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程夏口中轻飘飘的“赚钱”二字原来这么沉重的话，徐茜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决定搬过来。

诚然，她变富了，却也累成狗了。

放在以前，完全不敢想的事，徐茜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么懒散的人居然还干下来了。

狗仔拍料，自然是有料就跟，没料就等，饱一顿饥一顿是很正常的事情。

以往徐茜虽说时刻留心网页上的动静，但由于“工作”性质实在特殊，工作时间又很弹性，还是时不时就滑入了不自律的泥沼，有时候在电脑前守着就玩起了□□飞车、红色警戒……玩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第二天直接挺尸到下午。

然而搬了新家的第二天，程夏在徐茜门口闹出的动静好比孙殿英盗清皇陵，直接把徐茜从被窝里挖起来塞进了衣服里。

等睡眼惺忪的徐茜回神，她已经在数码城的POS机前，人相机店的老板就等着她按密码了。

许是徐茜怔愣的时间太长，老板忍不住催了一声，“别想了，价格已经很划算了。”他做点生意容易吗，一个跟他讨价还价一早晨，一个临门槛了还要拿捏他。

“徐老板，你还想再逛逛看看？”程夏叫了一声。

“嘿，你们俩闹我玩呢！”相机店的老板急了。

眼真看人家急眼了，程夏连忙给了徐茜一胳膊肘子，“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骑虎难下的徐茜在老板怀疑的目光中机械地输入了密码，在接到老板递回来的POS机小单看清上面的数字之后，瞌睡彻底醒了。

哗啦，小一万没了。

在店里徐茜还能艰难地维持微笑，出了门店，徐茜差点没忍住把双手放在程夏的脖子上，“我不是有相机吗？你干嘛还要买新的！”

程夏把装有新买的相机和镜头的袋子举起挡在身前，“给你买的。”

停下想要作恶的手，徐茜珍惜地接过，“啊这……”

“徐老板我们从今天就开始赚钱吧。”

徐茜一脸兴奋，“好，今天我们去拍谁？！”还刻意换了新家伙什去拍，这得是多大人物的料？流行歌手？当红明星。

程夏吐出两个字，“学生。”

“哈？”徐茜的“名狗仔徐茜之一战成名”幻想刹那破碎，“等等，你之前说的赚钱方式不会就是这个吧？”

“没错，以后我们会专门给电影学院还有周边的学生拍照，当然，这是收费的。这些艺术生面试剧组总要投简历吧，简历里面总得有照片吧。”程夏刻意吹捧，“以徐老板你的专业技术，想必自然会有源源不断的生意找上门。”

徐茜努力在吹捧中保持头脑的清醒，“我是很厉害没错，但是真要赚钱的话，我们拍明星不是来得更快一些？”体验过一单赚五万的快感之后，再去拍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学生来讨生活，这也太资源降级了吧。

“沪城电影学院难道不是明星的摇篮么！世界上从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这不就是徐老板你的本事吗？等到人家真的成了巨星，徐老板你完全可以把现在拍的照片再卖出去啊。”

好像是这个道理又好像有哪里有些不对。

“而且好的爆料又不是天天都有，有的不也就是鸡毛蒜皮，浪费你的时间。”

徐茜已经动摇了，却还是有点不甘心，“你不是电脑很厉害么，就没有点其他的内幕消息？”

程夏一脸淡定，“我知道齐天娱乐偷税漏税的内幕消息，你要不要？”

徐茜扭头看程夏，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忍不住追问一句，“真的？”

程夏面不改色，“真的，几个亿呢。”她查过齐天娱乐的账，好事她或许不知道，坏事她一定门儿清。

说不兴奋是假，不过徐茜很快就颓然了下来，“算了。”

这跟齐东酒驾逃逸可不是一个性质的事，她没胆儿咬着这件事去找齐天娱乐要钱，想也不用想，她俩要是跟齐天娱乐正面对上，绝对是鸡蛋撞石头。

只是人家内部这么隐秘的消息真能被她们这种外人知道？徐茜试探道，“齐天娱乐是挖你祖坟了吗？什么仇什么怨，你怎么就逮人家薅啊。”

程夏平静地笑，“血海深仇。”

徐茜不屑地撇嘴，“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信你个大头鬼。”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袋子，都是她之前心动却舍不得买的好东西，自己也算是鸟枪换炮，想想好像也不亏。

