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元满问道。

石舒摸了摸额头：“应该是真的，我见他和那位小姐呆在一起的时候蛮开心的，不像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她来过百里府？”

“嗯，昨日刚来过，不过大多数时候是公子去找她。”

元满还是觉得这太过不可思议，继续问道：“他们都一起做什么了？”

“看戏呗，也会赏花游园，或者吃饭。”

虽然石舒说得像模像样，但徐清就这般移情别恋了？

在她的印象中，徐清大概喜欢宁姒很久了，是个长情之人，来到桑枝城便忽然有了这段“艳遇”，她一时抓不准徐清是不是真的放下了。

这厢元满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体验课便结束了。众人在结束后的第一日向百里谐汇报情况。元满一边听别人讲述，一边想起自己果不其然地被掌柜拒绝了，说她写的故事是在胡说八道，根本没人爱看。是以她真正的体验便是去茶楼当了近十日的店小二，不过好歹也是之前从未有过的经历。

轮到元满时，她便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百里谐听到她本打算体验一把说书人，眼里笑意加深，甚至愿意圆她一个小小的遗憾，让她把众人当作听众。

元满猝不及防，有些紧张：“真的可以吗？掌柜说这个故事不能登台。”

“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你的故事尚未登台，如何能说一定不可？”百里谐对元满道。

众人也跟着鼓励元满，她环顾四周，小脸不由得红了一圈。

就在她翻开自己的课本，寻找夹在其中的信纸时，发觉那些信纸竟不翼而飞了。

放在别的书里了吗？她拧起眉头，可她一直放在这里啊。

“怎么了？”百里谐问道。

“嗯？”元满抬头，而后合上书，摇摇头，“无事。”

既然找不到，就凭记忆说吧，反正是她自己写的。

这是发生在江湖上的一个小故事，一对师兄妹从小一起习武，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师兄是十分爱慕这个小师妹的。后来他们下山历练，小师妹不幸被坏人掳走，师兄便一直在寻找小师妹，途中遇见了魔教教主的女儿。师兄误以为是小魔女抓走了师妹，两人便打了起来，一路缠斗，所谓不打不相识，师兄发现这个小魔女只是性格奇怪了些，并没有真正的恶意，而小魔女还答应帮他一起找小师妹。两人结伴而行的过程中，小魔女便发现师兄很喜欢师妹。后来他们找到了小师妹，与此同时小师妹身边还有另外一位公子。原来是公子救下了小师妹，而且师兄发现，小师妹喜欢那位公子。大家相聚一场，小师妹原本提议大家一起走，师兄拒绝了。两拨人分道扬镳，小魔女陪着师兄继续游历，但是师兄一路上都闷闷不乐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魔女看着心烦，便把他大骂了一顿，说你伤心伤心就得了，你一个大老爷们难过了几个月伤春悲秋的算怎么回事啊，损人不利己，呸！

小魔女的暴脾气把师兄给吓愣了，心中也涌起火来，说，我损谁了？

小魔女立马给他顶回去，损我，我天天看你跟失了魂一下，心烦，你愿意日日瞧着身边的人萎靡不振？

师兄道，那你就走啊，还跟着我做什么？结果小魔女的气焰忽然就消下去了，十分认真地跟他说，我不走，你一个人的话不得更难过。

师兄不明白小魔女的逻辑，看着他觉得心烦，又不想他一个人难过，他只得问为什么。

小魔女双手抱胸，把仰视做出了俯视的气势，看起来神气又傲娇，因为我喜欢你啊。

师兄一下子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跟个愣头青似的看着小魔女。

小魔女嗤了一声，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长得比你师妹好看，功夫也比你师妹好，跟我处处不好吗？

师兄还是愣愣的，被这一波始料未及的表白砸傻了。小魔女等了一会，又嗤笑一声，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骂他傻愣着干什么，赶路啊。

师兄还是没有回过神来，途中遇到一群邪魔歪教之人，竟然失手了，眼看着刀要刺穿自己的身体，忽然有人冲过来挡了那一刀，是小魔女。

她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还发狠地结果了那名对手，抽空回了个头，对师兄说你是故意找死的？那好歹也先解决眼前这伙人，别连累我。

最后这群人当然被解决了，师兄立马给小魔女包扎伤口，明明受伤的是她，可他看起来比她还像个病患。

小魔女长叹一口气，道，唉，怪我，我不该说那番话的，俗话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结果到了我这，竟是伤敌两百，自损一千。表白有风险，以后要慎重！

她这边自顾自说了许多，师兄一直沉默着，唱独角戏甚是无趣，她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刹那间僵住了，只能说出一个“你”字。

