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最终以两分优势险胜, 也算有惊无险,比赛结束后,程醉看到不少姑娘走过去问陈知许要联系方式。
严宇推开门, 在背后喊了一声, “咱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程醉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在这里站了那么久。
她换好衣服,穿着白色飞袖的连衣裙, 不像往常的肆意放纵,倒像温柔知性的乖乖女, 长发编成一条麻花辫, 耳边还戴了朵小小的, 红色的山茶花。
严宇给她准备了一张自行车道具,她迎风慢慢骑着车。
镜头里少女笑的明艳, 蹬踏板的腿又细又白。
日暮西垂,天边铺了一层一层的火烧云, 绯红淡紫一片浓艳,夕阳暖黄折射在脸上,周身洁净搭配自然的五彩斑斓,不可方物。
镜头后的严宇连忙扣动快门,捕捉镜头。
“咱们效率太快了!”严宇赞叹道。
拍完照片, 天色还没黑透, 薄薄的天光顽强穿透夜色,在脸上洒下微弱光亮。
严宇说可以收工回去了, 程醉让他先回去,自己在街边四处转转。秋季昼夜温差大, 晚上阵阵凉风吹得人还有些冷。
青石板路此刻没几个人,街道两边的路灯沿袭这一带特色,用的都是红彤彤的灯笼, 夜色中,一束又一束的光线照在脚下,窥探烟火红尘。
路两旁还有人在摆摊,卖烧肉烤串,她脚尖点地,停在一盏路灯下,远远的,看着前面烧烤摊旁立着的身影。
一身疏冷气,站在这里,也被染了几分人间烟火,
他一偏头,也看到了她。
两人对视几秒,最后还是程醉脚尖支撑着车身,一点点挪到他身旁。
“挺巧啊,在这都能碰上。”
她听见他“嗯”了一声,然后说:“来看比赛。”
“我看到了,”程醉挺坦然:“你最后还上场了,打得挺好的,真看不出来。”
要是韩松林在这里,他铁定大吼着:“咱们阿许初中的时候就球技惊人!以一敌十,就算上高中以来一次没打过也完虐你们这群渣渣!”
但陈知许只轻声回应下后便不再说话。
“一起走走吗?”
程醉仰着头问他,看着他点点头,然后从人行道上下来,走到自己身旁,跟她肩并肩。
晚上这条路上散步的人还挺多,这对少年少女在夜晚的掩映下就不太引人注目,程醉推着车走在他身侧,时不时跟他搭两句话,她觉得能跟陈知许这样淡然相处着实是非常不容易的机会。
“手怎么了?”程醉瞥见他手腕上贴的膏药,装作不经意问道。
“不小心磕的。”
他解释了她就没再问,两人从古街一路走到环形人工湖,这里有个小广场,一大群孩子在广场上奔跑欢呼,绕着正中间的喷泉嬉笑打闹。
“听说周一开表彰大会,你得上台致辞领奖。”
陈知许偏头看着她,答了句“嗯”。
“得牵手?”
陈知许皱了皱眉:“你听谁说的?”
“不是吗?”
“不是。”他干脆利落的答。
程醉就想逗逗他,看他一本正经辟谣的样子兀自觉得好笑。
夜风吹过,少女发丝翩跹,雾霾蓝的发色在灯光下带着朦胧的微光效果,亮莹莹的。
两人话很少,但就是这种缄默的环境却让程醉觉得舒适安稳,坐在长椅上,置身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别人的热闹,身边有人默默陪伴,即便是无声的,也给人踏实安心感。
“回去吧。”程醉提议道。
两人走的远,从这里回旅馆的路程还不短,程醉踩着自行车,示意道:“我载你。”
陈知许看了看她的后车座,“坐的下?”
他将近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坐在后座上,怕是腿都伸不直。
最终的解决办法还是他坐在前面,程醉坐在后车座上。
她第一次坐男生的后车座,想想还挺奇妙,车子行驶在路上,迎面有风,被他的身体尽数挡下,路面颠簸,她一只手扶着他的腰,以免摔下去。
来苏城有一两个月了,从刚开始的得过且过到现在莫名觉得还可以,甚至能容忍陈知许最初的冷漠。
一切看来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彼时,少年少女尚未知晓前方荆棘遍地,险象环生。
车停在旅馆门口,程醉从后车座上跳下来,目送他回去,“晚安弟弟。”
他少见的没再排斥这个称呼,立好车身,转身朝自己的住所走,这带就这里一个旅馆,他住的地方离程醉这也不远。
街道两旁的路灯下围了一圈秋虫,空气中的干燥被夜晚的凉意抽走,他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了一眼,程醉还站在那里,看见他回头,朝他挥挥手。
他转过身,嘴角轻勾笑意。
因为这条古街,来怀县旅游的也大有人在,加上周末,旅馆这里的人还真不少。
他走到楼下,眼神触及不远处的停车位,黑色的车身,熟悉的车牌号,这是陈景年的车。
最近几个案子忙的紧,两对夫妻的离婚案,分家,车祸肇事……
几个重大事件堆在一起,让陈景年没法脱身,他的事务所在苏城隔壁的俞城,地势繁华,加上律所口碑好,忙到连轴转是常态。
今晚一个饭局,喝的陈景年脚底发虚。
本来打算连夜回苏城的,路上遇上律所的合伙人,就在怀县半路停了脚,一块吃吃饭。
酒喝到一半,他半梦半醒的,下意识给方彤打了电话。
温柔贤惠的女人很快赶到,嗔怪他怎么喝这么多?一边费力把他从饭桌上扶下来。
酒过三巡,方彤想送他回房间休息,他摸摸口袋,头疼道:“手机丢车上了。”
“我帮你下去拿?”