“东西买完了就回吧。”说完，徐茜打了个呵欠，她还是好困。

“我们还需要一个新电脑。”

徐茜谨慎地捂住了装有银行卡的衣服口袋，“家里不是有个电脑吗？”

程夏没有回答，而是用一个提问终结了提问，“如果你真的觉得家里的电脑好用，为什么昨晚还会去网吧打游戏？”

徐茜语塞。

程夏拍拍她的肩，“走吧。”

就这样，新电脑也被买回了出租屋。

累了半天，徐茜草草吃了午饭，趁程夏没吃完赶紧把碗一丢，一溜烟儿怂回房间睡觉。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又被敲得震天响。

“徐老板……徐老板……”

蚕蛹似的被窝，先伸出一只手摸索手机，然后探出了一颗乱糟糟的头，居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晚饭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徐茜朝着房门发射声波，说完又拿被子蒙头打算继续睡觉。

“徐老板……起来赚钱了！”

徐茜的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啥？不是来叫她吃饭的。

只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徐茜还是麻利地从床上爬起，结果换好衣服一出房间就被程夏塞了沉甸甸的一个帆布袋，程夏自己则推了一个前几天买的铁皮小板车，小板车上面放着一个木格交错开口朝上的木匣子，还有两张小马扎。

徐茜再次稀里糊涂地被带出门，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程夏又突然叫停，一个人一头扎进了门口的超市。徐茜还懵着，就看见程夏跟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大姐有说有笑地抬着一个半大的冰柜出来了，径直放在了铁皮小板车上。

程夏礼貌地跟超市女主人道谢，超市女主人摆摆手，“给钱的说什么谢，姐就是给你搭把手。”

等人进去了，程夏冲着徐茜拍了拍冰柜的玻璃门，“万事俱备。”

徐茜傻眼，“咱俩卖冰棍儿了？不是说拍照赚钱吗？”

“不卖冰棍，卖冰粉。”

实不相瞒，程夏最开始跟徐茜说要去夜市卖冰粉的时候，徐茜以为程夏疯了。

“冰粉”这东西是什么玩意儿？她根本听都没有听过好吗。尽管后来她承认亲眼看着一盆水变成透明晶莹的固体的过程还挺震撼的。

不过当程夏从冰柜里拿出成型的冰粉捣碎，淋上熬好的红糖，再撒上从木匣子里取出的葡萄干、花生粒、核桃碎、还有白芝麻装在瓷碗里递给她的时，徐茜看着那个诱人的卖相真的很难说出“拒绝”两字，结果就尝了一口，立马瞪大了眼睛。

晶莹剔透的胶体甚至比果冻的口感还要更嫩软，坚果焦香，红糖带来的丝丝甘甜更是因为被冰镇过，在这暑气未消的傍晚愈发沁人心脾。

沪城人喜食甜食，冰粉虽然出身蓉城，在口味上却和沪城格外地相契。

因为现在的信息不像是日后那样发达，冰粉基本上只是在西南巴蓉两地叫得出名的小吃，对于沪城人来说完全是一种新鲜事物。

而沪城人刚好就差把“追求新鲜”编进DNA、刻进墓志铭了。

程夏本来只是觉得冰粉这条路子值得一试，但徐茜在马路边试吃时给出的反应完全给足了她信心。

事情发展也的确如此，冰粉直接在沪城电影学院附近的跳蚤夜市一炮而红。

本来还在假期，周边大学在校的学生其实并不多，只是年轻人都有图新鲜的天性又热爱分享，第一个吃了“螃蟹”的人很快兴冲冲地将消息散布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周周边的大学生都知道夜市新出了个凉津津的甜品。

排队买冰粉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引起了周边居民的注意。看热闹的本地人在从众心理的驱使下排了几次队，很快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种新鲜的小吃。

至于程夏塞给徐茜的那个沉甸甸的帆布袋，则是装满“西照摄影工作室”新鲜出炉的传单。西照摄影工作室，一听就是随口定下的名字，不过虽然名字简单，传单的设计上程夏却花了心思。

传单以蓝白两色为主，页面简洁大方，文字内容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工作室的经营范围和联系方式，细节处却不乏巧思。总之，就是那种，虽然明知道它是卖冰粉的人递给我的摄影广告，但是也觉得应该不会是最烂的选择的感觉。

