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程涵从办公司出来。

“你把药送给她了？”

助理回话。“嗯。”

“她有说什么吗？”

助理面露难色。“李小姐只说了谢谢，其他的没有多说。”

程涵有些小小的沮丧，沉默着点开李艺的短信箱。可能是因为愧疚和失落的综合反映，程涵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程涵没有发现她已经习惯麻木的心此刻正因为李艺的出现开始有所不同。

可能是为了逃避，程涵有意地将李艺抛掷脑后。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假期，程涵调整心态。故意满心欢喜的期待着自己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她约了圈内两个交好的朋友打算出去玩一下。

其中一人提议一起去泡温泉，程涵也愉快地答应了。

一行人朝着郊区的温泉区出发。这样的选择对程涵来说最合适不过，既不需要花费多余的心力，还能愉快地享受假期。

熟悉的三个人聚在一起。两个演员，一位歌手。明面上大家没有合作，她们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是，但私下里却玩得不错。可她们却是程涵在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沉淀下来的好友。三个人在一起依旧是从前的相处模式，该玩玩，该吃吃。但程涵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情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轻快。

三个人泡在温泉里，彼此随意的聊着。在放空的间隙，程涵慢慢开始走神。脑海里突然跳出李艺的笑容和那天的事故。程涵突然一晃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身边的好友问。

“没什么，刚刚不小心走神了。”程涵捧了两把水打湿自己的脸。

“你是不是这段时间太辛苦了。”

“可能吧！所以这才约你们出来泡温泉，放松一下。”

此时另一个好友插嘴。“哦！我突然想起了。之前有个朋友带我去了一个新开的按摩店，我去体验过，感觉还不错。趁着你这段时间休息，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去吧！”

两个人好友击掌达成一致，只剩下程涵的表态。程涵犹豫着要不要答应。性子着急的歌手就已经代替程涵同意了。

于是，三个人又这样约上了。

泡好温泉，程涵早早地就回到家了。按理说她一般都不会这么早回家的，程涵是会想办法缠着朋友不放的那个。不过她最近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程涵只当是自己突然空闲下来的无措，大概休息几天就好了。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几天，程涵还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才七点钟，程涵就洗好澡上床了。

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了会手机，程涵气急败坏地把手机丢到一边。“这是怎么回事嘛！我到底是要干嘛？”程涵也不懂自己要什么，只是内心有说不出的烦躁。她被未知的情绪操纵着。

程涵拿出抽屉里常备的药物，挑挑拣拣倒了一堆吃下。或许，自己又该去见一见医生了。

李艺刚刚下班，路过奶茶店的她突发奇想进去点了一杯海盐荔枝苏打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固执地要喝到这个。大概是出于是某种说不清的报复心理吧，上次没有喝到的，她今天一定要喝到。明明还是同一家店，同样的苏打水。但李艺却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在她自己闲散漫步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电话号码，李艺呼吸一滞。程涵的号码还是没有任何备注，它不需要李艺特意去背就已经被记住。电话铃声正在响个不停。李艺抿了抿嘴，咽下口水，忐忑地接通电话。张嘴的时候她突然间好像失去了最基本的社交能力，只吐出一个最简单的字。

“喂！”

“李艺，你现在下班了吗？我刚好在你们公司楼下。一起去吃饭吧！为了感谢你上次在停车场帮了我，我订了餐厅。”程涵一口气把能说的全部都说了，她不认为李艺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程涵是对的。确实，李艺没有拒绝。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之后，李艺不出意外地同意了。

“好。我就在十字路口这儿等你。”

程涵按照李艺的指示去接她。

车在李艺身边停下的时候，她手里还提着那杯没有喝完的奶茶。本来是想遇到垃圾桶之后就丢掉的，可没想到程涵来得太快了。程涵一眼就认出这和她之前送给李艺的饮料一模一样，都是海盐荔枝苏打水。

