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凛这里待了三天后二人离开了东港,下一站目的地城市是宁城。
王少野在得知叶际卿休假后提前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让他改路先回宁城带上池锐一起吃个饭。
叶际卿原本没答应,过不了几天项目结束就能回去,说之后再见也不迟,没想到紧接着严奇便给池锐打来了电话。
高中那会儿池锐跟他的关系很好,久违的这通电话打来,严奇却一句话也不说。池锐隔着电话沉默了几分钟,松口说宁城见,严奇仍然没说话,就这样挂了电话。
对于王少野跟严奇前后脚给他们打电话的事,叶际卿很快便想通了,生意场上的你来我往都得需要关系来维系,那天在咖啡店门口几人撞到,以王少野活络的性格,自然能跟严奇他们处好关系。
二人踏上了先回宁城的飞机,池锐坐在靠窗的位置,飞机起飞后一直盯着窗外,手里攥着叶际卿的手指,时不时地捏两下骨节。
窗外的云团似在湛蓝的天空上堆积的白雪,穿梭其中触目是一片片的缥缈细腻。叶际卿握住他的手,问道:“池锐,你回过家吗?”
“回去过。”池锐扭头看他,“池樱结婚的时候我回去过。”
“池樱结婚了?”叶际卿问,“那你哥呢?”
池锐瞪了他一眼,很不耐烦的样子:“咱俩搞对象那会儿,我哥就结婚了。”
叶际卿很冤枉,池锐在某些时候高调的不行,所有的低调都压在了家世这方面,对此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池锐估计气不顺,又看向了窗外,只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
叶际卿倾身问:“耳朵有不舒服吗?”
“没,别那么多话。”池锐在认真地欣赏云团,只给他晃了下脑袋。
叶际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他的脑袋掰过来。
“打一架?”池锐面色不善。
这个态度叶际卿受用的不行,蓦地一笑,轻声问他:“池锐,你要一直留在林城吗?”
池锐留在林城的初衷是为了照顾海瑜,虽说她跟何煦进展不错,但关于情感的问题是海瑜的雷区,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见他神色迟疑,叶际卿又问:“你哥现在在哪里?”
“还在宁城,他上去了,我爸退居二线回老家种地去了。”池锐故意嫌弃,“还养了一院子鸡鸭,没事拎着桶就钓鱼去了,我妈不发脾气他不回来。”
有些地位是靠世代累积下来的,池恒坐上的那个位置想必分外瞩目,池父年纪渐长,后辈已起,这个时候退下来也恰到好处。
“池樱呢?”叶际卿问,“也在宁城吗?”
“她不在...”池锐忽然停下,挑眉又问,“你打听来打听去,是不是就想让我跟你一起回宁城定下来?”
池锐的脸凑的极近,前后位置都有人,叶际卿挪开眼,点头说:“是的。”
他们离别了太久,项目结束之后他就要回宁城,而池锐在这里的还有暂未完成的使命。
“我知道海瑜暂时还不会走。”叶际卿说,“林城也很好,你留在这里我不会不放心,如果你真的不走,我会经常过来。”
“异地恋啊?”池锐笑问,“不怕我再跑?”
叶际卿一派风轻云淡,说出的话却十分紧张:“很怕的。”
叶际卿漆黑的眉眼间带着笑意,话里话外又故意别扭,很像高中时代对他喜欢又恼怒的鬼样子。
池锐左右看了看,勾住他的衣扣,用力一拉,快速地蹭了下他的唇角,似在安抚又似在承诺:“池哥永远在你心里。”
叶际卿轻声笑了出来,扣住了他的手轻轻按着:“不过说实话,林城的教育水平确实没有宁城好,小念眼看着快上小学了,海瑜会考虑这方面吗?”
“会吧,我也不知道。”池锐揉了揉右耳,叹息道,“其实她的问题好解决,主要是叔叔阿姨那里。”
海瑜年少出走,如果没有发生海阳的事情,她大概过得再惨也会犟着不回来。
“叔叔还好,他心疼女儿,阿姨...”池锐蹙起眉心,“海瑜的性格跟阿姨很像,都很倔强,海瑜觉得她给父母丢人不肯回去,阿姨心疼她也气她,两个人就这么....较着劲。”
“所以你就两边跑着?”叶际卿按了下他手背,眼里流露出心疼的意味。
“别装可怜。”池锐抬起另外一只手,捏住他的脸,自我调侃,“要不是来回跑,我也没那么多机会去偷拍你。”
叶际卿被他捏的脸颊鼓起,声音有些含糊:“那小念呢,知不知道那是外公外婆?”
