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未眠的程涵八点半就在王晶办公室等着了。
王晶推门进去，对于此时出现的程涵深感意外。她调整状态，朝着程涵笑着。“怎么一大清早就来找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一次程涵并没有调笑着回应她，冷着脸端看王晶。
“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程涵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窗前。“我和李艺的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涵开门见山地问出自己的问题，这直接表明她是为什么而来。
王晶瞬间收起脸上的笑。“她告诉你的吗？”
“我和李艺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我自己看见了你上她的车。”
王晶岔开话题。“华影奖的入选名单出来了，你作为最佳女配角的提名，他们这一次有极大的可能会推选你。只要你最近没有什么事情，最佳女配角就是你的。”
王晶的言外之意是让程涵就此打住，安安分分地把最佳女配拿到手。可是程涵置若罔闻，她继续追问王晶。
“如果你直接告诉我你和李艺的事情，我可能会考虑你的要求。要不然的话，可能我们以后的合作也不一定。”
“你在威胁我吗？”王晶质问程涵。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李艺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既然我们现在都已经不在一起了，那么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和她旧情复燃。”
“好啊！如果你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也要考虑李艺作为一个新人在娱乐圈的立足有多难。”王晶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这是之前的狗仔拍到的，被我花高价拦下来。你可以先看看。”
程涵打开，里面都是一些程涵和李艺出行的合影。
“所以呢？仅凭这些照片能说明什么？”
“不亏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过来的人，不枉费我对你的一番栽培。你当然对这些照片无所谓，可是李艺并没有。”
“所以，是你让她跟我分手的是吗？”程涵有意在套王晶的话。
“是。可惜她并没有同意。我从拿到照片的时候就开始联系她了，可她给我的回复也仅仅是会考虑。不过好在后来，你们还是分手了。她没有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既然事情已经被挑明了，王晶索性就直接说清楚。
“那你上次找她又是为什么？”
“叙叙旧而已。提醒她不要在靠近你，注意让你们俩的关系保持距离。”
程涵恼怒，她一直努力想要拉进的关系却被人恶意从中作梗。“这是我的感情，你没有权力插手。请你以后不要在打扰李艺。”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华影奖的分量你不是不知道，这对你进入大银幕有很大的帮助。你就算真的有什么事情，也等拿到奖再说。到时候，我们可以面对面给你一个交代。”王晶理智地对程涵分析利弊。
“我不在乎。”
程涵抽身从王晶的办公室离开。
她迟到了这么久才知道真相，结合所有信息来看。当初张浅说得没错，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劝李艺放手，可她还是撑着压力和自己在一起。唯独在自己提出分开时，她才成全了自己的想要。怎么会呢？她怎么这么傻？
程涵冲回公寓，多年前李艺封好的酒瓶被暴力拆开。快要撕裂的心脏需要靠酒精紧急降温，眼泪混着酒液流进心里，程涵还是拨通了那个标识为小太阳的电话号码。
三年没有播过的号码，换了几次手机也还是那个不变的太阳。
李艺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毫无防备的李艺按下了接听键。电话刚被接通，李艺就听见了程涵带着浓厚哭腔的话语。