程涵想不动声色地打探到李艺的想法，于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你手里的奶茶好喝吗？”

李艺低头看了下，无奈启齿。“不好喝，我不喜欢。”

程涵有些不悦，但被她很快就收敛了起来。程涵没有任何理由要求李艺一定要喜欢她喜欢的东西。

或许是为了回味，又或许是在缅怀，李艺又吸了一口。但她也只是含在嘴里，没有咽下。

程涵注意到她的细节，默默地拧开了一瓶水递了过去。

“不喜欢就不喝了吧！”

李艺看着手里的苏打水，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点头，接过水。

程涵递过来的是她车上的常备水，修长的玻璃瓶身装着几经过滤的纯净水。李艺喝一口，冲淡了口中原有的苏打水味道。

两人之间陷入莫名的沉默。

打破这份凝固的还是程涵。

“你，上次受的伤好了吗？”

李艺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程涵倒是主动又提及。她淡淡地浅笑。“没什么事，早就好了。还要感谢涵姐特意送去的药。”

李艺无意的话成功地讨好了程涵，她张扬的傲娇又回来了。李艺的一句肯定足以抹去程涵的所有顾虑。

“没事就好。”

程涵拿出手机，点开餐厅的菜单。“我们来看看菜单吧！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点你自己喜欢的。”

李艺没有接过手机，微微笑了一下。“我都行，你随便点吧！”

“你先看一下吧！万一这些菜你不喜欢，我们还可以换一家。”程涵靠近李艺，在她前面划着菜单界面。

李艺看了一下，上面的一道菜就抵得上她一个星期的饭钱。李艺心里有些不适。她随意地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没有确定任何菜。

“是不喜欢吗？”程涵探过头来耐心询问。

“你点就好了。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李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回避着程涵。

看李艺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兴致。程涵突然不确定今天这么贸然的来找到她是不是太唐突了。她拿回手机很快就点好了菜，几道自己吃过觉得还不错的菜品。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又是在沉默中度过的。再次相遇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衔接从前。程涵总是在用余光偷偷瞟向李艺，她在心里筛选着适合和李艺聊天的内容，可惜李艺却只是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久别重逢的人有太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餐厅门口。

“好了，到了。我们下车吧！”程涵头朝李艺那边偏了下，示意她下车。李艺如是照做。

明明两个人的位置是分属两侧，按理来说程涵直接从左边开门下车会更方便一点，但她却选择跟在李艺后面，她们一起从右边车门下车。刚刚着地程涵就自然地挽上了李艺的手腕。

“走吧！”

李艺又是那副僵硬的状态，心里却在思考程涵是对所有人都没有距离感吗？显然程涵故意表示出来的亲昵并没能拉近她和李艺之间的距离。她们现在的状态和身份都和从前不相符。

两个人在订好的位置上落座，菜很快就上来了。都是些李艺没有见过，也叫不出名字的菜。李艺很少出入这样的餐厅，对于刀叉的使用并不熟练，现在的氛围让她有些局促。可当她抬头时却撞上了程涵满是笑意的眼眸。

“怎么样？好吃吗？你喜欢吗？”程涵自己盘里的菜都还没开始动，她就着急地想知道李艺是否满意。

李艺作势咀嚼了几下，浅浅笑答。“嗯。还不错。”

因为李艺的这个笑，程涵也觉得开心起来。它促成了程涵的快乐。程涵自认为她和李艺的关系已经算是更近一步了。她开始和李艺简单地交流起来，虽然大多数都是她问，李艺答。不过程涵还是乐此不疲，不管怎样她还是知道了很多关于李艺的消息。例如她现在的工作，她现在住在哪儿。她们的对话状态发生了转变。

李艺吃得很少，且常常放下餐具认真地听她说。

说着说着，程涵的话题开始跑偏。

“话说，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快四年了。你今年应该27岁了是吧！”

