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便利店时叶际卿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海瑜接过了小念回了店里。
池锐背着摄影包在门口抽烟,等他出来问:“吃什么?”
“后天有事吗?”叶际卿直接问。
池锐下意识地就想摸耳朵,扔下烟说:“没事。”
“没事的话陪我回宁城一趟。”叶际卿手的衣服兜里攥着,“我不想坐火车,我的车留给何煦他们开,你方便的话开车陪我回一趟,一周左右就回来。”
池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行,刚好我去宁城也有事情。”
“什么事?”叶际卿问。
从小的成长环境导致叶际卿对情感过于冷漠,除了池锐会牵扯到他的情绪外,对于其他人或者其他感情他从来不会去主动维系。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十余年之久,许多人许多事随着岁月流逝早就失去了联系。每走一段路遇见一些人,过去之后扔进人海再无消息。
池锐这些年看似过得还算可以,可关于他右耳的具体细节,叶际卿不知道该找谁问,唯一知情的海瑜似乎也对他心有芥蒂。
心疼之余压抑着一丝无名的怒火,与池锐重逢之后,他表现出的一切都证明了当年并没有厌恶二人的感情。
他期盼池锐能给他一句实话。最后无论是什么,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可以接受。
“去宁城做什么?”叶际卿重复又问。
阳光带着冬天特有的寒冷与静谧,照的路面彷佛洒了一层油光。池锐不知道叶际卿什么意思,只觉他这副修长的身量就这么站在面前隐隐有些压迫感。
池锐默默地看了他片刻,轻笑一声,又掏出一颗烟点燃。
缥缈的烟雾升起,他冲叶际卿吐出烟圈,颇有些放浪形骸:“你管呢。”
熟悉的神态一闪而逝,转眼池锐又恢复了呆愣的表情,夹着烟问:“你约我吃饭,又约我回宁城,我都答应了,你还不让我吃饭吗?”
叶际卿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一口气被硬生生地噎回去,再也提不起来。
“吃什么?”叶际卿呼了口气问。
池锐往前走:“吃面吧,红烧牛肉面,开车去,我知道有一家特别好吃。”
到车跟前叶际卿按下了主驾的车门,对他指了指副驾:“我开。”
“没多远,你不认路。”池锐开门。
之前叶际卿说过他带耳机不礼貌,从那之后二人见面,池锐便没再戴过。叶际卿拉住他胳膊,将他送到了副驾上:“安全带自己会系吧?”
池锐隔着窗户扔下烟,冲他眨了下眼。愣愣地说:“会。”
“这地方不大,我丢不了你。”叶际卿莫名烦躁,学着海瑜嘲讽他的话,启动车子又催他,“安全带系好。”
池锐转头扯安全带,隔着车窗对叶际卿翻了个白眼。
这是又发什么疯?
开车二十分钟,正是饭点,面馆人很多,拿号排队等服务员叫才能进去。
叶际卿坐在店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菜单看的云里雾里。
心不在这儿,看什么都是天书。
“你点吧。”叶际卿放下菜单,“点什么我吃什么。”
池锐跟他隔了一个凳子,轻飘飘地哦了一声,扭头又问:“你今天怎么没去工地?”
叶际卿微微弯腰,手支在下巴上:“何煦又不是废物,他盯着就行了。”
从昨天开始叶际卿就不对劲,好一阵歹一阵,时不时像这样阴阳怪气一阵,池锐懒得理他,装傻充楞地说:“哦,他还挺优秀。”
叶际卿坐在他左边,声音没刻意大,昨晚他查过资料,正常环境下不影响他左耳的听力。
“下午你要工作?”叶际卿问。
池锐的包在车里,盯着菜单说:“嗯。”
“这次拍什么?”叶际卿又问,“在哪里?”
池锐捏着菜单看他:“拍建筑,在市里。”
叶际卿眼里忽然闪了一抹笑,池锐幽幽瞥了他一眼,莫名察觉到了他那抹笑的含义。
不等他拒绝,叶际卿往前倾身:“池哥,我也想去。”
池锐被他抢先,转头咳了一声:“我很忙,没时间。”
“我给你开车,保证不打扰你。”叶际卿耍赖的本事全都是跟他学来的,“这么久了我还没去过市里,你带我去吧。”
池锐平时压抑的狠了,乍一见到叶际卿跟他装起了乖,恨不得去挠挠他的下巴。
服务员叫到二人的号,起身之前叶际卿拽了下他的袖子,池锐挥开他,一本正经地说了声行。
拍摄地点在市中心,是一座历史文化公园,相传建于战国时期,里面遍布古典建筑。
“这里..这么热闹吗?”叶际卿拎着瓶水,慢悠悠地跟在池锐身后。
打他来这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什么都好奇。池锐举着相机无语地叹了口气,回道:“平常不热闹,今天有活动。”
“我看你之前的微博里也发过这里,怎么还拍?”
