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妃脸色刷的一下变白,她自己也有一个女儿,元庭虽然喜爱,却比不上元满。她心生嫉妒不满,才会抓住机会对元满说那些话。一方面是为了泄气,一方面是她并不觉得元满听得懂。
她是如何也没想到元满不仅听懂了,还把这事抖落在众人面前,毕竟元满经常足不出户。
贵妃问责她:“涵妃,你如何能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说出这种话?”
涵妃敢做可不敢当:“贵妃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意思。”
元芷冷哼了一声,把元满推给徐清。徐清带着元满自觉站到一边。
元满还有点懵,小孩的心思敏感细腻,她能察觉气氛不对,姑姑似乎因为涵妃说的话很生气。
元芷站在此刻低眉顺眼,满脸委屈的涵妃面前:“涵妃今天的妆没上好啊,这脂粉弄得脸厚厚一层呢,所以才脸皮比城厚吧。”
“长公主你……”涵妃瞪着发红的眼睛吃惊地看着元芷。
元芷不为所动,掀起一边嘴角笑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皇上自有论断。”
说完,她就喊住快要离开的秦姵,对着贵妃说道:“算了吧,这事也不必现在就惊动皇上,皇上国务繁忙,且今日或许心情不佳,既然孩子现在就在我们身边,不如大家还是先看完这场戏,也不扫了兴。”
她走向元满,换上温柔的语气:“今日是小满的生辰,我方才瞧你挺喜欢看戏的,不如就在这待一会?”
徐清诧异地看着元满,怪不得她说皇上这一日都会陪她用膳,还哄她入睡,原来今日不仅是她母妃的忌日,还是她的生辰。
胸口压了一块石头似的,徐清有些说不出话来,不自主地握紧了抓着元满的手。
听到可以看戏,元满开心地点头。
涵妃的心情一会上一会下,对元芷的态度翻转不明就理,刚才还是一副要她好看的架势,忽然就变得善解人意了?
贵妃倒是显得有些踌躇:“这……”
元芷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贵妃见她打定主意要这么做,权衡一番也没有多说什么。贵妃落座后,众妃嫔也只得照做。
元满偷偷溜出来,天色已晚,钟粹宫肯定人仰马翻,消息却没有传出来,说明他们瞒报。等再找不到,只得上报元庭。与其直接让元庭知晓此事,不如让他切实体会一下寻找女儿的焦急过程,到时候涵妃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贵妃忧心的是,这是在变相地耍元庭。但元芷后来也吩咐秦姵去钟粹宫报信,致于报信的时机也就不言而喻了。
“公子,公子。”石舒轻声喊道。
徐清回神,尚有些迷茫。
石舒道:“公子,你对着这块草地发呆很久了。”
徐清看看石舒,又看看那块没有大树的草地,没有说什么,抬起脚走了。
他记得元满看戏时窝在了元芷的怀里,起初元满还有些拘谨,后来还会自己找舒服的位置。其他的戏同样精彩纷呈。
皇上后来怒气冲冲地来了戏园子,元芷装模做样地责怪秦姵通知得太晚了,还笑呵呵地像个老好人似的,叫元庭不要怪元满一人乱跑,一来二去地把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了。
众人眼见元庭的脸色愈发阴沉,大气不敢出一下,只有元芷偷偷地在心里爽着。
元庭对着涵妃怒斥一番,又是降番位又是禁足。涵妃算是彻底地失宠了。
他还要重责宫人,元满似乎意识到事情往很严重的方向走了,下意识地替她们求情。
说实话,钟粹宫上下对元满是无微不至,只是今日恰逢嬷嬷生病,在屋中休息,她们连嬷嬷也不敢上报,更何况元庭,是以徐清才能遇见元满。
之后元芷请求把元满带出宫一日,元庭对元满被人故意诱导失踪一事心有愧疚,且元芷又是元满母妃的挚友,所以松了口,让她带走了元满。
元满对出宫,尤其是去徐清的家里非常开心。
秦姵先行回府,准备了元芷要用的食材。
所以即使到府上的时辰不早了,元芷也还是下厨为她做了一顿生日宴。
而在元芷下厨前,徐正礼,也就是她的夫君,徐清的父亲,就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常年征战的他并不在意君子远庖厨这种事。元满既是好友元庭又是元芷闺蜜的女儿,对于元满,他爱屋及乌。
等元满吃过饭,睡着后,元芷才扒拉着徐清把他和元满之间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徐清一开始被她知道自己失诺于元满时,还有些惶恐,没想到元芷一改泼辣的性格,变得十分温柔,说元满缺少同龄人的陪伴,又自小缺乏母爱,如今遭遇这样的事情,还不知道以后那些妃嫔会做些什么,说着说着,元芷就泫然欲泣,最后放出杀手锏,说元满从生下来就被诊断心不好,很难活得长久,所以元庭才对她非常非常好。
徐清起初还被元芷的温柔弄得不自在,最后说到元满的寿命不长,再联想到今日种种,他也同元芷一般难过起来,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对待这个病弱的妹妹。毕竟倘若元满身体康健,她母妃尚在的话,他想,他和元满也会是像他和宁姒这样从小一起长大。