“嗯。是啊！真的很快。我都27岁了。”李艺感叹着时光的流逝。

程涵画风一转，突然提问：“话说，你都27岁了。现在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李艺本来都已经放下的餐具又被拿起来，叉了一颗西兰花塞进嘴里。云淡风轻地开口说：“还没有。”

不知为何，在等待李艺回答的时候，程涵莫名地绷紧了神经。一直到李艺说出没有，程涵居然听见自己胸腔内心跳的声音。她自己领奖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反应。知道李艺没有男朋友的喜悦胜过了她对于这份莫名紧张感的追究。这份不知名的情感被她一笔带过。

程涵很快接过话。“好巧啊！我也没有男朋友。”

李艺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那你不打算找一个男朋友吗？”程涵继续追问。

“随缘吧！缘分这种东西不能强求。”

“那有没有人追你呢？”程涵的笑里带着一丝狡黠。

“没有。”李艺心虚的摇了摇头。

“哦！你说没有就没有吧！”程涵挑了下眉，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程涵才不相信李艺说的没人追。李艺这样的相貌没有人追才怪，更何况她身上还有着包容一切的温暖和阳光。这是一直刻在程涵心里的印记。

就在李艺以为这个话题即将跳过去的时候，程涵脱口而出的一句话震惊两人。

“要是我是个男生的话，我一定去追你。”

话说出口，两个人当即都愣住。彼此对视几秒之后又不约而同的笑了。她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个玩笑。但正是因为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两个人收获了今晚真正的开心。

用餐结束，两个人准备起身离开。程涵看着李艺盘里的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你要不在吃一点吧！你吃得太少了。”

李艺摇头拒绝，程涵欲言又止。

程涵照旧先送李艺回家，心里又一直都在惦记着李艺吃得太少了这件事。返程的路上她都在留意哪里有什么可以吃东西的地方。然而这片区域都没有。

车很快就到了李艺家楼下，程涵提议一起去吃宵夜。

“现在回家时间也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

李艺侧过脸看程涵，答应的话差点说出转而又偷偷放弃了。看着程涵这一身价格不菲的着装，实在是与夜市格格不入啊！而程涵脸上精致的妆容也在提醒李艺她的身份。她想起上次的事故，李艺婉拒了程涵的邀请。

“不用了。我今晚吃得很开心。谢谢涵姐的邀请。”

“那好吧！你回去早点休息。”程涵只能悻悻作罢。

“嗯。你也注意安全。”李艺关上门离开。

车子一直等到看不见李艺的背影才启动。

可不到十五分钟，那辆黑色的奔驰又开了回来。

司机调转车头，回去的左边路口刚好有一家蛋糕店。车被喊停，程涵钻进去买了一堆的蛋糕甜点和饮品。因为不知道李艺喜欢什么，程涵索性什么都挑选了一些。在她眼中，这些精致可爱的甜品和李艺很像。而程涵也因为这些准备要送给李艺的点心而充盈着欣喜。刚出蛋糕店的门，程涵又开始苦恼了，她该用什么理由让李艺出来见自己呢？如果直接告诉李艺她会不会不下来？

不愧是演了这么多戏的人，程涵立马转身又去买了一杯咖啡，然后果断地将它赏赐给了自己的衣服。昂贵的衣服上沾染上劣质的咖啡，程涵却半分心疼都没有。她觉得有趣，这种的无聊的把戏什么时候也需要用在自己身上了。程涵笑自己幼稚且愚蠢，可她自己明明乐在其中。

程涵回到车上，拿出手机给李艺发去消息。

“你到家了吗？我刚刚买了杯咖啡不小心洒在衣服上，你能借我一件外套吗？我在楼下等你，或者我上来拿也可以。”

李艺刚换好衣好服准备去洗漱。面对程涵提出的方案，让她上来是不可能的事的。无奈，李艺只能穿着一身居家服出来了。

“好的。我给你找衣服，马上下来。”

