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碗粥外加几只小笼包下肚,等中午到了饭店叶际卿一点儿饿的感觉都没有。
“他们好吵。”汪臻坐他旁边,小声地嘀咕着。
早些时候汪城一家已经走完了家里的长辈,眼下最后一场饭局都是平辈,不是叶际卿那个叔就是那个婶,宽敞的包厢浩浩荡荡地坐了十多号人。
叶际卿偏了偏头:“正常,你前任舅妈都被邀请了。”
“我也奇怪呢,不是光奇怪舅妈啊。”汪臻叫了陆时媛多年的舅妈,一时改不了口,“我奇怪他俩怎么有时间回来,还给我带了礼物。”
出发前叶启邦开的车,没看见拿什么东西,叶际卿问:“什么礼物。”
汪臻从脖子上拉出一条亮晶晶的东西:“一条项链。”
“哦,带着吧。”叶际卿看过去,“挺好看的。”
“你不送我点儿什么?”
“上次不说了么,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叶际卿轻声说,“多久了你也没信儿,我哪给人买过东西。”
汪臻贼兮兮地笑了一下,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叶际卿看了她一眼,眼角微挑凑了过去。
“没给那位朋友送过礼物?”汪臻挑着语气问。
叶际卿立刻撤回身子:“你别没话找话。”
不用仔细想,确实没有,池锐除了对厮混玩闹展示出有兴趣外没表现出还有别的兴趣。
送礼物?也该送,但不知道送什么。
总不能送一套十年高考让池锐找理由指着鼻子骂吧?
“际卿跟臻臻聊什么呢?”某个叔叔问。
叶际卿跟汪臻坐直身子,互看一眼,一齐说:“话别。”
饭桌上的人都愣了愣,竟然被这个不是笑话的笑话逗得哄堂大笑,二人低下头没再说话,没一会儿饭桌上恢复了吵闹的节奏。
一顿饭你说几句我聊几句,从小时候说到结婚生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回说,拖拖拉拉到天色渐沉才结束。
“际卿跟我们回家吧?”汪城说,“好久没过来了,住一晚?明天我们就走了。”
父母在他身旁站着,叶际卿实在不想让他俩像昨晚那么别扭,考虑了片刻跟汪城点头,回身跟父母说:“你们回吧,我去姑姑家。”
陆时媛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叶启邦率先开口:“行,早点睡。”他偏了偏头又跟汪城说,“明早我们再来,一起去机场。”
叶婉华催他们:“你们要忙就别折腾,我们自己走也一样。”
“不忙。”陆时媛接道,“早点休息,明天见啊。”
临近分别前的心情格外低沉,阴了一周的天气终于开始下雨,到家后路面已经积了一层水。
小三居的房间少了许多东西,整个屋子空荡荡的。临睡前汪臻扯着他不肯松手,又有水漫金山的趋势。
“这会儿你要哭明天就得肿着上飞机。”叶际卿穿了件白色的运动衫,扯回自己的袖子,“回去睡觉。”
汪臻不走,骂他:“神经病,你说声会想我能死?”
“我恨不得放炮仗换送你。”叶际卿推了推她,“想你干嘛?接着给你背锅?”
“我过久没让你背过黑锅了。”汪臻一脸难以置信,“你不要损我名誉!”
“好的,汪小姐,你说的对。”叶际卿笑着说,“快睡觉去吧,明天得早起。”
汪臻哦了一声,闷闷不乐地垂下了手。
纤瘦的背影可怜兮兮的,毕竟打小就在一起,叶际卿面上不显心底还是不舍。
“臻臻。”叶际卿对着她的背影叫了一声:“不开心了随时给哥打电话。”
汪臻面朝前方杵了好一会儿,回头露了一个勉强的笑脸给他:“你也是哦,我会为你两肋插刀的。”
叶际卿点点头,关上了房门。
窗外的雨骤然大起,窗户上蜿蜒着水痕,不到五分钟又渐渐小了起来。
叶际卿摸出手机看了眼,中午池锐给他发了条信息,那会儿正在吃饭,给他回了两句就没再多说。
准备打电话给他时房门又被敲了两下,汪城推门问:“睡了吗?”
汪城换了睡衣,手里端着杯热水,叶际卿连忙给他拉了个凳子:“没,怎么了姑父?”
“没什么大事。”汪城放下水,开门见山道,“你姑姑一说就想掉眼泪,你面冷心热,她一哭别给你也弄难受了,前些天我跟你爸聊天,说你要离家出走?”