原来师兄无声地落泪了，替她包扎好之后，就离得稍远一些，背对着她沉默又自暴自弃地哭了好一会。

后来，两人谁也没提这事，但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在悄然变化。乞巧节的时候，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人有时会被路人从中间穿过，每每这个时候小魔女便不开心，后来索性直接牵住了他的手，师兄似乎有转头的趋势，最终还是目视前方，任她所为。

事情似乎在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小魔女邀他一起去家乡游玩，他也没有拒绝。

途中，两人在客栈休息时，忽听得一则传闻，说天山剑身边跟着一位姑娘，那姑娘之前受了伤，天山剑拿来世间最好的药材为她治伤，可谓对她好得不得了。小魔女立即去看师兄，天山剑就是那位公子，而听他们的描述，姑娘应该就是小师妹。

师兄蹭地一下站起来，神情严肃又焦急地询问了路人更多的信息，再三确认了姑娘现在身体康健，此刻正和天山剑去武林大会。

师兄二话不说转身对小魔女说，自己要去武林大会。

小魔女说，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魔教了，我们可以先去那里，之后再调头去武林大会啊。武林大会还要过上半个月才开始，他们又不会离开。

在这件事情上，两人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师兄毫不犹豫地说，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了。我要马上见到她。

小魔女并没有说话，师兄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了，缓了缓道，下回我们再去你的家乡可以吗？

她看了他一会，显得异常冷静，然后转身出了客栈，把两人的马牵出来。师兄松了口气，这一路上两人也会吵架，小魔女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所以多般都是依着师兄的，他以为这回也是一样。

小魔女把一匹马的缰绳递给师兄，说，你往西边去，一路平安，我就不同你一道了，我要往东，回家。

师兄微微愣了下，但也没多说，只道，也好，你离家很久了，便先回去吧，我们在武林大会上见。

小魔女摇摇头，说，我不去武林大会，我一个魔教中人去那里等着成为众矢之的吗？

师兄拍了拍额头，带着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那我们约一个地方再见吧。

小魔女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们不会再见了。

师兄这回楞的时间更长了，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小魔女道，我之前以为你会渐渐喜欢我的，后来我偶尔看见你拿着一块帕子发呆，我知道那是谁的，但是我只当看不见，谅解你没有完全走出来。如今见到你为了你师妹匆匆忙忙不管不顾的模样，我感觉自己跟被打了一巴掌一样。挺痛快的，幡然醒悟的感觉。我是魔教的少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小被父亲捧在手心里长大，下属要看我的脸色听命行事。太可笑了，这样长大的我，怎么会有“谅解”这种体贴的情绪？我为何要屈尊？我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道理，魔教的人做这种强买强卖的事情不是太正常了？但是强留一个心里没有我的人待在身边，看着心烦。我不愿伺候你了，分道扬镳吧。

小魔女翻身上马，回头又对他说了一句话，或许你心里有我，或许我再等几个月，等几年，我就能够完全占据你，但是我没那个耐心等了。而且谁知道几个月，几年之后的我还会不会喜欢你。

说完，小魔女一挥马鞭，扬长而去，走得干脆决绝，毫不拖泥带水。

师兄看着她渐渐模糊的背影，怔怔地立在原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后来他们再也没见过了。

这便是她这几日想出的故事，说完，她有些忐忑地等待众人的反馈。

其中一人说道：“你如何想了这么个……”

那人没有说话，似乎在措辞，最后略有些艰难道：“这么个四不像的结局。”

有人附和道：“四不像，嗯，确实。师兄又没和师妹在一起，也没有和那位魔女在一起。当今茶楼很火的说书，也没见有这样的悲剧啊。”

他们说得这些，元满自然也懂，毕竟她本人也不喜欢悲剧，而茶楼掌柜当初也是这般拒绝的。

百里谐听完，笑着捋了把自己的胡子，道：“有意思。”

元满眼神一亮，转向百里谐，问道：“先生觉得有意思？”

“你不如告诉大家，缘何写这么个结局。”

元满想了一会，道：“是因为我看过一些话本，男主人公忘不了心中之人，而女主人公会陪他一起忘掉，会等他。但是如果男主人公无法彻底放下这段感情，对于两个人都是一种伤害，所以就希望女主人公能够洒脱一些，这世界这般大，一生那么长，为何要苦苦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其实她看的话本，结局都是女主角等到了。她也喜欢这种结局，但最近她心中却发生了一些变化，有时想想如果女主能够潇洒转身，说上一句“我不愿等你了，你自己过吧”，好像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大概她太想徐清离开宁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