李艺翻箱倒柜，从衣柜里挑出最贵的那件外套。

到了楼下，李艺刚出楼道就看见程涵抱着一袋不知名的东西走过来。两个人都在向彼此靠近。

程涵先把手里的蛋糕塞给李艺，然后从她手里接过外套。“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又麻烦你一次。”

“没事。”李艺安静地捧着那一大袋蛋糕等着她拿回去。

程涵把外套穿上，转身离开。

李艺突然慌了，她没有意识到程涵的用意。“你的蛋糕哎！”

“为了感谢你又帮了我一次，蛋糕是特意给你买的。”

“不用，不用。我什么也没做，举手之劳而已。”李艺推辞着要把蛋糕递还。

“好了，你就收下吧！我先走了。一身的咖啡难受死了。”程涵不接，赶着上车。走之前还向她潇洒地挥手道别。

最后空留一句。

“你的衣服我下次洗干净再还给你。”

程涵在李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送给她一堆蛋糕，找不到处理方法，李艺只能提着回家了。

欣喜和无奈杂糅在一起。

李艺给它们一个一个都拍了照，毕竟是自己偶像送来的。只有在程涵看不见的地方，李艺才敢让情绪真实的展露。然后它们成功地占据了李艺冰箱的大半空间。李艺看着这些精巧的甜点，估计接下来这个星期光靠这些蛋糕就能生活了。

整理结束，李艺顺理成章地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蛋糕端坐在沙发上吃着。不排除有心理加分的嫌疑，李艺觉得这个蛋糕特别的好吃。可是，吃着吃着，她开始胡思乱想。

偶像和粉丝之间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大家都安静地呆在自己合适的地方，谁也不要跨过那条线。

李艺一边期待着和程涵的相处，一边又要违背自己的想要把程涵和自己隔开来。

李艺环顾一圈现在这个比从前小了不少的房子，最后还是理智站了上风。李艺该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了。她们只是偶尔的交汇，不能并肩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

坐在返程车上的程涵好像心情很不错。休息这些天来，今晚是她最开心的一晚上。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之后还是决定来找李艺一起吃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温泉那次开始，李艺就会时不时地跳出在她的脑海里。

程涵定义这是许久未见的新鲜感在作祟。

不过随便吧！反正她们之间相处得很愉快就好。

程涵满意地看着身上的衣服，手抓着衣角摩擦。她突然很感谢自己这样幼稚的行为，又为她造就了一个见面的理由。她闻了一下领口，还是有着淡淡的洗衣液气息。

程涵开始回顾今天的晚餐。她发现整个过程她都很享受，恰到好处的舒适感，如沐春风。之前和其他人用餐，他们都生怕气氛冷场。有的人把一个一个老套又无聊的笑话放上餐桌，有的人故作高雅地点评批判以此显示着自己的学识。他们都急于要给程涵留下深刻的印象，想要占有程涵记忆的一部分。可惜都适得其反。

唯独和李艺在一起的体验感极佳。李艺会安静的放下餐具听她说话，在认真思考后给出回答。李艺身上好像总是有让程涵安心的因子，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程涵很喜欢李艺坐在灯下的氛围感，感觉世界都慢了下来。

回到家，程涵把衣服脱下小心地挂了起来。身上残留了一些李艺的气息，封存在记忆里的细节在此刻被调动醒来，程涵微微笑了。

“或许过几天我们又能见面了。”

不同于程涵的愉悦，李艺心里乱七八糟。

花洒的水淋在头上，李艺胡乱地冲刷着自己。她希望自己能清醒一点，李艺实在把握不好和程涵的相处状态。程涵依旧是自己最喜欢的偶像，但她又曾经和自己有过一段共处的时光。而现在，久别重逢后的程涵毫无缘由的亲近让李艺乱了步伐。李艺当然很开心和程涵的相处。但和程涵在一起的时候，身边的事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她和程涵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要沉溺在这场梦里太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李艺在诚恳地祷告。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这段时光结束了，我会自己走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