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一个高度发达,汇聚了众多名流权贵的城市。
这里,万千灯火,夜值千金。
这里,烈酒染唇,纸醉金迷。
这里,尸藏暗巷,不见天日。
欲望伴随着死亡,灯光闪烁,照亮冤魂,无人审判,渐而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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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么名字?”
“林亭。”
“多大了?”
“十八。”
回答的人声音沙哑,听不出一丝情绪。
讯问室并不似影视作品里拍的那般昏暗压抑,蓝白的隔音墙倒是衬得房间透亮,几盆茂盛的绿植被摆放在座椅旁,葱绿的枝叶上淌着水珠,滴滴晶莹,滚落尘土。
负责记录的男警察叫石头,他对着电脑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后,忽然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坐在他身旁的女警艾丽问道。
石头满脸怨气地指了指桌上的键盘,艾丽定睛一看,发现键盘上的“L”键不知道被哪个闲着没事干还臭不要脸的王八蛋给扣了下来!!!
真他娘的没素质!!!
于是两个警察一起把整个桌子翻了个底朝天,但依旧也没把那被扣下来的键帽找着。
石头骂骂咧咧地把最后一个柜子合上,结果一抬头,发现他就翻个柜子的功夫,那个坐在讯问椅上即将被问话的姑娘竟然垂着脑袋睡着了?!!
也是心大。
石头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而后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
“咳——”
那姑娘身子一颤,将垂着的脑袋缓缓抬起,露出一张极为出挑,但却透着病态的面容。
她身形高瘦,额上剪着厚重的刘海,清冷的容颜里带着丝英气,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惨白得没有一丝红润,整个面上也只有眼下的眼圈呈现出红色,就连嘴唇也泛着白——总之,是一副病恹恹的颓废模样。
石头看着她那空洞无神的双眼,以为她还没醒来,便提醒道:“林亭,别睡了。”
林亭半睁着眼睛,有些迷糊地看了眼对面神情严肃的警察,随后抬起手撑着脑袋。
她的眼皮依旧在打架,却没再合上。
石头和艾丽见状,也没打算再管她,纷纷拿起一旁的资料翻看——很明显,他们在等人。
又过了一会儿,眼看林亭又要再次睡着,石头终于拿起手机,想给那人发个信息,不过他字还没打几个,讯问室的门忽然被人猛地踹开。
“咯吱——嘭!!!”
震耳的开门声忽然传来,惊得屋内的三人浑身一颤。林亭猛地睁开眼,睡意消散。
只见一个头发跟被炮轰过,左脸上全是烧伤疤痕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走进讯问室。男人嘴上叼着支燃了一半的烟,身上的警服邋里邋遢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匪气——能把庄严的警服穿出土匪进村的架势也是位人才。
而此刻,这位人才正对着讯问室的门破口大骂:“叫叫叫——就他娘的知道叫!都叫了十几年了!有本事让那死抠门的叫人给你来修修!最好把你拆了换个新的!”
说到“死抠门”的三个字,他还放低了声音,生怕被某人听见,忒怂。
石头:“……”
艾丽:“……”
也不知道哪位勇士把臭名远扬的胡队长惹到了,胡川现在跟见了红布的斗牛一样,见到不顺眼的东西就要踹几脚,却又不敢跑去找惹他的人算账,此刻正把满肚子的怒火都撒在门上,颇有种无能狂怒的既视感。
胡川骂完门后,又无视屋内三人像看神经病的眼神,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重重一拍,惊得石头抱着椅子往旁边挪了好几下,生怕殃及自身。
但很可惜,他还是成为了下一个出气筒。
只见胡川扫了一眼电脑屏幕,抬手就往了石头的后脑勺来了个爆栗,之后指着电脑屏幕就开始教训:“你小子是来浑水的?名字都能打错?!!”