程夏和徐茜就在夜市一边卖冰粉，一边在钱货两清的同时顺手递一张传单给顾客。

要不说俗语说得好“夜路走多了终将遇见鬼”，啊呸，“广撒网，多捞鱼”呢，第一个傍晚几百张传单发出去后，第二天就有人找上了门让徐茜给拍外景。当然，刚开业的超低折扣估计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然而不管对方是抱着贪便宜还是“猎奇”的心思而来，徐茜都有十层成的把握对方拿到成片走的时候非常满意。

她高超的摄影技术自然功不可没，不过不能否认的是，程夏也发挥了那么一丢丢不可或缺的作用——修图。

徐茜这才知道程夏为什么坚持要买新电脑，也是第一次目睹了程夏的“电脑技术”，只见她下载了一个P什么开头的软件，再拿了她拍摄的照片一阵鼓捣，景还是那个景、人还是那个人，但由于明暗和色彩的变化，整个照片画面的质感都相应提升了不少。

徐茜大学读的是新闻专业，摄影是在选修课上学的。任课老师夸过她，她也隐隐感觉自己或许能在这个方向做出些成绩。倒不是她真的天赋过人，而是她发自内心是喜欢相机拿在手里的感觉。

大学毕业后，她本科履历并不优越，在找工作上给她提供不了多少助力，又因为……个人原因，最后是阴差阳错走上了狗仔这一行。

所以看了程夏修图之后，徐茜毫不犹豫地表示想学。

程夏自然满口答应，甚至还主动拿图炫了一波，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技术。

徐茜看得目瞪口呆，被“电脑技术”唬得一愣一愣的，学技术的心却是愈发坚定。

只是如果徐茜也拥有前世的记忆的话，就会知道程夏这些修图技术全是她教的。

于是乎，接下来的小半个月，徐茜白天到处跑外景给这些附近学艺术的大学生拍照片，回了出租屋就看程夏怎么修片，晚上两个人再一起在大学周边的夜市卖冰粉，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花。

尽管过的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徐茜却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原因很简单：赚得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收入的大头不是拍照，而是卖冰粉！

看得见摸得着的现金流，只要卖出，就能赚钱。有想到能赚，但徐茜着实没想到冰粉能这么赚，基本上可以说得上是一本万利。

冰粉本身的成本微乎其微，只有加在其中的小料值钱，尽管她们两人在“大方添小料”这个环节达成了共识，一碗冰粉的成本撑死也就五毛钱，而定价却是三块。

一个夜晚卖五百份冰粉出去却是小菜一碟。

起初，徐茜和程夏是傍晚六点去夜市卖冰粉，后来因为生意实在太好，把时间提前到了下午五点。

按照徐茜的想法，这么赚，从早卖到晚她也是乐意的，她也向程夏提出了建议。

虽说西照摄影工作室依托冰粉的人气有了自己的第一批客户，也靠着优质的成片赢得了口碑和自来水，但是摄影+修图投入的精力和获得的回报比却远远不及卖冰粉。

可程夏第一时间就拒绝了，“我们不会一直卖冰粉，但是徐老板你会一直拿着相机。”

徐茜听了差点热泪纵横，却藏起了感动，只是肉眼可见地干活都更加卖力。

一个月下来，她们前期租房子买设备的投资完全回本不说，还狂赚了三万多。

按说赚钱了应该高兴啊，徐茜却偶然发现程夏有些焦虑，并且那份焦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徐茜发现程夏的不正常发现得非常偶然。

那天她照常地跟着程夏学Ps修图，没错，徐茜已经知道了那个软件的名称。由于以前懒散惯了加上最近的确是累，听着听着思绪就飞了老远，等她回神的时候，程夏已经讲了老远。

徐茜赶忙亮白旗还没来得及告饶，程夏闻言只愣了一下，说“休息一下”，然后就去了阳台。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往常徐茜要是走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程夏就已经发现了，而程夏更不会说出“休息一下”这样的话。

程夏站在阳台上远眺对面的沪城电影学院，徐茜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钱每天都有进账，身份证她做小伏低求得全叔着手帮忙在办，一切都欣欣向荣，这小老妹儿搁这儿愁啥呢？

徐茜百思不得其解。

诚然，一切都按照程夏设想的那样发展，甚至比她想象中更加顺利。

唯独一件是例外——沪城电影学院开学一周了，而傅斯睿没有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劳动致富YY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