池锐看着取景器里的景色眨了下眼,拍了几张后问:“你还翻我微博了?”
“翻了。”叶际卿非常坦白,“从头到尾。”
池锐轻轻笑了笑:“没少费功夫吧?”
“还好。”叶际卿说。
现在的气温远不到湖面结冰的程度,湖面荡着一层一层的波纹,中心几只小船摇摇晃晃。
池锐找好角度拍了几张,说:“今天有活动,人多东西也多,我之前拍的时候没什么人,氛围不一样,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更新一下。”
叶际卿嗯了一声没再多问,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通过中央大街,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桃园区,只不过这个季节叶落花败只余光秃秃的树干。
池锐没拍这里,绕过桃园区,去了比前面更加热闹区域。
幽长的路边都是小摊子,吃喝玩乐都有。
池锐躲着人群举起了相机:“集市开三天,这是第二天。”
叶际卿闭上了刚张开的嘴。
公园占地面积极广,池锐一路走一路拍,等日落时分才将将拍完一半的区域。
二人找了一家饮品店歇脚,叶际卿点了两杯热茶,放到了他桌前问:“明天还来吗?”
池锐摆弄着相机,点头说,“来,明天拍完就可以了。”
叶际卿坐他对面,见他低着头,不着痕迹地往他左边挪了挪凳子:“怎么没见你发工地的照片?不是已经拍了好多吗。”
池锐抬起头,看见他的距离微微皱了下眉,没做多想:“那个我想做成视频,这两天正在剪辑。”
“李坤也不催你?”叶际卿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成路都在问这个问那个。
池锐将相机装进包里放好,轻啜了一口茶,不甚明白地问;“叶际卿,你话怎么这么多了?”
叶际卿捧着杯子笑,眼里似乎被熏了一股热气,轻声说:“是你现在话太少了。”
池锐绷住了嘴,靠住椅背没再接话。叶际卿不再自找没趣,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天色渐晚,光线逐渐暗沉,饮品店氛围安宁,周遭随着夜幕降临也静了下来。
池锐按开手机,上面有一条海瑜发来的消息,问他几点到家,用不用留饭。
池锐回复了大概的时间,犹豫了片刻又回复不用留饭。回完消息后抬眼往叶际卿那儿看了一眼,这会儿倒安静的不像话,似乎在处理工作,脸色十分严肃。
叶际卿认真的神色与多年前重合在了一起,池锐想起有一段时间叶际卿忙的跟孙子似的,一瓶水一支笔一个图,往那一杵就是一天。
下课回家一看,那图才画了一半,另外一半跟他早上上课走的时候一样,干净的不像话。
他那会儿不懂,问他磨什么洋工呢,溜溜一天就干半张纸?叶际卿往地下一坐,开玩笑似的说现在换专业还来得及么。
池锐对那张图印象极为深刻,那是一张远看就十来个粗线条,近看无数个小线条的平面设计图。
外行看热闹,他不知道有什么难的,就这么一张破玩意,磨了叶际卿三天。
画好的时候叶际卿边揉手腕边观摩,看样子还挺满意,池锐要瞧热闹,捧着从外面买的酸辣粉边吃边看。
还没等说话,他先嗦了一口粉,叶际卿听见动静连忙挡,虽然挡住了大半,但依然有一颗不同凡响的油渍脱离了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图纸上。
那是池锐第一次听见叶际卿惨绝人寰的叫声。
然后跟病入膏肓了似的平躺在地下起不来,池锐惊觉自己闯了大祸,趴地下哄他,说不行把刚写的卷子让他撕,找补回来行不行。
叶际卿气的七窍生烟,只能第二天重新开始,边骂边画,素质都没了。
想起这事儿,池锐捧着茶不出声地闷乐了两声,乐够了又觉得自己有病,斜靠着椅子点开了小甜甜的聊天框,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现在跟谁在一起。’
小甜甜许久没回复,池锐挑了下眉,退出界面去点开了微博。
一条条翻阅以前的记录,拍的都挺好,还算满意。
叶际卿依旧在看手机,时不时会轻蹙下眉心,估计又是看哪封邮件不顺眼了。
池锐咳了一声,动静挺大,叶际卿瞬间就看向了他:“怎么了?”
池锐手指点着手机背面,摇头说:“呛着了。”
叶际卿又低头拿着手机忙,手指翻飞的极快,抽空才说:“有份资料着急看,先等我一下好吗?”
认真的叶际卿总是让人不忍心打扰,池锐坐直了身子,放下手机轻轻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