“李艺，你给我接电话啊！快点接电话。”
程涵的语调李艺再熟悉不过，她知道程涵醉了。
“程涵，你喝醉了。”李艺无用地提醒电话里醉酒的人。
程涵没有回话，她乖巧地扩音听着。
等不到回话的李艺继续说。“程涵！”
还是没有人回应。
程涵已经太久没有从李艺口里说出程涵这个名字了。
“程涵，你现在在哪？和谁在一起？有人在你身边吗？”
“程涵，回我话。”李艺的语气透露出她的不安。
“李艺，我在公寓。你可不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去见你吗？”程涵此刻什么都不想计较，她只想见到李艺。
李艺妥协，她从未放下过心里的羁绊。
“你别动，在家里等着。我来找你。”
来到公寓门口，李艺被大门拦住。她没有犹豫就输入了从前的号码，门解锁了。密码还是她们在一起的那天。程涵没有修改过。原以为应该被岁月消磨掉的印记不费吹灰之力又再次鲜明起来。顾不上想这么多，没有时间感怀，李艺着急着要快点找到程涵。
进入大厅，没有发现程涵的身影。又奔走了几步，在储物室里发现一地的空酒瓶和醉醺醺的程涵。李艺站着凝视程涵，心里五味杂陈。
你答应过我的话，还是没能做到。
恍惚间，程涵看到有一个人影走向她，一直到人影靠近程涵才辨析出是李艺。太久没有喝过酒，这一次程涵真的喝醉了。她有些神智不清。
李艺弯腰想要扶起程涵，却被她捧住的脸。
“你好像我喜欢的人啊！可是，她现在已经不要我了。她遇见了更好的人。”程涵苦笑，醉意朦胧地说着真假参半的话。
李艺试图拿下她的手，挽着她走向卧室。程涵却打开了李艺伸过来的手。
“你别动。”话刚说完，程涵眼泪就掉了下来。“李艺，我真的好想你啊！能不能别不理我？可不可以回到我身边？”
李艺温柔地擦掉程涵脸上的眼泪。
“好了。不哭了。我们先去床上好不好。”李艺没有回答程涵的问题，喝醉的人不会记得这些。李艺不敢回答，她害怕自己会当真。
程涵被李艺哄着上床。
“先休息一下。”李艺扶着程涵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程涵拽住李艺准备抽回的手。“你别走好吗？陪我久一点吧！”程涵红着眼期盼着。
“嗯。”李艺艰难地点头同意，她终究还是不忍心。
程涵依旧拉着李艺的手。“我睡醒了还能看到你吗？”
“会。快睡吧！睡醒了我还在。”
程涵这才缓缓地闭上了眼，同时把李艺的手又拉近自己几分。
等到程涵的气息变得平稳，李艺这才得以抽身离开。把储物室里程涵留下的一地狼藉收理干净之后，李艺来到沙发准备坐下休息。
李艺看见了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刚刚走近，李艺就看见了上面自己的字迹。这是自己写下的故事集，只不过这是复印的版本。
所以原来的去哪了呢？
李艺拿起这个复印版翻看了几页，短暂地回顾自己手写的故事。手里的这个大概是因为翻阅的次数太多，留下了很多痕迹。李艺把笔记本放回原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程涵醒来的时候，李艺已经走了。
桌上是点好的外卖和醒酒汤。
程涵被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吞噬，原来不被李艺区别对待是这样的滋味。她依旧会对你好，只是这其中不含任何的感情，仅仅出于善意。
被她真正爱过又怎么会甘心仅仅是这样。
程涵需要逼迫李艺卸下面具，为此她设了一个局。
时间定在晚上八点，程涵两点钟就开始为晚餐的装扮做准备了。她翻遍了整个衣柜也没有挑中一件让她完全满意的衣服，一直到六点，程涵才踩着最后的时间出了门。她需要先去接李艺。七点钟，程涵到达李艺住的楼下。不用说，这是从谭卿那里得到的地址，她把自己名下的一处房产提供给李艺。十分钟过后，程涵按响李艺住所的门铃。
李艺拉开门，外面站着自己不敢期待的人。
妆容精致的程涵好看极了，比起平常更多了几分韵味。李艺一时间手足无措，心跳加快。李艺压下心里的悸动，面色平常。“涵姐，你怎么来了？”
“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我个忙。”程涵态度诚恳。
李艺微笑。“不知道涵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去吃个饭。我妈给我安排的。我找不到其他人，虽然知道你很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那我需要干嘛呢？”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陪我去吃个饭就好。我实在不想一个人。”
