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气温远低于室内，走进房间，才刚刚哭过的李艺脸颊一片微红。程涵替李艺拍掉落在她身上的雪，之前对她的所有幽怨全都消散无踪，忍不住抚上了她的脸。

“怎么又哭了呢？”程涵一脸的怜惜，她确实不知道李艺为什么哭，单方面猜测她是受了什么委屈。“发生什么事了？”

程涵的大脑此刻并不清醒，她没能把李艺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李艺情绪一时间还没有缓过来。光是看着程涵，她眼里的泪又开始溢出。

“好了，好了。不想说就不说嘛！你别哭。”程涵手足无措，她着急地替眼前的李艺抹去眼泪。

这个人怎么说哭就哭呢，程涵心想。

李艺艰难地噙着眼泪，幽幽吐了一个字。“你。”

“我？我怎么了？”程涵对于这样的控诉表示莫名其妙。“你的意思是我惹哭的你吗？”

程涵的话问出，李艺又不说话了。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先去洗个脸吧！脸都哭花了。”程涵心疼把脸都哭得皱巴巴的李艺。

李艺听闻没有任何动作，程涵只好主动把她牵进卫生间。用温水洗好毛巾后递给李艺，可对方还是低着头不看她。李艺不敢看程涵，她怕自己又哭出来。程涵却以为李艺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

“我不问了，你先擦擦脸吧！”

李艺接过毛巾没用动。她希望程涵能快点离开，因为她又要忍不住了。可程涵偏偏就是不走，见李艺不动，她又拿回毛巾，捧起李艺的脸。

双目对视的那一瞬间，李艺终于开口了。

“我找不你。”话说完李艺立马就别过脸，她不想在程涵面前继续掉眼泪了。

还没等眼泪从眼眶滑落，程涵抱住李艺。

“对不起。”

程涵莫名受到李艺情绪的感染，她好像也有点感伤。程涵没有想到让李艺哭得像个小孩的原因竟然也是如此的孩子气。仅仅因为找不到自己。这一瞬间，程涵竟然突然萌生想要独占李艺的念头，她希望李艺能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这个世界上，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因为找不到自己就哭的人了！

程涵说得没错。李艺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等到李艺在程涵怀里平复好情绪，等到程涵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们拉回彼此该有的距离。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找我。”程涵为自己的任性道歉。

“涵姐，可不可以拜托你下次别让我找不到你好吗？”李艺抽噎着说。

“好，我答应你。”程涵毫不犹豫，郑重其事地点头。

两个人终于磨磨蹭蹭地把李艺的脸洗好。

回到客厅的时候，程涵的门铃又响起。程涵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把静音模式取消。程涵听见了，可是她故意不去理会。

李艺提醒她。“涵姐，你门铃响了。”

程涵幽怨地走到玄关处。显示屏上王彦行的身影，她被迫把门打开。过了一会，王彦行来到程涵家里。

李艺对于第一次出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表示不安，可她知道是谁。她在今天的头条新闻上看到了他的照片，程涵的绯闻男友之一。李艺不清楚王彦行是因为什么而来的。而且，她也不知道程涵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什么关系。李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该留。

王彦行没有想到程涵家还有其他人，两个人尴尬地对视上了。王彦行点头表示问候。

“你还有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李艺自以为识趣地提出离开，看到程涵安然无恙这对她来说就已经够了。

程涵却立马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要。”她双眉微蹙，眼神里都是恳求。

李艺犹豫了，她没有身份留下。就算留下来，她能干嘛呢？

“你先去楼上休息吧！还是上次的那个卧室。我很快就处理好。”程涵着急着塞给李艺她的安排，她怕李艺找到借口离开。

不等李艺给出答复，程涵迅速地带着王彦行走进一楼书房。不辞而别太不礼貌，这让李艺只能按照程涵的安排行事。

李艺到达程涵的卧室，她看到了柜子上的安眠药。房间的窗帘是拉上的，半点微弱的光亮都透不进来。这样的氛围太过于压抑，李艺的呼吸有些困难。她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在程涵的床上休息，转而走向隔壁的卧室。

程涵和王彦行漫长的对话终于结束，王彦行刚离开，她就急匆匆地上楼去找李艺。

没有在自己的卧室里如期看到李艺，程涵心里突然间慌了。好在她转身后看到了在客卧里睡着的李艺。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程涵庆幸李艺没有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艺从床上醒来。她不确定程涵的谈话是否结束，但是她选择去楼下看一看。

李艺走到客厅，和上次相似的场景在重演，程涵坐在落地窗前喝酒。这一次她倒是真的醉了，人都已经趴在桌面上睡着了。本想着只是浅浅喝一杯，但控制不住又喝多了。

“涵姐，你醒醒。我送你回房间休息。”李艺试探性地呼唤几声。

程涵睁开眼，却只是继续端起酒杯。

“别喝了，涵姐。我带你去休息。”

李艺几次试图把程涵背去卧室，但是神志不清的人完全不配合。最后，李艺只能吃力又费劲地把程涵转意到沙发上。

倒在沙发上的人看着李艺，一脸幽怨的埋怨。“你昨晚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李艺不知道程涵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也就只当她是喝醉了，她并没有回答。