“知道。”池锐反复捏了几次才松开他,“小念从出生就叫的爷爷奶奶。”
叶际卿揉了揉被他捏的那块儿皮肤,淡淡地嗯了一声。
飞机颠簸一瞬,池锐捏着他的手,侧身面向他,很认真地说:“叶际卿,我跟你保证过不会再跑,我们跟陈凛一样,都在慢慢变好,我跟海瑜的家人也在宁城,我们会回去,但需要一点时间,你等等我,好吗?”
池锐认真的神色格外令人动容,叶际卿很想揉揉他的头发,手刚伸过去,心念一转,手掌慢慢下滑,跟报仇似的在他脸上揉了个痛快。
飞机上,池锐调整着面部表情,一路都在低声骂着他不是东西。
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叶际卿婉拒了王少野来接,打车到了约好的餐厅。
来的时候跟几人说好了,林城那边的事情在收尾,虽然有何煦在盯着,但叶际卿也不能在最后这两天消失的不见人影,吃完饭聊一会儿,到了晚上他们就要往林城走。
王少野三人在餐厅门口等着,等二人下车,王少野察觉肩头一凉,那位挺壮的电线杆子嗖地一下到了池锐跟前。
“他什么毛病?”王少野问,“怎么这么冲?”
陆嘉朗高深莫测地摇头,径直走到了叶际卿跟前。王少野紧随其后,三人站成一排,盯着对面眼瞪眼的严奇与池锐。
池锐本身不矮,跟这气冲冲的电线杆子一比,气焰不自觉地吃亏。他抬手杵了下严奇的肩膀,本想着开口打趣一句,出口的嗓音却有些黯淡:“你看什么看?不认识了!”
严奇没说话,瞪着眼对他怒目而视,池锐放下手攥了攥,想着这些年被他扔掉的朋友们,也理解严奇的态度。
“我...—”
刚一开口,严奇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别唠叨了,我说不过你。”严奇恨声恨气地又问,“咱这关系能回来吗?”
池锐仰着头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背:“能!能回来。”
断交许久,一见面,少年时代的友情一下子全都回来了。严奇闷乐着捶了下他的背,半天还没松开的意思。
陆嘉朗揣着兜,走过去毫不留情地磕了下严奇的肋骨:“差不多得了,以后随时能见,你老这么抱着他,小心叶际卿待会儿给你脸色看。”
“没事,让他抱。”叶际卿也过来,歪头看了眼池锐的脸,笑道,“他再抱一会池锐忍不住就动手了。”
严奇靠了一声,松开了池锐的肩膀。
饭桌上几人都没说要喝酒,清清静静地聊着各自的近况,池锐想起方明旭,在席间问了一句,严奇一脸不爽地说那孙子毕业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严奇不爽完神色多了少许遗憾,说方明旭在外地发展,也就逢年过节发个问候的消息。
大多命运都逃不过这个自然规律,长大成人到成家立业,昔日的同学好友各奔一方,渐渐便消失人海。
面虽不能常见,最初的友情仍在,几人说笑感慨,直至饭局结束。
下午时间还早,从餐厅离开后一行人驱车去了陆嘉朗的工作室。
地址就在上次与叶际卿偶遇的楼上,前台的摆设跟叶际卿的事务所大抵一致,这些年累积的策划展览照片,企业文化以及奖章等等都贴在那面墙上。
几人坐下喝了点东西,感觉过了没多久,转眼天色渐沉。
时间仓促,踩着高铁发车的时间,陆嘉朗放了二人离开,说大家反正都在宁城,等过年休假再好好聚聚。
叶际卿道了声回来联系,与池锐踏上了回林城的高铁。
到达临场路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便利店开着灯,门口挂着一个休息牌,上面留着一串手机号码。
池锐上前晃了晃门,打不开,叶际卿扭头往小分队住的那间看去,一层灯光明亮,似乎还有隐隐烟气往外飘散。
二人过去开门,瞬间被扑了一身的热气,刘昶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回头一看,哟了一声:“回来了,吃了吗?”