叶际卿失笑:“没有,我这不在家呢么。”
“他们有时候确实过分。”汪城搭上他的肩,“放心吧,我可是跟你一波的。”
“行,那谢谢您站我。”叶际卿笑着说。
汪城沉吟片刻,松下手:“玫瑰园虽好但空的厉害,我没挑拨你走的意思,自家的事外人没资格说,站在我跟你姑姑的立场还是担心你。”
不等叶际卿说话,汪城又说:“这里离你学校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房门密码换了你的生日,置不置气的暂且另说,不想回家了就过来住,我们不会租出去,你踏实住着就行。”
汪城跟叶启邦关系不错,大舅哥私下肯定也让人帮忙照看过他,住不住的另说,叶际卿不想在这时候驳他的好意,于是点头道:“谢谢。”
“谢什么。”汪城在他头上撩了一把,甚是不满地说,“这儿也是你的家,从小看你长到大,想着多少得跟我们有点相似吧,没成想你越长越像你爸,我很伤心的。”
“那我回头整个容?”叶际卿玩笑说,“您留张照片给我,我让医院按着模板整。”
“得了吧。”汪城起身,“你爸比我帅。”
叶际卿反驳:“不,您比他帅。”
“录音了我可。”汪城说着打开手机,玩笑道,“哪天我放给叶启邦听听,让他再得意。”
叶际卿不理解姑父所说的得意是什么,也不想深想,轻笑了一声没再接话。
汪城叹了口气,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劝慰道:“成年人没有那么多的选择,许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谁家还没点点堵心的事了,你有不开心的权利,但别让老自己陷进去出不来,好好学习,有问题随时打电话。”
叶际卿一一答应。
汪城走后房间一下子陷入沉静,外面的雨暂时停歇,叶际卿摸了摸胸口,觉得父母说的很对,他就是心理有问题。
很闷也很难受。
在心情即将宕到底时一阵急促震动响起,叶际卿松了口气,手机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您好,哪位。”
“我!”池锐声音高挑,“你男朋友!”
凉丝丝的空气蹿入鼻腔,叶际卿倚在窗边,唇边绽开笑意:“男朋友晚上好,你怎么换手机号了?”
池锐支支吾吾半天:“手机掉河沟里了,拿去修了,怕你找不到我,这是陈凛的手机。”
根据车程时间以及早上那通视频,叶际卿看出林海阳家租的房子应该在在宁城郊区的某个农村,那里不比市里繁华,小河沟、夜市比比皆是。
以池锐爱玩的性子很难安分,估计是出去乱跑掉了下去。
叶际卿又问:“你人没事吧?”
“啊?”池锐含糊着说,“信号不好,我就是跟你说一下,今晚打不了电话了。”
叶际卿皱了皱眉头,觉得不大对劲,又问:“你人没事吧?”
对面安静了好久,叶际卿再想追问时陈凛冷静的声音传来:“他脸蹭破了。”
叶际卿的心情一下子弹到了头顶,当即直起身子说:“把定位发我。”
“啊,啊,不要!”池锐嚎了两声,“我就是脸蹭了点皮儿,已经处理好了,你别过来。”
“池锐!”叶际卿无名地火气,“发定位给我。”
对面的声音再次消失,叶际卿怕他直接挂了电话,忍了又忍才将火气压下去:“听话,告诉我,我这里已经结束了。”
还是没声音,叶际卿声音又柔了几度:“池锐,说话。”
“哎呦。”是陈凛的声音,“叫的我这一身鸡皮疙瘩。”
“池锐呢?”叶际卿问,“他怎么样?”
“真没大事,右脸蹭破皮了。”陈凛应该是出来了,外面很安静,“我这里还在下雨,你别折腾了,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叶际卿犹豫了好久,看了眼房门叹息道:“麻烦你照顾他一下,他总爱折腾。”
陈凛笑说:“其实还好,没那么闹腾,受伤也是因为拯救一个小朋友。”
“嗯?拯救小朋友?”
“村口有课大树,不知道谁家孩子上去了,下午那会儿开始下雨就不敢下来了,我们经过那小孩正哆哆嗦嗦地抱着树往下滑。”陈凛解释道,“我们刚走到哪儿,小孩估计害怕了,嚎了一声就松手,池锐扑过去给抱住了。”
叶际卿脑补了下那个场面,又问:“那小孩儿...”
“挺壮的。”陈凛接道,“俩人全扑地下了。”
这还真不能骂人折腾了,叶际卿没这么给谁操过心,又问道:“别的地方没事吧?”
“没了,就是害怕你,手机也是屏幕摔坏了。”陈凛笑他,“你给吓成什么了?”
跟陈凛交谈是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在此之前二人仅有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因为池锐反倒多了一个朋友。
窗户反射着他的脸,叶际卿蹭了玻璃,面孔变得模糊:“他呢?又跑哪儿去了?”
“没,我们都在家呢。”陈凛往里看了一眼,“他跟阿姨在聊天。”
“林海阳父母?”
陈凛:“是的。”
叶际卿犹豫着又不要开口问,陈凛明白他的心思,直接道:“我们父母都知道。”
“挺好。”叶际卿说。
“你要跟他说话吗?”陈凛问,“我把他给你拉过来?”
“不用。”叶际卿不知道为什么直接拒绝,又说,“不用,他没事就行。”
陈凛有些不明白,但也没追问:“好吧,那我挂了,明天再联系。”
洗漱完毕后叶际卿还是没缓过来劲,不是别的,就是因为陈凛的那句害怕。
他平时很少照镜子,此刻却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左右地打量着。
长的还行吧?
不凶吧?
他害什么怕?
这就腻了?才多久?还没半个月呢!
那颗跟火球似的温度冲上心头,叶际卿胸口猛地发烫,快速返回卧室摸出手机给池锐发了条消息:
-‘我真这么别扭?你害怕什么?’
发完反应过来,池锐的手机坏了压根收不到,按灭手机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