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春节还有三天，程涵回到京崇。李艺提前在家等着她。

沿街的路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祥和，程涵却只觉得焦躁。越是靠近公寓，程涵越紧张。她在害怕，可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她希望李艺没有发现，她希望李艺可以永远留下。

程涵在门前踌躇许久，她从未在面对家门时如此忐忑。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

轻轻地推开家门，李艺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在等着她。

“涵姐，你回来了。”李艺礼貌的朝着程涵笑着问候，可这个熟悉的笑却让此刻的程涵心里发毛。

“嗯。”程涵僵硬地点头。

“洗手来吃饭吧！我特意做了很多好吃的，快来尝尝。”

程涵此时无心饮食，她忐忑于李艺到底要说什么，但又只能面对。“你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要不我们先把事情聊了吧！”

“不急。先吃饭。”李艺盛了两碗饭放好。

程涵坐上椅子。“怎么今天做了这么多菜。”

“不是快要过年了吧！练练手，就当我们俩一起吃了年夜饭。”李艺说得很是轻巧。

程涵心沉似铁，她不确定自己的预感是否准确。

两人端起饭碗。

李艺主动给程涵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她一直都记得这是程涵喜欢的。然而此刻程涵吃进嘴里，味如嚼蜡。

晚上十一点，一起都结束了。

此时的公寓内空空荡荡，只剩下程涵一个人。程涵把一起都搞砸了。

在李艺平静地开口对她说出喜欢时，程涵失控的情绪把她们俩推向深渊。

程涵脸上看不出半分欣喜，有的只是恐惧和不安。

她猩红着双眼看着李艺，骇人伤己的刺又长了出来。

程涵诘责李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喜欢谁不用告诉我，和我也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并不关心，也不想知道。”程涵语气生冷，克制。她保留最后的理智不想伤害李艺。

程涵这样的反应超出李艺的预设，她猜想的最坏结果可能会让程涵很生气，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反应。

李艺此时还不完全具备看透程涵的能力。

李艺继续说：“程涵，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撕破呢？好好的做朋友不行吗？”

“不行，朋友的身份不影响我喜欢你。但是，我希望澄清我对你的感情。我不想让它不清不楚，就当是我给的一这段感情的交代。你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喜欢的人，我很荣幸。我知道当我说出喜欢时，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是，我不想骗你。”

“如果你不说，我们还可以继续相安无事的生活在一起。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这样不好吗？”

“不好。”李艺温声回答。

“那你现在是要我怎样？要我和你在一起，要我对全世界宣布我有了一个女朋友，还是重复我们之前的游戏？”

“我没什么想要的。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会把这份感情告诉你。它不应该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心事。对待感情，我们都应该诚实。友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

“可是，你说了我们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

“你可以任意的处置我，这是你的自由。但告不告诉你，是我的决定。”

李艺还是一如既往的赤诚。她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心意展露在程涵面前，连审判的权力也一并交给程涵。李艺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分，她连在一起都没有奢望过。

“人要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你做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可能我刚刚说的这些话会让你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所以我们都冷静一下吧！”

李艺从卧室里提出早就收好的行李箱。

她大概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吧！

李艺离开时没有声音，马克杯的触碰很轻。

大厅的门刚刚被关上，程涵浑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空。其实比起李艺这姗姗来迟的心意，程涵从很早之前就先喜欢上了李艺啊！

但年长几岁的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程涵太清楚她们两个人在一起会遇见些什么。没有电影里的高光时刻，不会有大团圆的美好，网络上把自己伤的千疮百孔的话也会同样刺向李艺，甚至会有更加恶毒的重伤。

程涵不断地把自己的期待严加束缚，她竭力地捆绑着自己快要泛滥的感情。可是，李艺却把这层纱揭了下来。动作很温柔，程涵并不觉得痛。但是，李艺明目张胆的坦白她又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呢！

许久没有喝过酒的程涵今晚把酒柜清了大半。

坐在出租车上的李艺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眼泪低落到手上。李艺苦笑着抹了一把脸。

“我算是失恋了吗？”

这无疾而终的第一次心动啊！

李艺的感情好像一直很温吞，开始和结束都是。

程涵七点钟被助理的电话吵醒。她今天需要去进行地方电视台的春晚彩排。程涵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情绪上头的时候，程涵忘记了今天的彩排。她昨晚喝的酒确实有点太多了，再加上感情的困扰现在确实身体上有些难受。

可工作是必须要完成的，程涵简单地梳洗一番之后出门。

“涵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紧吗？需要去医院吗？”作为程涵的助理，比起工作程涵的身体更重要。

“我没事。直接去会场吧！”