“你先好好躺着，我去给你拿被子。”

李艺不知道刚刚程涵问出的这个问题是昨晚困扰了她一整晚的结症，程涵本来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的，可喝醉的情况下却只问出了这一个。并且还没有得到回答。不过就算李艺给了回答，程涵也不会记得吧！

李艺从卧室拿出被子给程涵盖上。看着此时安睡的程涵，李艺心里满是酸涩。

“是只能靠喝酒和吃药才能睡着吗？”

李艺就地而坐，她乖巧地留守在程涵身边静待她的醒来。

窗外的雪停了，程涵的意识逐渐回笼。

短时间的睡眠没能驱散全部的醉意，程涵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李艺。

“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随便坐了一会。”李艺浅浅回答，起身站起来。李艺迈步的动作很僵硬，带着些不自然的姿势。

程涵推测李艺应该守了她很久。

程涵要带李艺出去吃饭，她拒绝了。理由是现在程涵正是大众的焦点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商讨之下，两个人选择送餐到家。

吃过饭，程涵选了一部电影。两个人沉默着谁也不说话，她们之间好像总是无言以待。可其实双方却都有很多话想说。因为话太多，反倒不知道在有限的时间里说什么好，最后只好选择什么都不说。

两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把电影看完了。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消磨掉。

关乎两人真正在意的事情没有人说一句话。程涵和李艺抗住了潘多拉魔盒的诱惑，没有放出吞噬人心的鬼怪。

已经晚上九点，李艺明天还要上班。

“涵姐，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我，先回去了。”李艺踌躇着还是艰难的开口了。

“不陪我多呆一会吗？”程涵脱口而出没有经过考量的话。话刚说完，程涵却笑了。“算了，你回去吧！”

脸上的微笑没有任何温度，越发让人心生寒意。

李艺当然愿意陪着程涵，只要程涵想，她可以一直守在程涵身边。但李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在粉丝和朋友之间徘徊不定，且这其中还掺杂着许多乱七八糟的琐碎。她把握不好这个分寸，所以只能控制自己拉远距离，不能越界。

“你想什么时候走都行，你随意。我不拦你。”程涵冷冷地交代完之后走向桌台。上面还有早上没喝完的酒。

程涵只当李艺不存在，自顾自地又端起酒杯。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程涵索性直接拿起酒瓶。这是程涵故意为之的选择，她在赌，赌李艺会不会因此制止她，赌李艺会不会因此留下来。

她理所当然的赢了。

李艺握住程涵拿起酒瓶的手腕。“涵姐，别喝了。”

“早点回去。”程涵朝着李艺莞尔一笑，好像真的只是在礼貌地道别。

“我今晚可以不走吗？”

李艺不出意外地掉入程涵为她布置好的陷阱里。可是那怕再来一万次，李艺也还是会奋不顾身地自投罗网。程涵不需要努力，李艺会自己跳进去。

两个人各自洗漱。程涵把李艺带到楼上，再一次让她做选择。

“你今晚想睡哪？哪里都行，我的卧室也可以。”程涵已经不在奢求什么，李艺能留下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李艺咬了咬唇后开口。“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李艺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她担心程涵又会去喝酒。她希望程涵能好好休息。

“嗯。”程涵迟缓地点头答应。

来到床边，程涵把药收进柜子。可惜这样的行为又将其中更多的药瓶暴露。李艺看到了。正在李艺神伤的时候，外面响起燃放烟花的声音。大概是有人在弥补昨天的遗憾吧！

程涵的家里看不见烟花，两个人就只能站在窗前听。

最大的一声爆裂之后，李艺凝望着程涵对她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我们一起放烟花吧！”

“好。我们明天就可以。”程涵迫不及待地答应。

“不是明天，我说的是在合适的时候，例如下次跨年。”

“好。那我们约好明年跨年一起放烟花。”

“嗯，不许赖掉。”李艺朝着程涵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她们拉钩约定。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谁都没能睡着。

李艺翻身朝着程涵靠近，她主动挽住程涵的手臂。李艺这样的亲昵是程涵想要的，但是她也明白李艺的行为动机，出于对她的怜惜。

可程涵不在乎，能留在她身边就好。黑暗里李艺没有看到程涵微微上扬的嘴角。

新年的第一天晚上，程涵没有喝酒。

第二天一大早，程涵就陪着李艺起床，并把她送上车。昨晚上约好了让助理送李艺上班。

“其实你不用起床的？”李艺对于程涵因为自己被迫早起感到内疚。

程涵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回答：“没关系，我想送你。”

送走李艺，程涵再次回到床上。床被上面还残留着睡过的温热，但程涵却没有再次入睡。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状态下醒来了。安稳的睡眠让现在她好像焕然一新，感觉人都舒展开来。

李艺离开了，偌大的房间里独留程涵一人。为什么会察觉出一些孤独呢？

这不应该，她在此之前早就习惯一个人啊！

此时的她在感受李艺曾今的感受。

有个人来过又离开。

程涵的工作被暂时画上休止符号，在事情热度平息之前暂时不需要投入任何的工作。这让程涵莫名多出了很多时间。

李艺来过，也因为她的出现带来了一些从前没有的程涵。程涵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度过这些空白的时间。程涵没有任何想要联系的对象，一番抉择之下她回到程家。