石头捂住脑壳一脸懵,可还没等他说一句话,胡川就把一张纸便甩在了他的脸上,他将纸拿下来一看,发现竟是林亭的身份信息。
石头看看纸张,再看看电脑屏幕。
哦……真的打错了……
石头默默地开始更改信息。
坐在他身旁的艾丽心想此地不宜久留,立马对着胡川寻了个借口开溜,“那个……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拔腿就跑,不过她跑了没几步,胡川吼声就在她身后响起:“滚回来!我让你查的东西你查了吗?!!”
“还……还没……”艾丽支支吾吾。
“那不赶紧去?!!”胡川又骂。
“……”艾丽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胡川一连找了俩撒气筒,憋在心中的气渐渐消了下来,他瞥了眼坐在讯问椅上的人,又慢悠悠地从裤兜里掏出证件一亮,说:“虽然都见过几回了,但规矩还是要有的。我是宁城市公安局的警察,胡川。”
说完,又快速把证件塞回兜里。
事实上,那证件从掏出来到塞回去只用了两秒钟,证件的主人生怕被人看到自己在证件上的丑照。
有规矩,但不多。
林亭撑着脑袋眼前不着调的人,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副毫无活气的模样。
室内陷入沉默,只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
胡川靠坐在椅子上,还翘着个二郎腿抖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看着石头把错字改正,忽然看见石头上的键盘上少了一键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弯下腰在桌子的某角落里翻了翻,随后掏出一个键帽递给石头。
石头:“……”
原来你就是那手欠的王八蛋!!!
胡川看着石头那怨恨的神情,心不燥脸不红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爱用不用!”
石头不想与他多废话,愤愤地夺过键帽,想装回键盘里头,结果怎么也装不上去,石头把键帽翻过来一看,发现是接合的地方裂了。
石头:“……”
胡川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由于落枕而发痛的脖子,又看了眼那头同样打哈欠的林亭,问道:“你什么时候改的名?上回见你的时候不是这个字。”
林亭依旧撑着脑袋,她思考了一会儿,说:“前天。”
“前天?”胡川拿起资料扫了眼,“你刚成年就跑去改名了?”
“嗯。”林亭答。
这头,石头修改好了错误,同胡川低语几句。胡川听后,放下资料,朝林亭说:“你讲述一下事情经过吧,被害人到底是怎么摔下去的?”
林亭终于换了个姿势,她收回撑着脑袋的手,靠在椅子上,说:“我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发现房间里面没人,然后就看见窗外有个人影在向后倒,我跑过去想把人拉住,但是没拉到。”
胡川把嘴里的烟取下来,“那你是想救人的?”
“嗯。”
“可是有人看见是你把被害人推下楼的。”
“我没推。”
“……”
石头马不停蹄地记录着二人地对话,敲击键盘的声音掺杂在二人的话语中。
胡川看着石头打在电脑上的字,话风一转,又问:“被害人出事前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林亭闻言明显一愣,她眼眸动了动,说:“我的手机坏了。”
胡川从一旁抽出一个东西,举起来问林亭:“看看,这是你的手机吗?”
那是一台破破烂的智能手机,屏幕上已经有两块蜘蛛网状的裂纹。
林亭看了眼,回答:“是。”
胡川摁下那手机的开机键,可手机屏幕没有丝毫亮起的迹象。
石头悄声说:“技术人员说没救了。”
胡川只好把手机放到一边,并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整个人看上去稍微正经了些。他把燃尽的烟头被丢进烟灰缸里,又朝林亭问道:“你和被害人关系怎么样?”
“还行。”林亭答。
“平时交际多吗?”
“还行。”
“你俩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
林亭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道:“可以给支烟吗?”
胡川哼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灵魂伴侣,先给自己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之后又重新点燃了一根给林亭递过去,边递边念叨着:“小小年纪烟瘾这么重,你听听你那声儿,都哑成什么样了。”
林亭没理他,接过烟含在嘴里吸了几口。
讯问室里烟雾缭绕,林亭在这烟雾之中,缓缓抬起了眼眸。她的眼珠乌黑如墨,下方露着些许下眼白,且看无神,却似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