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痛吗？”良呦呦将药水滴在一个耳朵畸形的植物系改造人的耳道里，同时掌心放出金色异能辅助药水吸收，很快，药水就蒸发在耳朵里，改造人的神色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改造人诚惶诚恐地摇了摇头，在良呦呦的“不必客气”声中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屋子，走之前还仓皇地在门口的椅子上扔下一束用藤蔓扎成的花束。
良呦呦收好瓶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走过去将花抱在怀里，低头嗅了嗅，然后插在了窗台上一个洗干净的铁罐头罐里。
她已经为这些改造人治疗快两周了，可她们在她面前还是很拘谨害羞。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良呦呦还没来得及探头去看，就听见燕尔软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呦呦姐姐，”小姑娘跑进来，口中气喘吁吁，“有新任务，年老师让我来给你送地图。”
“前几天关海还说前哨小队正在春岸探索新领地，这么快就有新任务了？”良呦呦接过地图，面上微微有些诧异。
“嗯嗯，”燕尔点点头，伸手又贼兮兮地递过来一份，“这个是给邬褚的，麻烦姐姐啦。”说完，将地图放在门口的椅子上，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门口的椅子是什么信箱吗……良呦呦摸摸鼻子，开始怀疑让燕尔做伏安的徒弟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小姑娘最近好像越发大胆调皮了。
若非大型任务，一般不需要治愈系异能者出马，尤其在关海发觉邬褚异能惊人后，良呦呦更是清闲了许多，所以她近来在天鹰重操旧业，依靠治愈系异能成了半个医生，不止给改造人看病，基地的其他异能者有些小伤小病也会来找她。
她好像，的确有一阵子没见到邬褚了。
拿起椅子上的地图，良呦呦反手将门锁上，锁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又将门打开，走进去拿起古董相机，将里面的胶卷拆出来装进了兜里。
前几天她治疗过的一个基地异能者为了感谢她，悄悄告诉她楼里有一间房间在末世前曾被当作暗房用，不过废弃多年，大概是很难再重建了，如果她愿意可以去看看。
良呦呦遇事总是往好处想，没准那间房里还有能用的东西呢。
邬褚的房间关着门，良呦呦敲了两下，照常没人应。
她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想，如果邬褚不在，她把地图从门缝塞进去就走，可现在站在这扇门前，良呦呦突然犹豫了，她发现，自己内心还期待着邬褚像以前一样，在屋子里等着她。
邬褚从不锁门，良呦呦知道，她犹豫了一秒钟，最后还是转动把手将门推开了。
她以为屋内会和以前不一样，可实际上并没有。
屋里没人。窗帘阖着，连中间露出的缝隙都和之前一样，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面上倒扣的水杯……这间屋子像从没有人住过一样。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声音响动，良呦呦回头，看见男人熟悉的颀长身影和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我来送新任务的地图。”擅自闯进别人的房间总归不够礼貌，良呦呦晃晃手中的地图，尴尬地笑了笑。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最近出任务交到新朋友了吗？”良呦呦将手中的地图在桌子上放下，笑眯眯地问道。
邬褚沉默着向前走了两步，良呦呦以为他要拿地图，于是又从桌上捡起递给他，但男人视而不见，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将头压在她的肩膀上。良呦呦能感觉到他微长的粗硬发丝搔过自己的耳朵。
她愣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道：“最近出任务很累吗？不如我去和关海说一下……”
“没有交到新朋友。很想你。”
邬褚说话流利了很多，良呦呦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刚来到天鹰时的暴戾狂躁气息温和了许多，但同时好像也更疲惫了。
“邬褚，”良呦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被子是谁教你叠的？”
“我没有叠过被子。”男人在她耳旁回答道，声音懒洋洋的，仿佛很困倦。