“嗯。”
程涵没想到李艺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还以为需要费尽一番周折，为此还特意准备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结果没想到这件事这么轻易就达成目的。
李艺答应程涵。既然不能和她有未来，李艺也想看看会被家长选中的人，看看外人眼中可以站在程涵身边的人。
“涵姐先进来等一下吧！随便坐，我换身衣服。”
李艺说完后自顾自地走向卧室，程涵担心她反悔，不明所以地跟着也走了上去。李艺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跟随。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连帽的灰色卫衣和一条深色牛仔裤，李艺直接上手脱掉居家服换上。程涵悄然无息地站在门栏处，她看见李艺柔美又有力量的腰线，还有她修长的双腿。程涵不由得脸颊发烫，无声地咽了一下口水。
做贼心虚的程涵在李艺发现她之前溜回客厅。
李艺随便地扎了个头发就出来了。
“走吧！”
“其实不用这么着急，你可以慢慢来。”
“没事，我好了。走吧！”李艺还是一如既往地随性利落。
李艺和程涵各自坐在后座的两端，一个座椅的距离却远若银河。
王彦行比程涵们先到达。
李艺记得王彦行的面容，她们曾经见过不止一面。她没想到今天来见的人还是他。不得不说，王彦行和程涵站在一起确实很般配。
按照程涵的要求，今天的他特别拿出了一番绅士做派。王彦行给程涵拉开椅子，借此造假。程涵满意地朝王彦行使了使眼色，扬起嘴角。
程涵简单地给她们介绍了对方，晚餐开始。
王彦行作为律师毕竟是深谙谈话艺术的人，用餐过程中恰到好处地向程涵和李艺输出了一些有趣的话题。至少李艺笑得很开心。
这和程涵设想的很不一样，不应该是这样啊！她怎么都不吃醋的？程涵对于李艺的反应表示很不满。
前菜吃完，开始上正餐。程涵端起水杯看了一眼王彦行。
王彦行了然。
放下手里的刀叉，看着程涵说。“我妈说让我们有空一起去看一下婚戒，小涵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约一下。”
上来就完这么大吗？程涵在心里感叹。
她将目光转向李艺。李艺却只是低头吃着菜，程涵看不到她的表情。
没办法，戏还是要继续接下去。
“我刚好最近都有时间，看你的安排。我都行。”
李艺喝了一口水后再次低头，她专注于自己眼前的鲈鱼。
“我想尽快，这件事拖太久了。”
程涵依旧在观察着李艺的表情，可那个人只是继续吃着。
这让程涵心里的寒意遍布全身。难道之前李艺对自己的好全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臆想的，其实李艺现在根本就无所谓。那些行为只是处于朋友的选择。作为观众的李艺根本不看戏，这让她失去了扮演这场戏码的兴致。
舞台上的戏剧才进行到一半，仅有的观众便已经昏昏欲睡了。
程涵不是一个好演员，她没有恪尽职守的职业道德。
“这件事我们改天再聊吧！我到时候把时间告诉你。”
程涵话说完，李艺放下餐具起身。“你们继续。我吃好了，先去一下卫生间。”
看着李艺带着微笑离开餐桌，程涵的脸色瞬间垮下来。在李艺撤离的这个间隙，两个人另外又在密谋着什么。
李艺躲到卫生间，她必须承认自己确实没放下。程涵和王彦行真的很配。比起娱乐圈里的男明星，李艺会更希望程涵能和他在一起。或许，这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李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形单影只，一无所有。什么都给不起程涵。既然这样，那总不能成为她奔向更好的人的阻碍吧！
程涵要幸福啊！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李艺重新回到餐桌。
李艺刚刚靠近座位就再次被刺激到。王彦行正叉了一块牛排喂给程涵。李艺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他们故意为之，连叉子也提前换过了新的。
李艺端着笑坐回位置。
