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钟，李艺和程涵离开福利院。两侧的树枝和枯叶上积满雪，鲜有人迹的路上一片洁白，脚踩在上面听得见雪飒飒作响的细碎声。两个人就在其中漫步着，程涵自然而然地挽上李艺。
“你每年过年都是在这里过的吗？”
“嗯。工作了之后，都是在这边过的。而且还能给孩子们带点新年礼物和红包。”李艺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她如实回答。
“那你呢？你自己有吗？”
程涵这个问题霎时把李艺问住，一时间没有及时给出回答。李艺没有自我怜惜的感知，她无意要突显什么舍己为人的情操。对话出现短暂的空白，李艺轻笑。“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那些干什么！”
李艺的话说得云淡风轻，程涵看不出她有半分的私心。可事实上李艺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她一直都是这样长大的。李艺习惯了自我奉献，她还是没能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
“可是，，，”程涵嘴里想说的话出口一半止住了，原来的内容被置换。“那你接下来就回家了吗？”
“嗯。明天还要上班呢！今晚回去好好睡个懒觉。话说，涵姐怎么想到来这边了？”
“在家里闲着无聊，所以想着来找你。”
“你不怕找不到我吗？万一我不在呢？”
“京崇就这么大，福利院就只有这一个，你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呢？”
李艺点头嗤笑，怪自己脑子不好。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着急赶回去。”
程涵说得急切，李艺免不得心慌起来。“可是，现在这里好像很难打到车。你要去哪，我试试约车送你过去吧！”
李艺依旧不放心让程涵一个人出行。
“所以你为什么不开车出来呢？我都说了车子你可以随便用。你看吧！现在一点都不方便！”程涵大张旗鼓地抱怨着，之所以故意这样是想促成李艺用车的习惯。“你是担心油费很贵吗？我可以给你报销的。”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觉得也没有这个必要。”李艺着急着否认，她怕程涵真的说到做到。
“你要让车发挥它的价值，不要让它放着就是放着。这完全是浪费。你不知道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吗？”如果不是为了劝解李艺，勤俭节约这个词不可能从程涵嘴里说出。她才是那个肆意挥霍的人。
“好吧！我知道了。我以后有必要的话会开的。”李艺被程涵说到羞愧，这件事确实是她考虑不周。
“嗯，请你让它继续发光发热。”程涵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试过了不同的方法都没能打到车。无奈，程涵还是把助理叫来了。
等待的过程中，两人继续漫步着。大概是因为有人作伴，程涵莫名觉得万物可爱。
半个小时后，车在路边停下来。
“上车吧，我们先送你回家吧！送你回家我在过去。”
“不用了，你先忙吧！我自己会回去的。”李艺向程涵摆手作罢，她怕耽误程涵的时间。
“快点，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程涵强制把李艺拉上车。
人被送到楼下，程涵去忙她的事。
李艺刚回家人就直奔卧室。呆在福利院的这几天，她也确实挺累的。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察觉，现在她只想好好休息准备明天上班。
然而，程涵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正事需要忙。她这样说的目的只是想腾出时间来给李艺准备新年礼物，程涵实在是心疼李艺。她把糖果都送给了别人，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这个女孩应该被世界好好呵护才是。
程涵去商场逛了一圈，认真地挑选了一些她认为合适的礼物。最后还亲手包了一个红包，把自己刚刚在店里换的的五百元现金塞了进去。整个过程程涵的行动都很快，她害怕耽误李艺休息的时间。
晚上十点过，程涵再次回到李艺家楼下。程涵对于这里过分熟悉。明明有钥匙，可她还是选择了用敲门的方式。
李艺打开门。
程涵抱着怀里大大小小的礼物，邀功一般地对她笑道：“新年快乐！”
李艺惊诧地看着此刻出现在眼前的程涵。“涵姐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有事情去忙了吗？”
“是啊！现在忙完了啊！我忙着去给你买礼物。”程涵笑得更加灿烂。
李艺呆在原地在原地，手足无措。这样的惊喜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拿着啊！”程涵把礼物递给李艺，然后从包里拿出红包放在最上面。“这是给你的红包，新年快乐。”
程涵把东西一股脑全都堆到李艺手上，对方下意识接住后，程涵准备离开。
“我走了啊！你早点休息。”
程涵潇洒地转身离开，她的礼物派送任务圆满完成。
等到程涵都看不见了，李艺还没有回过神来。短短几分钟，程涵出现又离开。李艺没有追上去。
把礼物放到桌上，她没有去拆。李艺只打开了那个红包。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五张百元大钞，李艺谨慎地抽出来。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收到红包。