果然，良呦呦心中不知流淌过什么滋味。剿杀长尾那天早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就应该注意到的，男人怎么可能把被子叠得这么整齐，分明就是晚上没有在那张床上睡过。
“你到了天鹰之后，每天晚上都是怎么睡觉的？”她压下心里的情绪，缓声问他。
“坐在地上，靠墙，闭眼睛睡。”男人回答她，语气很平淡。
良呦呦心口一缩——那是在神安地下室那间铁笼里，他背上插满管子时的睡法。
心口翻涌着无法止息的情绪，她伸出手臂不知所措地回抱住他，并尽力让自己从内心中永无止境的自责里冷静下来。
良久，她拍拍男人的后背，轻声道：“去床上睡一会儿吧，我教你。”
房间里是一张单人床，良呦呦原本只是想坐在床边，对邬褚进行一些冥想引导或者催眠治疗，但男人抓着她的手不放，宁可将高大的身体蜷缩着，也要分出半张床留给她。
良呦呦平躺在他身边，男人的手放松地搭在她的腰际，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传来了他安稳平静的呼吸声。
良呦呦转头，正对上他恬淡乖顺的睡颜，眼下还有疲惫的乌黑眼圈，略长的头发杂乱无章，潦草地遮挡住小半边脸。
她抻长手臂帮他理好头发，只一动，又觉得她腰间的手臂由搭变揽，像小孩子抱住自己最爱的玩偶不撒手一样用力。
良呦呦不敢动了，静静地陪他一起躺在床上，同时在心里回想，关于邬褚，她到底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细节没有注意到。
前一阵子院里一个孩子踢球伤了腿，伏安刚好路过看见了，提着男孩的衣领将人扛到了良呦呦那儿。
良呦呦那时正好有一阵没见到邬褚了，就顺势问了伏安几句，聊天中不知怎么提到了苗玉，伏安冷哼一声，言语间尽是鄙夷之色。
伏安这人，相处久了良呦呦发现他就是一整个心高气傲的熊孩子，仗着自幼天赋过人，行事招摇，心直口快，但若论什么坏心眼，他是不屑于使的，说的话也尽是心中所想。
再结合上一次在食堂吃自助时所见的年永和苗玉的暧昧态度，良呦呦免不了多想一些。
上周正巧没事可做，她索性去给苗玉送了一次晶石，顺便问问她和邬褚现在的关系。苗玉见到她很惊讶，推拒了半天，最后还是将晶石收下了，说邬褚还是原先那样，见了她并不怎么搭理，又很快转了话头，欣慰地说这样也很好，总比第一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好些。
因为心里有了怀疑，良呦呦聊天时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女人屋中的陈设。苗玉手巧心细，屋里摆放了不少自己用废品精心改造过小家具。床头放着一个用磨圆的石块充当的小桌，石桌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方盒。
这个小方盒她在关海手上见过，那时候关海和她说，这是长风基地的人为了拜码头送来的，指明只给年老师，他眼馋半天也分不到一根。
所以苗玉和年永是情人关系？良呦呦明了，心里又有些疑惑。
按理说，虽然年永是个老头，可也没听说有家室，天鹰的人提起年老师，多半带着仰慕和敬重，她在天鹰待的这阵接触了不少人，也没听过什么有关二人私生活混乱的风言风语，可苗玉为什么对她和年永的关系只字不提呢，是怕邬褚接受不了自己再次成家的事实吗……
想不明白头绪，躺着躺着又觉得有点无聊，良呦呦手臂一动，刚好摸到了外套口袋里的胶卷。
刚拿到相机那一阵，她觉得好玩，看到什么都拍，竟然没几天就耗光了一卷胶卷。良呦呦立志要把相机带到春岸去拍变异兽写真集，这才收手，留着剩下的胶卷舍不得拍。不过这一卷倒是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洗出来。
从窗帘缝隙透过来的狭长光线刚好落在床上，良呦呦轻手轻脚地将胶卷抽出来，在光下徐徐展开。
即便在阳光下，没洗出来的底片也是模糊的，只能影影绰绰瞧见大致轮廓，不过异能者的视力总归比普通人好些，良呦呦觉得自己看得还算清楚。
每一张底片就对应一个过去曾发生过的场景，良呦呦觉得好玩，将胶卷在手里捋开，借着透亮的阳光一幅一幅看过去，根据看到的模糊影像猜这是自己在哪天拍的。
胶片上有那个下午的痕迹，有她和邬褚的自拍，还有在她百般劝说下终于同意羞涩比耶的改造人，还有……良呦呦愣住，手指向下捋了一截，发现后面的底片十分陌生，好像是很久远的从前，上一个使用相机的人留下来的。
这个相机的主人是……年永。良呦呦想到吴方将相机给她时说过的话。
她仔细凝视着年代久远的底片，只能在晃眼的日光中隐约看出，连续的几张都在拍人像，可至于拍得是谁，却根本看不清楚。
良呦呦想到那个告诉她暗房在哪的异能者说过，那个废弃的暗房之前就是十二中的专用暗房。十二中曾经是当地有名的国际学校，承接过很多大型学术交流活动，学校有专门的宣传人员，需要定期给报社和当地教育宣传网站提供照片以供宣传。
也许这个照片就是当年一些活动的旧照，良呦呦有些兴奋，她一直想知道这个世界末世之前是什么样的，如果那个暗房还能用就好了，或许她可以把照片都洗出来在天鹰基地里面自己做一个宣传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