到达会场，程涵今年首次参演春晚彩排。目的是提高自己的曝光度，以便为接下来的电影增加热度。

程涵从早上九点进去，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出来。

回到车里，程涵实在扛不住疲惫睡了过去。助理默认把车开会公寓。

车在停车场停下，程涵本不打算回这里的。好在李艺已经离开，她可以不用遮掩。算了，李艺不在，在哪里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程涵强撑着的状态在打开门的时候轰然倾塌。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家里有李艺的存在。是啊，买下这里的初衷不就是想和李艺一起生活吗？这个家应该有两个人才对。

程涵又回到没有人收理的酒柜前，继续昨晚没有喝完的酒。考虑到明天正式录像，程涵克制着自己不敢喝多。

正式录播的这天，程涵六点就到了化妆间。她不想把时间安排得太紧。提前把自己准备好也是程涵的工作原则之一。程涵到的时候化妆师都还没有来。

一直到六点半化妆师才准时出现。

化妆师推门进去的时候，程涵在坐在沙发上发消息。听见动静，程涵抬头看了一下。因为化妆师手里什么也没有拿，只有一个工牌。程涵并不清楚她是干嘛的，出于礼貌看着她浅浅的点头示意。

作为一名化妆师该有的职业素养，小张进来就对程涵的脸进行了人脸扫描。皮肤状态很好，五官轮廓也很立体，但是眼底却有着厚重的乌青。

在这个圈子里，一般情况下都是化妆师等艺人的，很少会出现艺人等化妆师的情况。电视台安排的这位化妆师对程涵的好感度很不错。

“涵姐，你好。我是小张，今天负责你和静辰姐的化妆师。”小张简单地告知程涵自己的身份，并把自己的工牌递给了她看。

程涵站起身来和她对话。“辛苦你了。”

“没事。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反倒是你，你怎么过来这么早？”

“不想时间太赶就先过来了。”程涵礼貌地笑答。

小张询问程涵的意愿。“那你是想现在化妆还是等一下？”

“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我们现在就化吧！免得待会人多麻烦。”

“好。”

化妆师拿出装备准备给程涵化妆。

因为之前已经订好了舞台妆，小张照着要求化就好。拿出平板给程涵看了下效果图，小张问：“涵姐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吗？”

“没有。但是可能需要麻烦你帮我把黑眼圈遮一下。”

这也恰恰是小张所考虑的。遮一下黑眼圈不过顺手的事情，并不麻烦。

程涵化好妆就去休息室了。后面来的嘉宾大多集中在一个时段，大家都没有程涵的悠闲。

节目录制结束，程涵换了衣服，卸下头饰从会场离开。出来的时候有很多粉丝蹲守在会场外面，程涵和粉丝们招呼几句。也借此空隙，程涵被抓拍到了不少照片。

虽然和程涵有过一场事故，但这依旧不影响李艺对于她的关注。不过是从现实生活转移到屏幕上，可是本来这才是她们该有的样子，李艺重新回到开始的位置。那无疾而终的第一次并没有动摇李艺对程涵的感情。只是从此不在说出口罢了！

网上流露出关于程涵的活动照片，大家都在评论区夸她有多好看多精致，可是李艺却一眼就看出了程涵脸上的倦怠。想来应该是这几天工作太忙了吧！

李艺放大程涵的脸，久违又熟悉。

说来可笑，当初和程涵相处的时候她都不敢这样认真凝望她的脸。原来在面对程涵时，自己的言行早就给出了答案，只怪自己一直没有看清。

如果李艺不说，程涵就不会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那么她们是不是就会这样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如果真的计较利弊的话，不说其实对大家都好。李艺依旧可以陪伴在程涵身边，享受着程涵对于朋友的关爱。可是李艺做不到。隐藏自己的感情对李艺来说太艰难，她玩不起心理游戏。在一起不是目的，李艺只是简单地想让程涵明白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这世界又多了一个喜欢她的人。

不过是两天之前的事情，李艺却觉得恍如隔世。

感情的伤痛总是余韵悠长，李艺独自缓慢地挨过这些时日。

春节前一天，程涵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回到家里。她有气无力地站在门前换鞋，母亲从厨房走出来。

看她昏昏欲睡的状态，程母着急着上前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程涵照旧搬出常用的借口。“拍戏太累了，加上行程比较满，所以胃有点不舒服。”

“你去看过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的？”

“没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待会吃点药就好了。”

“我还是陪你去医院吧！你这样子我不放心。”

“没事的。妈。我好不容易这几天空闲，难得可以好好呆在家。你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程涵这次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

“可是，我看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严重。还是上医院去看看吧！”

“不会的。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待会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你去给我拿点胃药吧！”