宽大的办公桌上,文件电脑消失不见,上面放着两个锅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火锅呀?”池锐探身过去,“你们怎么聚上了?”
汪臻坐在里侧,起身笑说:“他们都交接完了,商量好吃火锅。”
“要吃自己找凳子坐啊。”何煦手里拿着小念的勺子在帮她切丸子,“要是懒得找就站那儿看会,我们快吃完了。”
海瑜的头发扎在脑后,闻言起身说:“你们坐我这儿,我吃完了。”
何煦现在有了拿捏人的说辞,低声跟小念说了句什么,小念乖乖点头,歪身拉住海瑜的衣服,仰头软软地说:“妈妈坐,何叔叔说让他们饿着。”
话音一落,室内哄堂大笑。
叶际卿挑了他一眼,看了一圈在坐的各位。
小分队的伙伴显然还没有吃痛快,尤其是在汪臻旁边的一男一女,周保贝跟鲍可爱看都不看他,端着碗吃的如狼似虎。
“你们吃。”叶际卿拎着包,没放下的意思,“我俩自己吃。”
何煦半揽着闺女冲他摆手,整个一副翻脸不认兄弟的摸样:“慢走不送啊,你俩也没说今天回来,委屈委屈吧,下次带你们。”
池锐一耸肩,揣着兜不大在意,过来跟海瑜打了声招呼,拿上便利店的钥匙跟着叶际卿又出了门。
“累,不想出去吃了。”池锐一出门就歪在了他身上,“想早点睡。”
今天一天又是飞机又是高铁,来回奔波的属实累人,叶际卿抱在他的肩头,低声说:“那就在店里找点吃的,吃完洗澡睡觉。”
“阔以阔以!”池锐挑着声音说。
便利店许多半成品的饭,适合叶际卿半吊子的厨艺,本来打算煮个面吃,进了店一看,锅子里还有好多关东煮。
二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默契的微笑,索性面也没煮,拿着碗连汤带菜一起抄了个干净。
走之前房间开了半扇窗子用来通风,进门一瞬间有些许发凉,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重新关上窗户,气温渐渐暖了起来。
洗完澡后楼下依然没什么动静,可能隔壁还在接着热闹。池锐往里挪了挪身子,沐浴露清爽的味道掩在被子里,触手是一片干燥细腻的肌肤。
“不是困了吗?”叶际卿轻轻地揉着他耳后,“这几天一直没戴,有不舒服吗?”
耳疾的问题池锐不想多说,这趟出门也没有戴,私下只有跟叶际卿时才会戴上。池锐摇了摇头,蹭着他的手腕:“没,偶尔听不清,你在我身边,我不担心。”
“要不要换个医院看看?姑父帮我联系过几位医生。”叶际卿始终担忧,“江夏那里也不错,嗯....多看看也没什么坏处。”
池锐迟疑片刻,安静了很多才说:“不去了,其实江夏跟我聊过,他说我.....有一部分是因为心理因素,刻意回避刻意压抑着自己,所以才不好。”
叶际卿一想到他孤身一人拖着伤病也拖着行李来到这里,心里止不住地发酸,哑着嗓音问:“那现在呢,还会..难受吗?”
“不会了。”池锐嗓音同样沙哑,眼神幽亮。
“嗯,继续保持。”叶际卿用开玩笑的语气鼓励他,“你可以跟我无法无天,不要再压抑自己了,我都接着,好吗?”
橘色的小灯今天没有打开,整个房间模糊昏暗,叶际卿的眉眼如同一笔凌厉的墨痕,劈破眼前的昏暗,深深地印在了池锐的眼里。
指腹的热气源源不断地在耳后萦绕,池锐点点头,将他的手拉下来,歪在他的肩头上:“叶哥,我想睡觉了。”
这几天接连与旧友相逢,吃着饭聊过往聊现状,彷佛已经越过所有坎坷尘埃落定,心神全数松懈。
叶际卿撩了下他额前的发丝,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呢喃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轻轻又道:“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