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乍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笛声,池锐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勾唇轻嗤了一声。
嗡鸣声在耳边回响,叶际卿回望着他,胸口有一瞬间发凉。
池锐收敛起嘴角,不知道在嘲讽叶际卿还是在嘲讽自己,凉凉地说:“那他老婆可太不长眼了。”
“是吧,我说也是....”老罗话没说完,诶了一声,“你怎么刚来就要走呢?”
池锐甩了下包,走的跟以前一样气势汹汹。
“闲的你。”叶际卿给老罗扔了一句,抬身追了上去。
工地上也就中午这会儿能消停片刻,一到下午又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天越来越冷,都在赶工期,叶际卿几人一天前后能蹿好几趟。
来来回回走过很多天,崎岖不平的路让叶际卿走的如履平地。
池锐将车停在了工地门口,步子从开始急促了几下之后便恢复了平稳,边走边大口地呼了几口气。
“池锐。”叶际卿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
池锐脚步未停,揣着兜走头也不回。
叶际卿挑了下眉,这种...爱答不理的臭屁劲儿,还真是怀念。
“池锐。”叶际卿大了些声。
池锐脚步微顿,抬手挠了挠耳尖依旧没有回头。
工地环境嘈乱,各种声音叮当作响。其实只要池锐不跟他像普通朋友那么客气,叶际卿反而没了那么多负担。
他紧跟了两步,再次扬声喊道:“池锐!你聋了?”
停车场上空飘着一丝极轻的灰尘,池锐打开车门,叶际卿赶到他身边,‘砰’地一声又推闭了车门。
“你干吗?”池锐无辜地问。
叶际卿衬衣扣子敞着两颗,喉结滑动:“叫你好几遍,干嘛不理人。”
池锐眼神一闪,清了清嗓子:“太吵了,没注意到,怎么了吗?”
在爱恨交织的那段时间里,叶际卿压着回忆不肯怀念一份,然而等重新见到池锐,从未褪色的记忆叫嚣着向他翻涌。
这神色,分明实在隐藏什么。
叶际卿按着车门,绕着他的脸打量了几眼:“你...”
“我跟谁跑了?”池锐打断他。
叶际卿心脏一紧,被他拿捏住:“我..。”
“你就这么诋毁我?”池锐微微侧着脸,固执地又问,“你说,我跟谁跑了?”
叶际卿脸上的笑僵在了唇角,垂眸定了片刻,抬头之后眼神变得略微锐利,池锐与他对视,按在车门上的手一紧,指尖一下子变了白。
“你没跑吗?”叶际卿问。
池锐放下手,扯了扯衣领并不回答。
到林城的这段时间,叶际卿由衷地体会到了力气不知道往哪儿用的感觉,一拳下去戳不到正经地方,池锐变成了另外一种的荤素不忌,任凭你说什么做什么,他似乎浑然不知,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最多的时候就是用面无表情到麻木的脸看他。
“晚上有事吗?”叶际卿转移了话题,“一起吃个饭。”
池锐划了下玻璃上的灰尘,考虑了很久才点头:“你几点结束?”
“今天不开会。”叶际卿看了眼手机,“我..七点结束。”
“我在店里等你。”池锐说完推开他的手上了车。
灰尘翻滚出呛人的味道,叶际卿挥了两下,等他顺利出了施工场地才回去。
约好的七点还是晚了,下午快结束时,一行人被供应商拖了一个多小时。
刘昶跟鲍可爱在工厂找了一下午的色板,千挑万选出来几张,最后一对比,跟施工图上的颜色还是差了些。
供应商不想失去客户,找到几人说可以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一批,前提时必须签合同他们才能出货。
“色板不一样出来的效果就天差地别,我不是难为各位。”叶际卿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先拿出来样品,我们对比好,一致的话再考虑签合同的问题。”
供应商面漏难色,几人互相使眼色。
叶际卿穿好衣服,拿起电脑:“样品成本不高,我们暂时不需要您批量产,如果可以您尽快做,做好了我安排人去看,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再去别的工厂看。”
供应商连忙拦:“行,就按您说的,一周之内我们赶三批出来,但您不能找别家了。”
“您先出吧。”叶际卿指了下刘昶,“出好了找刘工看,各方面都合适我们就谈。”
刘昶过来推着几人先往办公室外走:“张老板呀,行了,我们头儿都松口了,你们要省成本我们也得赶时间,赶快弄,大家都方便,走吧走吧,做出来您随时联系我就行。”
一到晚上气温降低,干冷的寒气混合在空气中。
张老板搓了搓手,往身后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半开玩笑地抱怨道:“你们这个叶总也太厉害了,只说让我们出样板,也不说到底签不签我们,你们不是还一个老大呢么,就戴眼镜那个,我再找他谈谈行不行?”