从此以后,徐清真的会时不时去看望元满,元满也会去宫中的学堂找徐清,倘若徐清被留堂,元满就会等一等他。
有一次元满等他的时候,被别家公子不长眼的侍女刁难了.徐清知道后,再遇到这种时候,就会让杜康陪着元满。杜康虽然也会捉弄元满,但能使元满免于他人的欺负。
渐渐地,元满也会去将军府。她母妃和元芷断掉的缘分又由元满重新连接起来。
徐正礼常年呆在北境,但是只要回京也会给元满稍一份礼物。
随着她慢慢长大,和将军府的联系也日渐稳定,直到12岁去宋城。
徐清有些恍惚,原来都过了这么久,如今再回头看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元芷当初没发火,是深知少年身上没个定性,若强迫他反而心生反骨,应当让他打心底里愿意陪元满。只是关于元满身体的事情,就算徐清明白当初元芷的想法,也没有问过这件事是否属实,那些年里,他害怕知道答案。
可是从一年前开始,所有事情都偏离了轨道。
雨后,沉闷的热气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丝丝缕缕缠绕着徐清。
他的心仿佛一颗被炙烤过的石头,而血液好似方才冰凉的雨水,碰上石头,就发出滋滋的声响,令他倍受煎熬。
七月来临,天气愈发炎热起来,花草在烈日暴晒下都打着卷。
热烈的不光是天气,还有京城里的氛围,七月的到来意味着八月的乞巧节也不远了。在乞巧节,只要心有所属,皆可对其表意,无关身份地位,且不会被认为是一种冒犯,或是不矜持。大概害羞内敛的人只有在这一日才有勇气剖白心意。
以往元满对这种节日都抱着无所谓的心态,毕竟她也不想对谁表意。可是这一年听到宫中谈论乞巧节时,她莫名生出了期待。
或许是觉得京城的乞巧节可能不一样,也或许是她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地方。
可是在乞巧节之前,有一件事按部就班地降临。
世间于礼法诸事最具权威者乃是百里一族,百里一族定居在京城附近的桑枝城。每年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这个时候,京城世家贵族里十六岁至十八岁岁的公子和小姐们就会被皇上派去百里族学习礼法。这是自元高祖建朝以来就定下的。
从元庭处罚徐清之后,徐清就被在家中禁足半月有余,朝中大臣对禁足缘由一概不知,对外的借口无非是徐清言语有失,顶撞了元庭。就在众人对此猜测纷纷时,元庭又把领队去桑枝城一事交给了他。
而今年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元庭让元满也加入学习礼法的队列中。
一行侍卫加上二十位公子小姐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向桑枝城驶去。
徐清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即使在皇宫门口,他也只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听着元庭说话,与诸位随行的公子小姐们连个照面都没打,其中当然包括元满。
路途休息的时候,元满尝试着同徐清说话,徐清有问必答,但是再多余的话就不会说了,他们的状态更像是上下级,而非朋友。
元满敏感地发现这一点,内心有些失落与挫败,儿时随随便便就能聊许久的话题也找不到了,也许找到了,现在也不会聊得那般自在随意。
她独自落寞,映在某些人眼中可不是这样,同行的公主并非元满一人,还有一位公主——元洛叶。
元洛叶骄纵,目中无人,典型的以自我为中心。都是知慕少艾的年纪,这里不少的小姐都去过赏花宴,对徐清芳心暗许,但元洛叶不一样,她不喜欢徐清。徐清在京城的名声虽是个气煞多少先生的泼皮少爷,但对姑娘们都是礼仪为先,也可以说是一视同仁,所以在元满去搭讪前,她对徐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而徐清对元满虽说是不冷不热,但她还是觉得他对她与其他小姐们是不一样的,具体说不上来,可她信自己的直觉,因而心里不爽。
其实她和元满之间还有一番恩怨,这还要追溯到儿时。元洛叶就是当年涵妃诱导元满的原因。她是涵妃的女儿,涵妃被禁足后,元洛叶便被元庭指给皇后抚养。皇后膝下无子,对她可谓费尽心思,可不知为何,她渐渐长成了明里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的性子,仗着皇后的宠爱,没少欺负下人,而那些受害者又迫于她和皇后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这回新仇旧恨一起算,她把矛头对准了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