灰球,“你这样......不行。”
“要藏起来。”
灰球似乎听懂了,嗖的一下不见了。
四照恍惚间,看见灰球在基台的凹陷处乖巧的盘着。
视线回转,四照心里默念一声灰球,灰球又出现,这次是藏在胸前的衣襟里,蛄蛹蛄蛹的冒了个芽尖尖在衣襟边缘。
四照刚要夸夸灰球,却感到一阵轰隆声迅速往他的方向而来,他将碎石紧紧捏在手里,拍拍胸前的灰球,转向声音的方向,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轰隆声越来越近,四照看见有的树被撞得摇晃,惊起不少鸟往天上飞,叽喳的鸟叫不断。
在看见那个庞然大物的一瞬间,四照咬着碎石飞蹿到最近的一棵粗大的树上,跨坐在枝干上,使劲抱着主干。
这是一头长着獠牙、鬃毛刚硬的野猪!
四照在树上看着野猪丝毫没有停顿的直往他的这棵树撞过来,树没有断,却狠狠晃了好几下,他的双手狠狠扣住树皮,指甲边缘已经有血流出。
灰球从他领口钻出来,又被四照迅速塞回去。
树下这头野猪至少有三百多斤,一撞不成,它抬头对着四照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口水随着厚重的呼吸声往外喷,冲天的獠牙都湿漉漉的。
四照看着野猪往后退了几米,再次发疯般往树上撞,将碎石块使劲握住,在撞上来的一瞬间跳到地上,滚了两圈稳住身形。
野猪左右晃了一下脑袋,看着四照更加兴奋,大声嚎叫一声就向着四照冲过去。
四照脸色凝重,双眼发狠,死死盯住冲过来的野猪两眼中间往上一点的位置,手臂发力,只待一击必中。
须臾之间,野猪已经到了眼前,四照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还在急速奔跑的野猪轰然倒下,胸腹着地的继续往他的方向滑行。
四照一个翻滚躲开后举着碎石上前查看。
灰球的小嫩芽从野猪鬃毛里钻出来又猛地缩回去,隔了一会儿又冒出个小尖尖,还染着血迹。
四照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应该是契约的影响,他对灰球有着奇怪的亲近感,将灰球当成了一个懵懂的婴儿——几乎忘记了它是一株变异藤蔓,它的母株战斗力很强。
现在看来,灰球的战斗力也是不错的。
四照微微放松,将手伸到灰球面前,灰球立马蹿上去,乖乖绕着他的手腕盘成一圈,隐隐传来求夸奖的情绪。
四照轻轻拍拍灰球,说:“乖,做的好灰球。”
灰球开心的扭了扭。
四照发现刚刚看到的灰球身上的血迹此时是半点看不见,问道:“灰球,你......”
“你......吸血?”
灰球传来朦朦胧胧的情绪,四照猜想,大概是在说——香。
他拿碎石扒拉野猪的鬃毛,试图找出灰球制造的伤口,可能是太小了,没有找到。
四照想了想,高举碎石在野猪两眼中间往上一点的位置使劲砸了几下,直至血肉模糊。
他看着缓缓往下流的深红血液,对着灰球说:“看来你吃的少。”
四照在野猪脖子上使劲捅了一个洞,尽可能让血液流出来,减轻一点重量,然后开始琢磨怎么把野猪弄下山。
这里离山下可不近,这头猪少说也有三百斤,四照估摸着以自己的身板扛下山可能有些吃力。
然后他的眼神瞟到了手腕上的灰球。
灰球当即蹿到地上,用细细长长的藤身缠住两只猪后蹄,使劲一拽,野猪挪动一小段,
“靠你了,灰球。”
就这样,四照在前面走,灰球在后面拉着野猪,磨磨蹭蹭的来到山脚下。
出了林子,外面要比林子里亮一些,但也是黄昏了。
四照怕被人看见,叫灰球回去,灰球有些不愿意,对着他一阵蹭蹭,最后被四照塞进怀里。
“要藏好。”
“不叫你不许出来。”
四照不管灰球在怀里扭来扭去,抓着野猪的两个前蹄往肩膀两边一放,小背微弯,野猪老大的猪头就盖在他的头上,野猪后腿就只能在地上摩擦了。
远看着活像是野猪在像人一样走路。
四照按着方向往家里走,一路上竟也没有看见什么人。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声音猛地变大,细细碎碎的人声中,间或几声高昂的、尖锐的叫声。
“杨有富你个天杀的,还不把四照那个小畜生交出来!”
“大壮啊,我可怜的大壮啊,被那小畜生活生生的打断了骨头啊......”
......
四照心里了然,这应该就是吴陆生说的李大壮家里人找上门了。
麻烦。
四照心里说了句,加快速度往家里走。
杨有富和李梨花简直苦不堪言。
中午回家午食还没吃上,李大壮他娘钱氏就找上门来,对着李梨花是又挠又骂的,他将李梨花护住,钱氏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天喊地。
说什么四照打了他家的李大壮。
想到村里的云姐儿,还有四照初初伤好的小身板,杨有富和梨花说什么也不信,可四照没回家,两夫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些担忧四照。
李梨花偷偷从后门出去找杨二牛,从吴陆生嘴里知道了大概,轻轻抚了抚抱着兔子睡的杨二牛,悄悄回家,却被钱氏看到她从外面回来,就此认定他们把四照藏起来了,又揪着她又抓又挠。
就这么纠缠了一下午,钱氏张嘴就要一百五十两银子作赔偿,不然就把四照交出来打断手脚,眼见天都要黑了,李梨花心里直念着四照别回家。
此时,钱氏嘴里哭嚎,骂的尽是不干不净的,却被围观人群里的惊呼打断——
“天爷啊,野猪成精了!!”
人群的关注点瞬间转变,给四照让出一条路来,连钱氏都转头瞪着那头人立而起的野猪。
她看着野猪离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蹬脚往后坐蹭几下。
“轰!”
那头野猪就那么摔在钱氏的面前,血肉模糊的猪头和狰狞的獠牙就贴着她的脚。
“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四照越走越深,耳边声音越来越吵,树叶后头那只白毛猴子躲什么躲,我看见你了!
鸟叫声悠扬:嘿哟兄弟们快来呀,林子里来了个好香的两脚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