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涵回到家，一家人就差她一个。
父亲今天特意地把大家都叫回来，是有个消息需要当面通知大家。
“你妹妹二月十九号要结婚，你们到时候准备一下别安排什么事情。”
“嗯，好。”
程涵和程渊都欣喜地应下了。
程涵没想到比自己小两岁的程林怡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她似乎还停留在从前小的时候。这些年来一起长大，看着即将要出嫁的妹妹程涵有些怅然。
她突然想起有一天李艺也会这样嫁为人妻，莫名地程涵心里的滋味说不清。谈笑几句，程涵打算回房。
“爸，妈。我头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程母抬头看向程涵。“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可能是最近拍戏太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那你去吧！”程母允许程涵先离开。
回到房间，程涵还在想着李艺结婚的事情。到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态呢？以什么身份去祝福她呢？是好朋友，还是偶像，亦或是一段露水情缘的前任？
在家呆了两天程涵还是选择去公寓。回去之前，程涵还是特意到零食店给李艺带回了不同口味的苏打水。
程涵回家刚好遇上熬药，推开门就是一股浓厚的中药味。程涵把装着苏打水的袋子放在玄关处，她探头探脑地在搜寻着李艺的身影，最后在躺椅上发现睡着了的人。李艺手里还拿着公司的策划案。
程涵有些小小的不满，其中参杂着心疼。
“火上还在熬着药，怎么自己倒是睡着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还不都是因为自己。是自己要求李艺坚持喝药的，她这样做也不过是在完成对自己的许诺。明明都累成这样了还惦记着程涵的要求，其实她如果坚持不喝程涵也不会拿她怎样，就算是生气过几天也就好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听话呢？
程涵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李艺干涉太多了。
转身给李艺拿毯子盖好，走到厨房去看火上的药罐。从厨房回去的中途程涵听到了李艺的手机铃声。李艺揉着双眼坐起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毯子有什么不对劲。按停手机，起身走向厨房。回头就看见了程涵出现在自己面前。
“涵姐，你怎么回来了？”李艺很是惊诧。
“剧组放假。回来看看爸妈，顺便休息一下。”
“哦！那你去了吗？你今晚要住在这里还是回家呢？”李艺不清楚程涵是不是刚回来，她只能基于程涵给出的信息随意提问。
“已经去过了才回到这里休息的。”
“你累了吧！要不你早点去休息。”
此时的李艺有些回避程涵，上次张浅她们的分析在这段时间被反复推敲。以至于她现在不知道该怎样和程涵相处才算正常。
程涵没有继续她的话题，反而是开始问责李艺。
“你怎么睡着了也不记得关火。万一不小心引发什么事故怎么办？”
“不会的。我只是简单躺一会，并没有睡着。而且我还特意定了闹钟提醒，所以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累了就上床休息嘛！少喝一次也不会有什么的。”程涵到底不忍心责怪李艺。
“也还好。而且这段时间我都习惯了，不喝药还有些不适应呢！反正都坚持这么久了，马上就快完了。更何况我答应过你会认真喝药的，我可不想你说我骗你。”李艺微微笑。
程涵听闻，不知该作何感想。“还剩下多少药呢？你还需要喝多久？”
“就剩下最后的一包了。喝完就没有了。”
“好吧！希望你喝下去的这些药有效，不要辜负了你。”程涵希望这些药能在李艺身上有些作用。
“不要辜负你才是。”李艺纠正程涵。
“为什么？”
“因为是你费心为我安排的这些啊！”
程涵一时间失语，走回厨房。程涵走之后，李艺又缩回躺椅。等了一阵子，程涵把药抬到李艺面前。
这一次李艺没有任何反抗，果断地接过碗把药喝了。
“不苦吗？”
“苦啊！但是喝多了就习惯了。”
空碗依旧在李艺手里，程涵朝她伸出手。李艺以为她是要把碗拿过去，便把碗递了过去。
