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菩晖跑出巷子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人迹混杂的街道恰好掩盖住了灰扑扑不起眼的野兔的去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搜寻了一会儿,依旧没看到半根兔毛,她没了办法最后打算重新找一只野兔还给宋银素家。
但……她没想到东街巷子有两个出口,现在的位置恰好和去往银素家时进入的巷口相反,相当于她穿过了迷宫似的巷子来到了另一个地方,而这个巷子的出口正好面对着之前她留意到的客栈。若现在折返回去又不知道要折腾到何时……
下次出来就绘制些引路符,改改这路痴毛病,温菩晖站在街边心中无奈道。
“秋昭你看,这只兔子好肥。”
“嗯?”
温菩晖恍惚间听到有人提到兔子,她即刻将目光放入人群中反复梭巡,果真让她在街对面发现一位提着兔子的男人,那只兔子正是她寻找的那只。
她先看到兔子,其次注意到男子的衣着打扮,他有着和常人不同的束发方式,男子不长不短的浓密乌发被编成一股辫子,搭在胸前恰好到心脏处,梳不起来的碎发随意散落在额前以及颊边,衣袍的下摆止于小腿肚,骨肉匀称的小腿被布靴包裹着,裁剪利索的玄色衣袍完美勾勒出他的身形线条。
男子浑身上下无刀无剑,配饰倒是不少,修长的脖颈上挂着好多串项链,有锋利的犬牙、宝石还有一些认不出来的东西,挺拔的身姿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华贵,最惹眼的还是他身后那把伞柄反光的青伞。
黑衣配青伞,说怪也不怪。
偶然获得兔子的洛申莲将其举到身旁女子面前,她就是洛申莲嘴里的秋昭,但是看样子秋昭并没有心情观赏一只浑身臭哄哄的兔子,她略微退步躲开凑过来的兔子,满脸黑线道:“很,很臭,你别靠过,过来。”
洛申莲笑着说道:“去了皮毛就不臭了。”
秋昭挑眉道:“可能是,是别人走丢的兔子,你要拿来吃?”
洛申莲道:“我们在这里站了半天,也没见人来认领不是?”
秋昭本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看着前方住了嘴。
“那个……”
“嗯?”洛申莲看向忽然冒出来的人,“你是……”
温菩晖道:“公子手里的兔子正是在下不小心跑丢的。”
她担心这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不好说话,紧接着说道:“多谢公子帮忙捉住它,公子若是愿意归还,在下定会答谢。”
洛申莲听着对方的平柔语调,不免趁其说话期间多看了几眼,心下有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猜测。
他问道:“……姑娘你是道士?”
温菩晖顿了一下,坦然承认道:“是。”
她反问道:“公子何意?”
洛申莲并未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轻笑道:“兔子还你。”
温菩晖接过还回来的兔子,沉默地看着洛申莲,灰浅剔透的眼瞳若有所思。
好像感觉到一股阴气……
温菩晖掠过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侧,看见位英气十足的女子,秋昭也感觉到了温菩晖的目光,为了避免对视,她直接闭目养神不管身外事。
洛申莲同样墨眸直望,偏头问道:“道长还有事?”
温菩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轻声道:“无事了,多谢,至于答谢公子……”
她觉得奇怪地低头查看趴在怀里一动不动的兔子,想着它方才还活蹦乱跳地乱跑,现在终于没了力气累住了,半点挣扎都没有。
洛申莲不以为意地笑道:“先不用,就当欠我个人情。”
“什么?”
再抬头时,那二人已经混入了人群,那男子最后一句话还萦绕于耳畔。
温菩晖原是想追上去,但是想了又想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既然那男子不要答谢只说是欠他一个人情,若是日后有缘再见,到时再还他一个人情便是。
短短的插曲很快被温菩晖置于心后,她为了不耽误时间便想到请了个路人引着自己去往宋银素家,路人本是不愿接这麻烦事,但在看到温菩晖拿出一袋碎银后表情立马好看不少。
她分了两块给引路人当作辛苦费,路人也知她给的碎银足以为她引路三四次,将其带到宋银素家后还笑呵呵道:“姑娘要是还想去哪儿,尽管找我!”
温菩晖道:“嗯,现在还不用。”
路人也不做纠缠,攥着碎银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温菩晖不知院里是何状况,抱着兔子推开了宋银素的家门,正好与出来寻她的宋朴简打了个照面。
宋朴简一头大汗道,见到她先是愣怔一下,随后激动道:“温,温道长?温道长您去哪儿了呀,找您半天了!”在院里喊了半天道长没人理会,他还以为她悄悄离开春寒镇了呢!