在家里呆了几天，百无聊赖。

她第一次闲到让自己不知所措，可这明明是她之前求之不得的。大概，所有的事情都自有其规则，不能操之过急。

程涵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欲望，她遵循内心的指示去找李艺。程涵在李艺下班之前先到了她家。

于是，李艺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程涵。

“你什么时候来的？”李艺诧异地看着程涵。

程涵盘腿坐着笑道：“我刚来没多久，比你早一点。”

李艺看到程涵的时候还在担心她的状态，但是现在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影响。她不希望这是程涵假装出来的。

李艺习惯性，且不自知地宠溺轻笑。“吃饭了吗？”

“没！在等你。”此时的程涵乖巧又温顺，犹如一只有意讨好主人的猫。

“那你等一下，我去做饭。”

“嗯。”程涵依旧很乖。

李艺走进厨房，刚刚打开冰箱就黑脸了。她又回到了程涵面前，脸上带着满满的窘迫。

“我们今天出去吃吧！”

“为什么？我就是因为想吃你做的饭菜才来的。”

李艺手放在后脑勺上乱抓。“冰箱里什么菜也没有。如果你要吃的话，可能要等很久。我需要先出去买菜。你现在饿吗？”

李艺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告知程涵实际情况以及解决的办法。然而程涵刚刚说的原因不过是随便找的理由罢了，她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出现显得过于突兀。

“那没关系，没有的话就算了。我们出去吃也行。”

李艺回家不到十分钟又再次出门了。

两个人吃得并不多，尽管细嚼慢咽，半小时也就完全吃好了。程涵并不满足和李艺这么快的结束，她想多和李艺在外面待会。于是她又点了几道耗时长的菜品。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程涵和李艺各自静默地吃着自己盘里的菜。因为她们之间的气氛过于静默，使得旁桌两个女孩的对话得以清晰地传送过来。其中的内容表明了她们情侣的关系。她们动作亲昵，对话有爱。李艺和程涵的目光对视上，彼此心照不宣。

最后，两个人的这顿饭磨磨蹭蹭地又拖了一个小时。

李艺不清楚程涵为什么今晚吃得很多，但她乐于见到程涵多吃点。

“涵姐，今天吃了很多，胃口很不错吗？”

程涵岂止是吃得很多，她感觉自己都快吐了。可是她又怎么会说出只是想和李艺能多呆一会的隐情呢！

“嗯。好久没有这样吃饭了。”

程涵随便胡诌的话又被李艺听进去了，她总是会留意到程涵的诸多细节。

“事情还没有处理好吗？”李艺问出她以为影响程涵胃口的因素。

“还没有。”程涵面露难色。

公司已经在尽快处理了，但这样的谣言在人群之间传播得极快。

大风一吹，众人皆知。人们很少去耐心考证事情的真相，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李艺对于程涵身处的困境无能为力。

“没关系，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一直都支持着你。”

这让程涵突然来了兴致。

“所以，作为我的粉丝你相信我吗？你不打算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吗？”

李艺摇头。“不想。我相信你。我只相信你说的。至于那些你不愿意说的，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作为粉丝，我不该过问的。”

“那作为朋友呢？作为朋友，你就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吗？”程涵期待着能够多得到些李艺关于她的探寻，以此来推导李艺对自己的在乎。

“没有。作为朋友，我更应该相信你。”

李艺的回答让程涵喜忧参半。她欣喜李艺对自己的信任，但又惋惜没能印证李艺对自己的在乎到底有几分。李艺让程涵和上次一样矛盾。

“好吧！”

李艺不再说话。

或许是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不应该打扰用餐后的心情。程涵打算换一个随意一点的话题，她想到了刚才餐厅时的场景。

“刚刚吃饭时你注意到旁边的那对情侣了吗？”

“嗯。怎么了？”

程涵漫不经心地问：“我想听一听你对于同性恋的看法？”

李艺有些不解地看着程涵，她试图理解程涵的这个提问。可对方也只是期待地看着她。李艺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看法。和普通的恋爱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不应该成为我们谈话的对象。它没有特殊对待的需要。”

李艺神色如常地把话说完。程涵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的发言简短却有力量。

程涵继续问：“如果是你呢？你会考虑找一个同性的伴侣吗？”

李艺微笑。“这个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有女朋友。能遇见喜欢的就好，何必在乎性别呢？有一个爱的人已经很难了，不应该有什么其他的限制。”

“那你如果遇见喜欢的女生会主动吗？”

李艺笑得比刚才更深几分。“涵姐，今天怎么会想和我讨论这个话题了？”

程涵这才意识到自己问得确实有点多了，她也有点不好意思。“刚好遇见，所以随便问问而已。”

李艺收起笑容，认真答题。“其实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遇见那个她，我会不会主动。我的行为选择会取决于对方。具体会怎样，我现在也给不出答案。”

李艺并不避讳，她坦诚地作答。

程涵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她们都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