可是程涵并没有接。
“那只手给我。”
李艺困惑，但如是照做。李艺把手心摊开朝着程涵递过去。程涵左手握住了她的手，右手从贴近自己身侧的衣兜里拿出一瓶苏打水。
“给我的吗？”李艺眼里瞬间明亮起来。
“那不然呢？”
“可是，怎么会突然想到要给我？”
“看在你喝了这么多药的份上，奖励你的。你不是很喜欢喝苏打水吗？”
李艺盯着手里的瓶子，凝眉抿唇。嘴里迟迟才说出一句。“谢谢涵姐。”
程涵看得见李艺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你不喝吗？”
李艺只是拿着瓶子却又迟迟不拧。
“现在还不想喝。”
李艺说完抬起头朝着程涵给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所以你想什么时候喝呢？”
李艺看着程涵一时无语，停顿了几秒之后继续。“喜欢的东西要留在特别的时候。我想等下次需要的时候再喝。”
李艺好似总是习惯等待更好的时机。之前的烟花也是如此。
“什么才算需要的时候呢？”
“等生活不那么美好的时候吧！”李艺怅然地说，转而又笑着补充。“希望我永远不要有这样的需要。”
程涵看着眼前这个总是传递温暖的李艺，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人心疼。其实她可以不用一直散发光和热。
程涵把李艺手里的碗拿过来。“好吧。我去把碗放回去。”
“嗯。”李艺乖巧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瓶身上。
程涵中途转身的时候看见李艺正拿着手机在对着苏打水捣鼓。
“你在干什么呢？”程涵问。
李艺立马锁上手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没干嘛！”
可是程涵明明看见李艺用手机拍下了苏打水的照片。
李艺走近程涵，把苏打水塞给她。接过她手里的碗快步走向厨房。
程涵不理解李艺这样的行为。
“这是在干什么？不喜欢吗？”
程涵晚李艺几步走进厨房，她正在洗碗。
“你是不喜欢这个苏打水吗？”
“不是啊！我很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喝？干嘛还给我？”
李艺把手里的碗冲洗干净放回消毒柜，面对着程涵说：“因为喜欢这个苏打水，所以我才把它给你，希望你也能喝到它。”
李艺说得认真。明明只是很简单的几句话，程涵却听得很莫名动情。
程涵握紧手里的瓶子，咽了下口水。“其实，你不用把这瓶苏打水给我，我还买了很多。”
“就算还有很多其他的，我也希望这第一瓶是给你的。”
程涵没想到苏打水是给李艺买的，自己却栽了进去。
太多的话堵在胸腔，最后只挑了最轻的。
“谢谢。”
“谢什么，是我谢谢你才是。谢谢你关心我的身体，给我买苏打水喝。”李艺尽量把话说得云淡风轻。
程涵突然开口，好似做出了举足轻重的决定一般。她说：“李艺，我们能不能做一辈子不分开的那种朋友啊？”
李艺不知道程涵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既然程涵这么想那她就这么答应呗。
李艺的回答来得很是轻快。“好啊！可以。”
“你不考虑一下吗？”程涵允许李艺有思考的空间。
“没什么犹豫的啊，能和涵姐成为朋友一直都是我的荣幸。”李艺答得理所当然。
程涵提出的想要其实也是李艺期待的。
这是目前关于她们之间未知难题的最优解。
这种幼稚的话估计是连小学生都会嫌弃，两个临近三十的人却在这里真诚的期望着。
今晚的李艺收到了满满一袋子不同的苏打水，可最让她开心的是她把最喜欢的那一瓶送给了她最喜欢的人。
在两个人手里辗转过的那瓶苏打水被程涵安置在橱柜里。
等到两个人都上床之后，她们各自陷入自己的困境。
彼此都被对方的温柔所羁绊。
对程涵来说，只要某些东西不被戳破，她就可以永远把李艺留在自己身边。可是李艺却在努力地想要看清自己的心。她不要不清不楚的朦胧。
临走前，程涵在家里把李艺剩余的药熬好才离开。她允许每次喝完药李艺可以喝上一瓶苏打水。
李艺没有回应，只是笑。她不忍心这么奢侈的。
程涵看出了她的顾虑。
“别担心。喝完了我在给你买。”
“我不担心。我只是觉得珍贵的东西要认真对待。而且苏打水喝多了也不好。”
“也是。那你自己随意。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没有了再来找我。”
“不用了。我也只是偶尔才喝苏打水而已。想喝我也可以自己买，不用麻烦你。”