确定李艺看到了整个过程的程涵故意问她。“你吃好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其他的什么？”
“谢谢涵姐。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王彦行补充。“那既然你们都已经吃好了。我带你们出去逛逛吧！有些店里上了新品。刚好是小涵你喜欢的品牌，今天有朋友陪你，你们可以随便逛。”
李艺安静听着王彦行的说辞，确实算得上贴心。料想他一定会把程涵照顾得很好吧！
程涵没有立即回话，她看向李艺，等待她的表态。
临阵退缩的嫌疑太大，李艺选择了答应。“好啊！如果涵姐想去的话就去啊！”
这不是程涵想要的回复，探知李艺感情的动力在此刻了然全无。“算了。回去吧！今天太累了。”
李艺随即点头同意。
“那好吧！我送你们回去。”
都到这个份上了，程涵也无所谓怎样。
三人一同出了餐厅。
王彦行去开车，暂时只剩下程涵和李艺在站等。她们好久没有这样共处了，时间慢一点吧！别太快拉远她们的距离。两人静默着等待，各怀心事。
程涵在心里默默期许。
李艺，跟我说点什么吧！说什么都好。表露出你丝毫的不满就行。
明明就站在身边的人却听不见她的想要，李艺跟随着她继续沉默。
车在两人面前停下。
程涵给李艺拉开了后座的门示意她上车。
李艺这才对视上程涵，出言拒绝。“涵姐，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想在外面多走一走。”
她不想再次亲眼见证程涵和别人的亲昵。
程涵接话。“我陪你。”
“没事的，不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先走吧！我待会打车自己回去。”
打扰！程涵被李艺的这个用词惊颤到。所以，她就是这样定义自己今晚的角色吗？
“不行。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去。”
“真的没事。我就在这附近走走就好。”程涵被李艺推上王彦行的车。“你们先走吧！”
她就这么希望自己和别人在一起吗？程涵烦躁。她气愤又无奈，冷着脸回复。
“那我让助理过来，他到时候送你回去。”
不管待会要怎样，先把程涵应付过去。“好的。我知道了。”
李艺笑着对程涵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王彦行得到程涵的点头后开车离开。
程涵和王彦行走了，李艺独自一人在街上漫步。心里生出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她和程涵好像只能这样了。
半个小时之后，李艺还在街上闲逛。手机突然响起，是上次的号码。李艺还是没有回避，立马接起。“怎么了？”
程涵着急地说。“我刚刚发现我手链上的那个字母块找不到了，你回去了吗？可以帮我看看有没有掉在你家吗？”
李艺今天光顾着看程涵的脸了，至于其他的细节，她没有留意到。
“我现在还没有回去，待会回家了我替你找找。是什么样子的？你可以把照片发给我一下吗？”
此时的李艺根本就忘记了她们两人并不是微信好友。
“可是，我没有你的微信。”程涵苦笑自嘲。
李艺醒悟过来，歉疚地说。“不好意思，我忘了。涵姐的微信号是多少？我加你吧！”
程涵听闻，心下难耐。所以，一直让自己耿耿于怀的事情被一句轻飘飘的“忘了”就可以打发了是吗？
程涵又在给自己添堵，但还是默默地把自己的微信号通过短信发了过去。难过确实很难过，但程涵知道自己没资格自我垂怜。她分得清什么是主次，错过这次又不知道要废多大的心力才能出现在李艺的微信好友里。
李艺干净利落地查找到程涵的微信。验证消息刚刚发过去，程涵立马同意通过。
程涵发过来两张图片。一张从前完好无损的样子，另一张是现在丢了一部分的状态。李艺对图中的手链并不陌生。这是她亲手做的。小小的一条手链化身利刃刺入李艺心里，可笑的是李艺今晚从未注意到她的存在。
看着图片，李艺咬了咬唇。“好的。收到了。我回去帮你找。”
“那好！你一定要记得帮我找。”
“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挂了。”
“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涵姐关心。”
电话的这边，程涵在心里暗暗夸赞，李艺真的很有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