程涵推开母亲的手，自己先走上楼。

吃过程母拿来的药，程涵蒙上被子就睡了。

程涵状态不好，生病不是主要原因，但是具体是为什么？如她所说，她的身体只有她自己知道。

今晚就是年三十，程涵还是没有什么过年的参与度。她心里压着一块重达千斤的磐石，很大很沉。一家人围坐饭桌，程涵兴致缺缺地看着眼前的菜，就近夹了点菜放到了碗里。

程父看见女儿病怏怏的样子，关切地询问：“小涵还是很难受吗？要不我们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你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程涵听到父亲的声音，终于还是放松了自己的双眉。“爸，没事的。我现在好多了。只是有点太累了。”说完勉强的笑了下。

程涵也没想到自己的演技在此时凭空消失，本以为可以掌控好的情绪却完全真实暴露了出来。

哥哥和妹妹都出来打圆场。

“爸妈，你们就别担心了。小涵都这么大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是啊，你们让我姐早点休息就好。”

程父向程涵投来疑虑的目光。“那你吃了饭就上楼吧，不用在下面陪着我们。早点休息。”

“好。”这也正是程涵所想要的。

今年春节，妹妹带着妹夫一起回来过年。父母的重心都放在了她们身上，程涵借此得以开溜。

而李艺照旧是在福利院度过的大年三十。

程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拿起手机，各种不一样的社交软件上都有许多未读的提示，就连短信箱上面也有标红。

程涵点开李艺的短信对话框，没有新的接收文字。微信也是一样。

程涵看着李艺的头像陷入沉思。

难道我们就真的这样算了吗？

程涵烦闷，索性把手机关上。

说不清的繁杂情感在内心风起云涌。

过了十分钟，程涵又打开手机。她在同城外卖下单了一堆的玩具和零食，收货地址是京崇市福利院。电话号码输入的是李艺的。

两个小时后，正在陪着孩子们包饺子的李艺接到外卖员的电话。李艺核对了所有信息，都是正确的。可是她却没有买任何的东西。在外卖员的催促下，李艺来到门口。看见东西的时候，她就立刻明白了。

李艺苦涩地把东西提回房间。

院长疑惑地问：“你不是已经买了很多东西吗？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你是不打算过日子了吗？”

李艺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这是一个朋友送来的。”

这样的时间点太特殊。院长不需要提醒，瞬间就想起了去年来过的那个女士。“是去年陪你来过的那一位吗？”

“嗯。”

“果然。她和你一样都是个人美心善的姑娘啊！”

“是啊！她真的很好。”李艺微笑着说，眼神闪闪发亮。

李艺放下手里的东西，立马拿出手机给程涵编辑了短信发过去。

“谢谢你。

新年快乐！”

这一次程涵终于收到了李艺的祝福。

程涵心想。“这是你主动发过来的短信，不是我先联系你的。我是基于礼貌原则给你回的消息。不然的话显得我很没有礼貌。”

然而就在她自我解释的时候，李艺又发来一条短信。

“多少钱？我转给你。”

程涵看到这条短信，气得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李艺，你什么意思。你是故意这样气我的吗？还嫌我心里不够堵吗？我真是有病，干嘛要做这种事情。”

此时的程涵正在气头上，她恨不能当面和李艺对话。

本来还想着看在李艺给自己送祝福的份上，程涵可以考虑给她台阶下。结果李艺给程涵丢出了一对王炸。

最后，程涵回复。“你在说什么？发错了吧！”

秒回。“没有，就是发给你的。谢谢你买的礼物，一共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吧！”

程涵真的生气了。李艺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程涵的雷点上。虽然这并不是李艺的本意，可程涵还是因此心有怨结。

程涵把手机甩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李艺弄不清程涵现在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她不想给程涵额外的心理负担。保持距离，减少羁绊对程涵比较好。

十二点的烟花准时响起。

李艺对着烟花许愿。

“希望程涵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李艺真的做到了不打扰程涵，毕竟这些年来她早就习惯了。

不联系程涵不难，但是不想起她却做不到。

李艺会在无数个瞬间想起程涵。一个抬头，一次签字，一次等红路灯的间隙。

没有彼此参与的日子没有记忆的必要，她们得过且过。

程涵在努力找回自己从前一个人的状态。春节过后程涵再也没有回去公寓过，她再次回到自己的牢笼。

日子再次开始衰败，程涵任其自由发展。

程涵的行程变得比从前更加忙碌，工作是麻痹自己的良药。程涵自欺欺人继续逃避。可是在异地奔波的路途中，程涵还是想要那个人的拥抱。她还是没办法跨过心里的珠峰。程涵知道自己深陷泥潭，这是她一个人的困局。所以她不希望任何人靠近，她不想拖下无辜的人。李艺更是不可以。考虑到将来可能会面对的伤害，程涵选择让这段感情止步于此。

可是，这只是程涵自己的想法。她没有问过李艺怎么想。

李艺只是单纯地理解为她不喜欢自己，不想和自己在一起。

人啊！总是只能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