“我自己去吧。”
方彤怕他下楼摔着,扶着他的胳膊慢慢下了楼梯,出了一楼大门,冷风一吹,头脑慢慢清醒,眼神也跟着清明。
陈景年动作一止。
方彤见他不动了,不解问:“怎么了?”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方彤立刻住了嘴,下意识松开挽着陈景年胳膊的手。
少年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借着灯光,陈景年看到他转身离开,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冷笑。
他张嘴叫了声:“阿许……”
声音飘散在冷风中,撕扯分离后,只剩夜里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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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是校表彰大会。
全校同学期待的一天,因为段凝竹要上去当着全校读检讨的事已经传遍了,操场的人个个踮着脚尖,等着她上台。
众目睽睽下,她穿着一身赛博朋克风格装,编一根蝎子辫,毫无压力的上台,也毫无感情的读完了一篇检讨。
台下议论声阵阵,段凝竹翻了个白眼,踩着马丁靴,不紧不慢的从台上走下来。
人群一阵唏嘘,这种惩罚似乎对她不痛不痒。
倒是有几个吊车尾班级的男生兴奋吹口哨,高喊“竹哥牛逼”。
程醉站在五班靠后的队伍,她个头高,站的靠后,手遮在眼睛上,盯着不远处的看台。
年级前十名顺位上台领奖,但程醉并没有看到陈知许。
最后的优秀生发言是洛衫一个人完成的。
台下的学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议论,殷念下巴搁在程醉肩膀上,无比惋惜:“大家整天臆想洛衫和陈知许谈恋爱的事他俩是不是知道啊?不然怎么每次都完美缺席?这是学神cp准备be的前兆吗?”
“陈知许怎么了?”
“不清楚,反正每次领奖十次有八次缺席,好不容易等到文理科优秀生同台,竟然又玩失踪这套,心要碎了,”她恨恨的看了眼高二十班女生队伍的排头段凝竹,可不呢,陈知许没和洛衫同台,她本就得意的脸色更神气了。
“说到底,大家yy洛衫和陈知许不过是为了气段凝竹,谁让她那么作?”
程醉没心思听殷念的吐槽。
整整一个上午,她甚至亲自路过了好几趟高二英才班门口,也没见到陈知许,洛衫前面的位置空着,很明显,他没来。
接下来的下午,陈知许仍旧没来。
程醉特意去了高二那栋楼,找到韩松林所在的班级,隔着窗户,她把韩松林叫了出去想问清原委。
她中午去敲四楼陈知许家的门,本来想以问作业为借口,敲了大半天也没人来开门,对门的邻居闻声探出头,解释说:“他家今天人不在,别敲了。”
至于去哪,邻居也不清楚。
“你知道陈知许去哪了吗?我找他有点事,他人也不在家,就过来问问你。”
韩松林知道的也不多,“他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具体什么事也没跟我说,我猜又是他舅舅那边的事。”
舅舅。
程醉想到那天那两个狂踹家门的男人,以及那个一脸奸滑的女人。
若是平时有事,她不会着急,但周六晚上在怀县旅馆,他情绪还好好的,而且顺口提到了周一准备的演讲稿。
程醉的预感总是很准,而且他有那样的亲人,她很难不为他担心。
发微信他没回,短信也不知道收没收到。
担忧最终止在晚上放学。
她下公交进了小区门口,在楼下看到他从陈景年的车里下来。
少年还是那副冷态斯文气,只不过眉眼,冻得能结冰。
他们两人距离不远,十几步。
程醉挪动步伐,还没往前走几步,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
他从后车座下来,身体站得很直,戴着黑卫衣的连兜帽,看不清五官,但身上的冷硬教程醉一眼就辨认出来。
程醉走到陈知许旁边,“你怎么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陈知许身体就歪下来,直直的倒在她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