“想什么呢,我们都是一伙儿的。”刘昶裹着衣服,笑着说,“更何况哪有东西不摆出来就让人先掏钱的,别打歪主意,不好使,踏实弄去吧,实话跟您说,不止你们一家来找,也就是咱们交情深点儿,要不叶总不一定跟您说这么多。”
这年头卖个馒头都有竞争对手,货比三家,谁有真本事就能磕下。李坤给了驻场团队绝对话语权,在用料方面没人敢给置喙半句。
“行吧行吧,回头联系。”张老板往前走,“别我回头做出来了,你们反悔啊。”
刘昶眯着眼乐,也不给准话:“您尽快吧。”
等外面没动静了,叶际卿推门出来,孙慷慨几人从办公室另外一边陆续跟他扎在了一起。
“他也太能磨叽了。”周保贝一直在室外,冻得直哆嗦,“咱快走吧。”
关好办公室,几人抱着电脑回了临场路。
“何煦回来没挺尸啊。”刘昶推开门,指了指桌上的饭盒,“给咱订好饭了,快吃。”
室内暖和了一些,叶际卿将电脑放到桌上,跟几人说:“你们吃吧,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周保贝端起饭盒问。
叶际卿往楼上走,瞥了他一眼:“你管呢。”
“我.....”
“活该。”鲍可爱哼了声。
叶际卿回楼上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收拾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从上到重新下楼不超过二十分钟,底下几人还没吃完饭。
周保贝抬起头:“老大,你..”
“你怎么挨呲哒没够呢?”鲍可爱再次打断他。
叶际卿颇为赞赏地冲鲍可爱抬了抬下巴,跟几人撂了一句吃完早点休息便出了门。
隔壁的便利店亮着明亮的光,叶际卿定了定脚步,盯着那抹灯光呼出口气到跟前推开了门。
何煦正在帮忙往架子上放东西,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过来,“都回来了?吃饭了吧?”
叶际卿往里看了一眼:“他们在吃。”
何煦的想法就顶脑门上了,收工之后只要不开会他就来便利店溜达。
叶际卿一开始让他少想有的没的,没准儿海瑜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儿,搞个绯色乌龙出来对谁都不好。
何煦觉得有道理,叶际卿以为他不会再去人跟前献殷勤了,没成想何煦扭头就问了池锐:“海瑜是单身吧?”
池锐愣了好半天才说话:“是。”
“那就行。”何煦乐呵呵地说。
叶际卿没想到他是这么顿操作,十分佩服地给他举了举大拇指。何煦美滋滋地嘲讽了他好一顿,说他那张嘴就是摆设,想问什么就问呗,非得憋着。
也不知道他在点什么,叶际卿仔细想想,他压根也没憋什么,至少在一切芥蒂还未消散的时候他顺从本心跟池锐提了复合。
“叶叔叔。”小念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叶际卿侧身看过去,一颗圆滚滚的身子冲他扑了过来,他连忙扶了一下:“小念晚上好,你怎么还不睡?”
小念抱着他的大腿仰着脸看:“抱抱!”
“你怎么老让人抱?”叶际卿不像第一次抱她那么别扭,动作娴熟地抱起了她,左右看了几眼又问,“池叔叔呢?”
“在后院帮妈妈收拾东西。”小念嘟着嘴,“他心情不好,晚饭都没吃。”
约饭的时间迟到了一个多小时,那会儿一直在跟供应商谈话,没腾出来打电话的时间,不过消息倒是发过,让他饿了先吃点别的垫垫。
这就生气了?
便利店后面封闭性较强,是个很隐秘的小院子,四处都是三四层的楼体,空间镂空部分大概只有十多平方。
叶际卿往门口看,抱着小念过去:“那小念帮我叫一下池叔叔好不好?”
小念摇头:“不好。”
以现在的身份贸然进人家院子不合适,何况池锐的性子变得太过难以捉摸,即使他想打破僵局,也不想让表面的平稳乍起波澜。
“不会吵到别人的,声音散不出去。”叶际卿靠着门框,“帮我喊一下池叔叔,我跟他一起去吃饭。”
何煦收拾完坐在了柜台内,晃着手里的半瓶水:“出息,你腿断了?还是门上长刺了?”
叶际卿回头不留情面地反击:“你有出息,你不怕门上长的刺。”
俩人半斤八两,都不敢贸然越城池半步,谁也别说谁。
小念依然摇头,皱起小眉头捏住了叶际卿的耳朵:“他听不见。”
“什么?”叶际卿心跳漏了一拍,嗓音瞬间变得干涩了起来,“他听不见?”
“嗯。”小念重重点头,“他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