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有外面反射进来的光,海瑜的脸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到她手里端着什么东西,还在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
池锐蹭地起身,拍亮了屋内的灯,几乎在灯亮的同一时间,二人再次十分默契地躲避了海瑜的视线。
太丢人了,简直太丢人了。
“爱吃不吃。”海瑜将手里的热气啪地放在桌上,“不吃饿死。”
海瑜好歹给他们留了点儿面子,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叶际卿起身,看清桌上放的是两碗面条。
“吃?还是饿死?”池锐靠着墙壁,单手插兜挑衅道,“可以回隔壁吃哦。”
叶际卿的脸上还残留着某种液体留下的紧绷感:“你去吧,我才不去。”
池锐扬了下眉尾,走过去上手去搓他的脸:“叶际卿,你什么时候能再这么给我哭一回看看!”
“这种情况在我身上很少见。”叶际卿抱住他,很坦率地说,“不过我可以努努力,让你时不时就这么哭一回。”
池锐哽了一下,推开他坐到桌子跟前吃面。
凡事给人留余地的做法还是要有的,叶际卿对点到为止这个分寸拿捏的很到位,坐他旁边吃起了另外一碗面。
刚刚吃了一筷子,房间再次被人从外面踢开。
叶际卿捏着筷子,脸色一言难尽。池锐侧着头也看了过去,盯着踹门的人欲言又止。
海瑜手里抱着一床艳丽的花被子,一把扔在床上,不耐烦地撇下一句话:“爱盖不盖,不盖冻死。”
她说完又立刻走了,只余被子扔在床上扑出来的风无情地刮着二人的面门。
“池哥,你被子就一床。”叶际卿很平静地问,“被罩不会也就一床吧?”
池锐盯着被子上的花花,同样平静的回:“我很希望我的柜子里能凭空出现一套崭新的被罩。”
叶际卿的目光越过床看向了对面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空柜子处。池锐看了他一眼,凉凉地又说:“我就那点儿家当,有没有新的你不知道?”
叶际卿看着他的脸色,很识相地继续低头吃面。
深夜时分,临场路归于宁静,二人洗漱完躺在鲜艳美丽的花被子里分外安详。
“说真的,海瑜没比我大几岁。”池锐痛心疾首,“她怎么是这个审美?”
床头灯散发着薄弱的暖黄,叶际卿压着被角,盯着天花板说:“跟你有的一拼。”
池锐扭头,目光幽幽地看他,两秒过后,叶际卿视线一黑,被人蒙进了被子里。
说实话,池锐是想在被子里揍他一顿的,不过一缕灯光顺着被缝溜了进来,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瞬间灭了他所有的想法。
被子里是一片幽谧的光芒,鼻尖充斥着温暖的馨香,嗅觉在昏暗下变的格外敏锐,池锐按下要打人的念头,将手搭在叶际卿的腰腹轻轻蹭了蹭。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叶际卿,你好香。”
叶际卿觉得自己有毛病,池锐蛮横不讲理的时候他想让池锐乖点,可池锐跟他柔和的时候他又觉得还是横点儿好。
“那你过来点儿。”他说着话,自己反倒挪了过去,“挨着睡。”
池锐蹭住他,眉眼弯弯,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副样子太熟悉了,叶际卿心里升起一股别样的情绪,随着这股情愫传到胸口,他猛然后背一凉,想起以前池锐套路他之前也会这样乖乖地冲他笑。
多年过去,不知道他这个习惯有没有变,叶际卿一件一件地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跟被骗怕了似的试探性地问道:“池锐,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瞒我?”
昏暗里池锐微不可察地垂下眼,在叶际卿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压都压不住,半晌才压着嗓子嘟囔了一句:“烦不烦,关灯睡觉,我困死了。”
叶际卿被凶的挺舒坦,没再多想,关上灯,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小摩托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情绪完全释放之后的睡眠很沉,夜晚的时光眨眼而逝。
日出东方,无限明媚,耀眼的光线一点点照射到临场路商铺的店门之上。
“这都日上三竿了。”何煦在柜台前问,“他俩还没起呢?”
何煦昨天陪着喝了不少,下午到家补了一觉,晚上找叶际卿没找着,来便利店一看,海瑜呆呆地坐在柜台内,眼圈发着红。
何煦问她怎么了,海瑜没说话,往楼上指了指。何煦一点就透,笑着问她需不需要哄。
海瑜没好气地给让他回了隔壁。
早上他将小念送到幼儿园,半天过去,眼看着快十一点了,在他房间赖了许多天的兄弟还是没消息。
“没起呢。”海瑜清理着身后的货架,“让他们睡吧。”
“他俩不会吵起来了吧?”何煦又问,“要不上去看一眼?”
海瑜闻言转过身摆了摆手:“吵起来池锐还能跟他睡一屋?没事,估计还在睡,饿醒了就起了,不用管他们。”
何煦脑回路清奇了一秒,觉得以后绝对不能跟海瑜找不痛快,要不然很有可能连饭都没得吃。
“中午你去接小念?”海瑜问,“还是我去?”
“我去。”何煦说,“外面冷,你在家吧。”
中午接完小念回来,何煦看着小餐桌上的三碗饭,按着狂想上扬的唇角,淡定地坐在了海瑜旁边。
“何叔叔,你以后都会跟我们一起吃饭吗?”小念捧着自己的小碗,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问。
何煦往她碗里夹了一块儿鸡蛋:“会,小念同意吗?”
小念比出两个圆秃秃的手指娇声喊了声耶:“同意!”