“道长怎么抱了只兔子回来?”他又问道。
温菩晖将兔子交与他,忽略自己迷路的事没说,简单解释道:“方才不小心将兔笼踩坏,兔子跑出去,我出去抓兔子了。”
跟着出来的宋银素看了看宋朴简怀里的灰毛兔子又扭头去找台阶下的兔笼,果真如温菩晖所说,兔笼被踩得面目全非。
温菩晖歉然道:“抱歉银素姑娘,我不小心把兔笼踩坏了。”
宋银素慌忙摆手道:“不必,不必道歉,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道长没受伤就是万幸!”
后来兔子被宋银素用麻绳套住脖子栓到屋子里。
天色渐晚,宋朴简没有耽误时间,告别了宋银素立马带着温菩晖去到第三位被怨灵诅咒的镇民的家里,幸而第三位镇民的诅咒才过三天,算不上深,待消除完外面也才红霞满天。
宋朴简看出她脸色疲惫,提议道:“温道长,咱找个地方歇歇吧。”
走了一天路,没吃一点东西的温菩晖道:“好。”
两人搜寻了片刻,终于找到个还没收摊的面摊坐下,然后点了两碗阳春面,摊主认出来了宋朴简,说道:“咦?镇长您怎么还没回家,天黑完了妖怪就要出来咯!”
前不久宋朴简在镇子上贴了张布告,要求所有人在酉时必须归家,不许在街上晃荡,镇民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关于怨灵的事情,不敢拿生命冒险的商贩们也都听话的在酉时前收摊回家,大都不敢违抗镇长的命令。
宋朴简道:“办完事就回去了,倒是你天快黑了怎么还在街上摆摊子?”
“天还没黑透不是?等镇长吃完我就收摊了啊。”摊主说着语调忽然压低,眼神飘到温菩晖身上,“您对面坐的哪位?瞧着不像咱这儿的人。”
宋朴简小声道:“是来帮咱们除鬼的,你嘴巴严一点,先别和其他人通气啊。”怨灵的事情虽有传播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打算低调解决,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很可能动荡人心,扰得全镇方寸大乱。
再说,他还有另外的考量,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他信誓旦旦告诉大家他找来了能彻底铲除怨灵的道士,但是温菩晖没能顺利解决,到时他作为镇长的名声恐怕要受损,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结果。宋朴简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他绝对不想在这上面出了岔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嘴巴严着呢,面好咯!”摊主说着,从沸腾的锅中捞出两碗面,面条根根分明,面汤金黄诱人,葱花蒜末应有尽有,端上桌香味扑鼻,恨不能直接一碗吞下去。
温菩晖闻着阳春面的香味,肚里的馋虫立刻被勾了起来,她倾身用筷子挑出几根面条吹温,细嚼慢咽起来。
温暖的面条下肚立刻熨贴了一半的疲倦,她的吃相斯文有礼,但速度不慢很快半碗面就没了。
宋朴简也是挑起面条就吃,不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温道长,祸害镇子的怨灵什么时候能消灭?”
温菩晖咽下口中的细面,道:“自然是越早消灭越好,但不是还有一位镇民没有解除诅咒,今日就先解除你们身上的诅咒,捕灵之事最快明夜解决。”
“诶,好……”宋朴简吃下一口面,缓缓道,“我忘了说,剩下那位被诅咒之人不是我们春寒镇的镇民。”
温菩晖吃下最后一口面,搁下筷子问道:“不是镇民?那是……”
宋朴简道:“对,和您与上官公子一样都是要穿过春寒镇往北去的过路人,只是那位洛公子是四天前来到春寒镇的。”
“洛公子是在来的那天晚上碰上了怨灵,后来巡镇队遇到他时,怨灵已经在他手臂上烙下了诅咒。因为这件事情,洛公子被吓得不轻,因此洛公子说想要暂缓脚程,在镇上多住几日,休养好精神后再出镇治疗。”
温菩晖直白问道:“洛公子现住何处?”
宋朴简咕咚咕咚喝掉碗里的汤,道:“就在东街客栈!”
温菩晖心神一定,想道,那不就是今早追兔子的时候看到的那座客栈,还顺便在那里欠了人情,帮忙捉住兔子的公子也住在那座客栈里也说不定。
若是真让她遇见了,能快点把他人情还清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