李艺从书柜下拿出那个厚厚的手账本，里面全都是关于程涵的记录。托程涵的福，今天又增添上浓墨重彩的一页。一番捣鼓之后，李艺把那五张钱包括红包都封存在了上面。
李艺看着桌前的礼物，都是些口红，香水，包包什么的。她原封不动地把它们放进了柜子里。
这个新年她过得很开心，很满足。
程涵，谢谢你。拜托你也一定要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整理好一切，李艺拿出手机准备感谢程涵赠与自己的欣喜。可是，点开电话号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涵志得意满地从李艺家离开，愉悦的身心仿佛快要飞起来。
大年初二，公司的事务暂时不多。难得可以提前下班，李艺今天打算去给程涵选些礼物。虽然清楚以自己的条件不能给她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但李艺也依旧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逛了一圈下来，李艺没能挑中心仪的礼物。程涵想要什么没有呢？
最后，李艺买了几卷毛线。她决定自己给程涵织一条毛巾。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李艺自己也解释不清。于是李艺每天下班的任务就是专注于织毛巾，她要趁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尽快织出来。她想赶在天气变暖之前把毛巾送给程涵。
可是，一直到毛巾织好了，程涵也没有再找过李艺。
春节过后，程涵和李艺又开启了各自的工作生涯。她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愈发的说不清道不明，好像很熟，但是又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彼此。
至少对程涵来说，她是不了解李艺的。
这天下班，李艺正坐在沙发上吃晚餐。她给自己煮了一碗番茄鸡蛋面。手机不断地响起，群里的小姐们在聊天。主要的内容是张浅的感情发展。她在讲述自己和心动男生的故事。从来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李艺只能选择默默地看着，在这些事情上她没有发言权。朋友分享的一些心动细节，李艺也只是笑笑就过了。毕竟她现在还没发现谁让自己心动过。
喜欢是什么呢？心动是什么感觉呢？李艺不知道。
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来。今天是个好天气，春天在靠近。
出门的时候，李艺看到了放在桌上包装好的礼物盒，里面放着她织好的毛巾。
程涵，你要是还不来的话。这个毛巾就送不出去了。
程涵这段时间很安静，原因在于她又进组了。这次是真的快要结束了，最后的杀青戏份是重头戏她没办法分心。
在坚持几天，马上就可以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好了。程涵咬牙硬撑。
今天是最后的一场戏，有一些武打动作。入行这几年，程涵早就习惯了吊威亚。只要工作人员配合好，很快就可以结束。可是，意外却偏偏喜欢在人自以为能掌控全局的时候出现。后空翻的时候，威亚突然松开，程涵直接摔了下来。导演组紧急将程涵送往医院，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左手骨折。
程涵受伤的消息很快被曝光，网上关于她的话题讨论直线上升。
李艺工作的时候没有查看娱乐新闻的习惯，她一直到下班点开微博才看到。
李艺立马编辑短信发了过去。
“涵姐，我看到网上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你还好吗？严重吗？伤到哪里了？”
李艺发了一连串的问题。短信刚刚发送成功几秒，李艺却如坐针毡，她转而打开了拨号键。
好在这时程涵回了语音消息。“没事，不严重。轻微的擦伤而已。我最近比较忙，等我回去了联系你。”程涵的手不方便，现在不想和李艺聊太多。
“好。你注意安全。”
虽然得到了来自于程涵的回复，可李艺心里还是不安。如果可以她想亲眼证实一下。不过她又没办法突然出现。李艺只能先按兵不动，暂时耐心地等待程涵的联系。
一个星期后，程涵带着打了石膏的左手回到家。她已经忘记了要联系李艺这件事，这几天探望她的人太多了。她有些疲于应对。好不容易回到家，她要一个人独享这样的清闲。可是李艺这边忍不住了。通过网络，她知道今天程涵回到了京崇。
李艺再次主动给程涵发去消息。“涵姐，你回到家了吗？”
正在刷手机的程涵，当时就看到了。思索一番之后才回复。“今天刚刚回来，还没到家，怎么了？”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一直没有机会送你，想问问你回来了吗？我给你送过去。”
“好的，那你下班了过来。”
“或者，我让助理去取也可以。”后面的这条是补发的。
程涵当然期待李艺能过来，但是她又担心自己这个状态没办法和李艺好好相处。
“没事，没事。我送过去就好，我开车过去。”李艺怕错失见到程涵的机会。
“那好，我在家等你。”
晚上八点，李艺开着车进了程涵家停车场。她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在做心理建设，希望程涵不要嫌弃自己准备的礼物。
门已经被打开，李艺轻轻一推就可以直接进去。此时的程涵已经吊着左手在站着等她了。李艺看到程涵受伤的石膏，心里被狠狠地击中。脸上的笑意挂不住，表情突然就变愁苦。