身边的海瑜没动静,好似没听懂两个人的谈话,何煦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海瑜捧着碗神色淡然,耳上的一抹绯色分外瞩目。
何煦这次没再压着唇角,面对着她毫不遮掩地笑了笑。
午后的临场路并不安静,叫卖的喇叭声也没有因为中午就暂停动静。阳光透过不怎么遮光的窗帘扫进房间,床头之上是一抹暖黄的光芒。
叶际卿动了下肩膀,被子上的花花随之起伏,他缓慢地睁开眼,反应了两秒后猛地抬起了身子,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抓。
池锐老老实实在他身边躺着,这次没跑也没醒。
叶际卿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下。
“人家说岁数越大觉越少。”池锐没睁眼,腿往他身上一压,继续打击人,“到你这儿怎么反了?”
叶际卿伸手捞起他的腿,一点一点滑到脚腕处的红绳上:“池锐,我没比你大几岁。”
池锐眯缝着眼看他:“大一天也是大。”
叶际卿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又问:“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你蹭一下起来,被你吓醒了。”池锐的脚腕还在叶际卿手里,想翻身没翻过去,挣脱了一下,“松开,我抻抻腰,浑身疼。”
叶际卿松开他,池锐侧躺过去,双臂上抬,使劲儿抻了一把:“舒服,好久没这么舒服了。”他重新转过身看向叶际卿,噗嗤一笑,“叶际卿,你好肿。”
叶际卿揉了揉脸,提醒道:“你也很肿。”
池锐活动了下面部,果然感觉到脸上发胀,不自觉又感到丢人,托着脸陷入了沉思状态。
窗帘被拉开的一瞬间池锐猛地闭上了眼睛,热热的气息洒在脸上,鼻尖都是阳光的味道。
“起来吧,吃饭去。”叶际卿半靠在窗边,低头点了几下手机,“快一点了。”
池锐瞪圆了他那双发肿的双眼:“下午一点?”
叶际卿抿了抿唇,抬头看他,没忍住回了一嘴:“半夜一点。”
池锐:.......
叶际卿冲他抬了抬下巴,催道:“快起。”
池锐缩在被子里看他,叶际卿光着上身,肩臂线条流畅有力,下面穿的是他的睡裤,裤腰紧巴巴地贴着小腹,再往下看还露着脚踝骨。
嗯,在九分裤与八分裤之间,池锐选择了八分半裤。
池锐不禁皱了皱眉,他穿这件睡裤大小长度刚刚好,平时叶际卿穿他自己衣服时没注意,现在这么一看,池锐非常不爽。
叶际卿多大了,几年不见,比他壮不少不说,怎么还长个儿了呢!
“叶际卿,你跟我睡觉还穿衣服?”身上只有一件内裤的池锐挑他毛病,“你防谁呢?”
叶际卿走过来,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池锐,你讲讲理,刚在被窝里蹭我的时候我可没穿衣服。”
“那你....”
“我不能裸着拉窗帘吧?”叶际卿说,“这可是三楼,对面一眼就能看见。”
池锐踢了下被子,眼看着花花在眼前起飞了一秒:“我光着呢!拉上。”
池锐的眼还肿着,眼底泛着惺忪的水光,不过那张嘴可谓精力充肺。叶际卿伸手进去按了他一把,转身拉住窗帘,从柜子里找了套衣服放在了他身边。
“穿吧。”叶际卿俯视着他。
池锐看了他片刻,眉尾一掀,一把撩开了被子。
藏在被子里的热气扑面而来,白皙的胸膛大大咧咧地在他眼前晃,叶际卿眨了眨眼,不太有出息地背过了身。
“我衣服你穿着小吧?”池锐盯着他的背影边穿衣服边说,“你让何煦帮你送一套过来。”
叶际卿没敢往身后看,背对着他说:“刚跟何煦发消息了,他会放门口。”
池锐哦了一声,利落地穿好衣服,等叶际卿还在隔着窗户观赏对面风景的时候,他扯过被子随手抖了一下。
这只是个习惯性的动作,每天起床他都会抖一下再铺好,昨晚那场没什么形象的哭已经被他选择性地遗忘,猛一清这床被子又懵了一下。
不禁再次暗暗吐槽海瑜的审美。
昨晚哭的头晕目眩,没好好看看这床被子,只记得上面花挺多,现在清醒再看,简直....喜庆的不得了。
被子上的花他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反正都挺艳,毫无规律地一个挨着一个地满铺在被面上,被子四条边上还带着金灿灿的绣线。
在阳光下一抖,美的...令人咋舌。
“昨晚....我们就是在这被子里睡的?”池锐捏着被子一角,扭头往床头的墙上看,“如果再往那里贴个喜字,我们就可以入洞房了...”
叶际卿眼一抬,短沉地笑了一声,走过来捏住被子另外一个边,一脸正经地问:“所以,昨晚没有跟我入洞房,是因为墙上没有喜字吗?”
池锐动了动唇,很想骂人。
其实这被子不难看,只是过于复古艳丽,池锐觉得不太适合自己。
“说话呀?”叶际卿掂了下背角催道。
池锐看着穿着自己睡裤的叶际卿咽下骂人的话,一把扯过他手里的被角,快速叠好,直接堆在了柜子里。
“走,给海瑜买床被子。”池锐说,“买十套。”
叶际卿失笑:“海瑜喜欢,你别闹。”
池锐苦大仇深地摇头:“她喜欢她的,我送我的,不冲突。”
“那.....”叶际卿突然凑到他面前,托起那张表情鲜活的脸,偏头亲了一下,“我可以买喜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