“好吧！那你还有什么喜欢喝，或者喜欢吃的东西吗？”
程涵暗暗希冀，拜托你给我一个冠冕堂皇留住你的条件吧！
“好像并没有。”李艺摇头，她确实找不出什么喜欢的吃食。“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还是想尝试百香果味的苏打水？”
“那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喝到。”不需要李艺提醒，程涵其实早记住了她的这个期待。并且替她找寻过多次。
程涵真诚地希望自己可以找到。
过了一阵子，李艺的药喝完，程涵再次陪着她回到医院复查。
老中医替李艺把了脉，效果不错。但后面还是需要调理，只不过暂时先不需要喝药。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喝的那些药没有白费。”
从医院出来，程涵和李艺心情都不错。她想带李艺去吃点好吃的。
“为了奖励你，我们今晚在外面吃饭庆祝怎么样？”程涵说完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订餐。
李艺看着程涵犹豫了，她在思量什么才是最佳的选择。“涵姐，还是算了吧！我们回家吃饭吧！为了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下厨为你做饭吧！”
程涵听闻，将手机锁屏。抬眸向李艺看去。“那你要做些什么感谢我呢？”
“看你想吃些什么吧！我尽量去做。”
“好呀！那我们先去超市买菜吧！”
“好。”
司机把车开到超市的地下停车场，程涵带了个口罩挽着李艺上去。她已经好久没有逛过超市了，这样的体验对她来说并不多。她喜欢和李艺一起逛超市的感觉，温馨又治愈。
李艺推着购物车在程涵身边走着，两个人晃晃悠悠地随意选购商品。
来到水果区，程涵问：“你想吃什么水果？”
“我都行。”
程涵意料之中的回答，好在这并没有难住她。上次游戏她知道的可不少。
芒果、火龙果、猕猴桃，程涵一一都拿上，最后还顺带选了两个菠萝。李艺在她旁边倒也没有发出异议。
“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没有。”
“那好吧！就先买这些。我们回去吧！”
程涵对于水果的选购得心应手。暗暗感叹，还好自己机智借着游戏的幌子记下李艺的喜好。
排队结账的时候，李艺提前准备好自己的支付二维码。最后又被程涵抢先了一步。
“既然是我请你吃饭，就应该我付钱才是。你怎么可以耍赖？”李艺话里带着些不满的情绪。
程涵却只是笑着挽上李艺。“下次吧！这次就当你又欠了我一顿。”程涵含糊着把话带过去。
李艺也只能无奈作罢。“下次一定是我请啊！你不可以在抢着付钱了。”
“好。下次你付钱。”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回到家里，李艺直奔厨房。
“你先休息一下吧！反正也不着急。”程涵并不忙于吃饭这种事。
“没事的。我先把水果洗了。”
李艺拿出水果准备处理，程涵及时地止住她。
“等一下，你别动我的水果。我自己来。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水果，要由我自己亲自处理。”
程涵把水果拿到自己手里，夺回它们的处置权。
“那好吧！你自己动手，有什么需要叫我。我先把菜折了。”李艺另外又给自己找了其他的任务。
程涵看着闲不住的李艺幽怨道：“你就不能先休息一下吗？”
“我不累啊！我希望你早点吃完饭，早先休息。”
程涵无奈，却回答不出什么。
冬日的下午四点比起其他季节的相同时段暗了很多。厨房里的灯已经被打开，照明灯下投出两个人小小的两团影子。
程涵在忙碌地清理着水果，李艺在认真处理食材。
等到程涵把芒果和火龙果都切好摆盘后，李艺正细细地切着香菇。
程涵看着盘里的水果，虽然刀工不怎么样但还是让她找到些小小的成就感。
“你要吃吗？”程涵从柜子里拿出两个叉子。
李艺看两眼程涵的果盘，继而又回过头。“你先吃吧！我等一下在吃，我先把这里切完。”她暂时不想放下完成一半的进度。
程涵拿起其中的一个叉子直接叉了一块芒果递到她面前。“吃吧！”
李艺没有迟疑直接就咬了上去，包着一口的芒果嘟囔着说谢谢。程涵切的水果过于大块，李艺一块进口，双颊被塞得满满的。艰难咀嚼的样子让人觉得可爱。
然后程涵没有多想继续用那个叉子也给自己叉了一块芒果吃。