整个变化过程程涵都看在眼里，她故意打趣李艺。“怎么了？看到我这么不开心吗？”
李艺不自觉地攥紧双手，提着的袋子也被紧紧地捏住。
“你的手，严重吗？”简单六个字，李艺说完喉咙干哑。
程涵并不上心，故意小幅度地晃动了一番手臂，表明自己还好。“没什么事，打个石膏固定一下而已。”
“可你不是没事的吗？”
“是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程涵把李艺拉进家。“快进来吧！一直在那站着干嘛？你不是有礼物要送我吗？”
李艺咬了下唇把手里的礼盒递过去。
“谢谢了，还这么用心地包装了一番。”
“没事。”
程涵把礼物接过去，放到置物架上。
“我现在手不方便，晚点在拆。知道你要来，所以我特意订了晚餐，快来一起吃吧！”
程涵示意李艺坐下一起吃饭。
李艺看了下餐桌上的饭菜，显而易见又是饭店的配送，而且有些已经凉掉了。
李艺关切地询问。“涵姐受伤了还要一个人住吗？”
“嗯，不想回家。而且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没有人照顾你吗？你没有其他可以照顾你的人吗？你的其他助理或朋友呢？”
“没有哦。我就只有一个男助理。”程涵的碗放在桌上，只有右手能自由活动着夹菜。突然她停了下来，看着李艺的眼神不怀好意。“有。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吗？而且还是好朋友。”
“所以。”程涵故意停顿下来，挑了下眉。“你要不要来照顾我呢？”
程涵这样的直白的建议，再次出乎李艺的意料。李艺心里其实并没有把自己归入可以和程涵长期生活在一起的友人范围之内。程涵一直都是她眼里闪闪发光的偶像。李艺表情为难。程涵的建议于情于理都不过分，但李艺不确定自己能否承担这艰巨的任务。
李艺低头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碗。“我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我可能没办法照顾好你。”
“怎么会？我相信你可以。你完全是最佳的人选。”程涵说的这些话其实也只是逗着李艺的玩笑罢了。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照顾。话说完她就继续吃饭了，虽然有些不便，但好在能自由活动。
李艺放下还没有动过的筷子。“好吧！那我待会去收拾好行李过来。”
程涵夹到一半的筷子停住，菜因为这停顿掉落下来。“你是认真的吗？”
“嗯。”李艺表情诚恳。
不得不说程涵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内心微妙地慌了，她认为李艺是在配合着自己玩笑。
“好啊！我等你。”程涵以为自己依旧完全掌握着这个滑稽的对话，她认定对话双方对于这场玩笑都心知肚明。
可李艺丝毫没有把这当作玩笑。
程涵继续吃着桌前的饭菜，李艺却心疼她连顿热饭也吃不上。整个用餐的时间，李艺的目光大多都停留在程涵身上。等到程涵放下筷子，她也一起停住了。
“你吃好了吗？”
“嗯。”
“那就放着吧！我明天还可以吃。”
“你明天还吃这些吗？”
“是啊！不想麻烦。微波炉加热一下就好。”程涵说的这些话只是根据她自身情况的表达，她现在没有做戏的心思。
李艺嘴唇动了下，欲言又止。
两个人从厨房出来。程涵坐在沙发上，她准备拆李艺给的礼物。
李艺想避开这个第一现场。“那我先回去整理行李了。”
一直到现在，程涵才如梦初醒原来李艺并不知道前面的话是一场玩笑。程涵这时才知道自己玩大了。
咽了下口水，给自己争取些思索的时间。
程涵面露难色地说。“我刚刚开玩笑的，其实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我一个人完全可以。”
李艺这个时候倒是把话当玩笑了。她以为这是程涵不想麻烦别人的借口，可自己已经决定好要来照顾好程涵了。
“没事，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在哪都一样。你不用觉得麻烦我，我很乐意这样做。”李艺说得云淡风轻，她一面在给自己找适当的理由，一边还要宽慰程涵。
既然李艺都这样说了，程涵也就任由她安排。她主观上也是希望李艺能够和自己住一起，可她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程涵就是这么一个傲娇又别扭的人。既然对方都已经答应了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去。”程涵很乐意陪李艺跑这一趟。
“不用了，你在家里等着吧！我很快的。而且你和我一起，我可能还要分神照顾你。”
“那你早去早回。”程涵对李艺耐心叮嘱。
李艺离开后程涵也无心拆开礼物，她把它放进柜子里。
程涵满心期待地等着李艺回来。期间，她还特意去为李艺备好了日用品。
李艺独自回到家里，这还是她第一次搬到另外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常住。她拿出行李箱收理自己的衣物，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李艺需要拿的东西并不多，她很快地就整顿好了。可是现在存在一个问题是，李艺离开之后就没人照顾阳台上的花了。但凡和李艺沾上些关系的东西，她总是会时刻挂牵着。
花还没有开，只剩下些枯枝落叶。
拿过花洒给它们浇水，李艺在花盆旁边坐了好一会。
李艺离开时关门的动作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