等到李艺咽下嘴里的芒果，程涵又叉了块火龙果过去。专注于切菜的李艺无暇顾及，照吃无误。然后程涵又给自己叉了火龙果。接着又给李艺挑了一块猕猴桃，然后再是自己。看着李艺这乖巧的模样，程涵心里怨愤怎么吃饭的时候不见得多吃几口呢？程涵就这样继续投喂着李艺。
等到第六块水果咽下肚子，程涵又叉了第七块。李艺没有张嘴，转头看了程涵。
“涵姐，吃不下了。再吃就饱了。”
李艺的表情有些委屈，程涵被迫中止她乐在其中的喂养体验。“那好吧！”说完，她就自然地把李艺面前的水果塞进了自己嘴里。
李艺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和程涵用的原来一直是一个叉子。一时间她心跳又瞬间加快，只能被迫把头转回料理台。李艺转头的动作过快，几缕松动的头发泻下来盖住她的侧脸。李艺抬起手用手腕随意拨弄了一下，未果。头发还是散落着。她又甩了下头，试图挽救一下。可惜还是没能如愿。算了，先继续把菜切完吧！她不打算管了。可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感到一只手擦过自己的侧脸把头发挽了上去。
李艺手里的动作止在程涵碰到她脸的那一瞬间。心里的小船彻底被打翻。
程涵在帮她挽上头发后，抬着果盘背过身走出厨房。
李艺脸骤然发烫，尤其是被程涵触过的部分。被弄翻的小船搅乱她并不宁静的心湖。李艺此时的心跳和呼吸都乱了节奏。
顾不上那么多，李艺直接在洗碗池里接了水打在自己的脸上。她试图对自己进行人工降温。
好在后面程涵再也没有进入过厨房。程涵端出来的水果没有在动过，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了沙发上。
久经情场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随意的动作而心神不宁呢？
晚上七点，李艺把饭菜端上桌。两个人相对而坐。程涵的表现并无任何异常，时不时的还夸赞了一下李艺做的菜。
程涵又走了。她的来去总是说不定日期。走的时候，冰箱里还剩下一堆没有吃完的水果。
走了也好，李艺可以腾出时间来清理自己的心绪。
这天是一月二十七号，距离农历新年还有十五天。
李艺照例准备十一点半上床休息。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驻足眺望了一会，李艺看得见这个城市高楼林立的霓虹灯。这样的夜景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拉上窗帘，毫无眷顾地离开。
李艺端着自己的马克杯回到房间，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一刻，轻微的碰触声震耳欲聋。李艺的灵魂瞬间被抽回从前，所有关于程涵的一切在脑海里放映。
生命是由无数个片段组成的，而某些瞬间则为人生划定了轨迹。
李艺缓缓地坐到床侧，平静地意识到自己一直看不见的事实。
原来，自己喜欢程涵。
李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她了。只是自己一直没发现。
李艺端看着柜子上的马克杯，温水还在散发着蒸腾的雾气。李艺彻夜未眠，杯里的水未曾增减。
有些事情，她想要告诉程涵。
李艺在早上六点拨通程涵的电话。
程涵闭着眼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连来电人的名字都没有看清。
程涵的喂还没说出口，她就听到了李艺熟悉的声音。
“程涵。”
程涵瞬间清醒了大半。“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些话想当面告诉你。”
突如其来的一阵不安萦绕上程涵心头。“这几天很忙，要回去的话可能要等到春节前夕。”
“好。那你回来了告诉我。”
“嗯。”程涵不清楚李艺会说些什么，但心里感知到的不安让她不敢追问下去。她难得地没有继续话题。
李艺不知道这样的决定会有怎样的后果，但她决定这样做。逃避和隐瞒不该存在于她和程涵之间。
通完电话，李艺如释重负地走进浴室。不管最后会怎样，她都不后悔能够遇见程涵。有些人能遇见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至于结果会怎样，李艺不做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