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已临近正午，苏衍一条胳膊给兰雪靖枕麻了，见兰雪靖睡得安稳苏衍不敢动，怕弄醒他了，听胡杨说兰雪靖在摘星楼一月一直睡不好。

兰雪靖往苏衍怀里钻，迷迷糊糊的样子着实可爱，苏衍轻抚着兰雪靖消瘦的面颊，人怎么就瘦成这般模样了，不知得多久才能养回去，苏衍心疼。

兰雪靖其实是醒了不愿意睁眼了，“苏衍……”黏黏糊糊地扒在苏衍身上。

苏衍腾出给他压麻了的手臂，“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

兰雪靖就喜欢赖床，尤其跟苏衍一起的时候，能赖上一天，苏衍心想着亏他没进宫当娘娘，若是进宫了就他赖床的本事，真就成了君王不早朝祸国殃民的祸水了。

苏衍拢了拢衣襟，“起床，再睡人都颓了，你的寒疾得按时吃药。”

兰雪靖贪恋苏衍的体温，恨不得一天到晚挂苏衍身上，“知道了，知道了，世子爷何时这般婆婆妈妈了？”

“世子。”武双硬着头皮在门外喊道，“世子，宫里来人了，要见宁王，看样子非常着急的样子，所以……”武双为难得不得了。

兰雪靖也不赖床了，拿起衣衫披在身上，“想必赵元初又逼他了，我得去瞧瞧。”

从前兰雪靖赖床不肯起，苏衍哪次不是若磨硬泡这只狐狸才肯起床，现在涉及燕熙宸的事他也不赖床了，苏衍心里怪怪的，兰雪靖出门后，苏衍笑了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吃味了。

在前厅候着的小太监心急如焚，“宁王您总算来了，出大事了。”

兰雪靖气色较昨日好了很多，虽说面色依旧苍白，至少不是白得吓人，“慢慢说，出什么大事了。”

今日早朝，扬州八百里加急，因假/币乱市，百姓手里的真钱都被替换了，日子苦不堪言，官民冲突屡见不鲜。就在三日前，百余号人聚集到扬州刺史府讨要说法，领头人在冲突中被官兵打死，彻底激怒老百姓，险些冲进刺史府。

晚上扬州总兵祝为民带兵夜闯刺史府，砍了扬州郭百鸣的头，因为白天打死的领头人是他兄弟，还把扬州贪墨钱财的官员屠杀殆尽。肃王熊宗肃随即响应祝为民，号召扬州百姓反叛，当晚就占领了扬州。如今熊宗肃打着奸相误国，清君侧的名义谋反呢。

兰雪靖预想过扬州会乱，不成想会乱得这么快，“朝中对此是何看法？”

小太监，“今日早朝大臣们吵得厉害，就平乱人选晁相和赵太傅各不相让。”

兰雪靖，“赵太傅想让谁去平乱？”

小太监，“莫大统领，赵太傅说莫大统领先前收复耀州，打仗经验丰富，所以想派莫大统领去。”

兰雪靖浅笑不语，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是想把莫飞鸢调离盛安，彻底控制禁军架空燕熙宸。“还有旁得事吗？”兰雪靖见小太监讳莫如深的样子，必然还有更严重的事。

小太监瞧了下四周，低声道，“宁王殿下有所不知，如今大盛各地都在传陛下得位不正。”

兰雪靖无需多想又是赵元初干得好事，燕熙宸反抗意图太明显，又加上兰雪靖在燕熙宸耳边吹风，赵元初怕控制不住燕熙宸出此下策，谣言传着传着就传成真的了，大盛有不少异姓王，嘉良帝削了不少，但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是他动不了的，如今燕熙宸得位不正的消息传出去，必然会刺激他们的反叛之心。如今扬州的异姓王熊宗肃已经谋反了，那么剩下的几个怕是也不会老实了。

兰雪靖起身，“你先去外面候着，我随你一起入宫。”

“好好好。”小太监恭恭敬敬去马车上候着，苏衍进来。

兰雪靖扑进苏衍怀里，“苏衍我得进宫一趟，不能让赵元初把莫大统领调离盛安，否则整个禁军都会被赵元初控制。”

苏衍拖着兰雪靖的腰肢，“先吃饭，药也得吃。”

兰雪靖，“好。”

半个时辰后苏衍把兰雪靖送上马车，兰雪靖刚入太宸宫，就听见砸东西的声音，一众宫人吓得瑟瑟发抖。

“子虞，子虞你终于来了。”燕熙宸双目赤红，人跟疯了一样。

兰雪靖坐下，“陛下，你先冷静下。”

燕熙宸砸东西砸得头发散乱，如得了失心疯，“朕怎么冷静，现在外面都在传朕得位不正，如今扬州又反了，他还想把莫飞鸢调走彻底掌控禁军，他想架空朕，或者他想逼疯朕，然后扶植小太子上位。子虞，朕该怎么办？”

兰雪靖推开燕熙宸握着他的手，“陛下，莫大统领不能离开盛安，莫大统领一走，禁军将会被梁锦掌控，到时宫里宫外全在他们掌控之中。如今辅国司半数人也不在寇啸掌控之内，陛下，得先夺回禁军和辅国司，皇城的兵权必须握在手里，才能暂时压一压赵元初的威风。”

燕熙宸苦笑，“朕也想，可眼下朕无从下手，扬州叛乱，到处在传朕得位不正。朕该派谁去？熊宗肃在东南打了半辈子仗，盛安还有谁能打得过他。”

兰雪靖沉思片刻，坚定地看向燕熙宸，“有。”

燕熙宸布满红丝的眼睛怔了一下，“谁？”

兰雪靖，“苏衍，整个盛安城没有比苏衍更会打仗的人。”

燕熙宸这才回过神来，“对啊，盛安城不是有头虎吗。”转念他又想到了赵元初的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子虞，你这私心是不是太重了？”

兰雪靖倒也不避讳，更不掩饰，“陛下，如今谁没有私心？即便我有私心，可我的私心若不危及陛下，陛下又何惧我是否有私心。如今陇西晁氏和宁远赵氏摆在明面上斗，陛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果陛下这个时候有雍凉的拥护，不管对抗哪一方，是不是更有底气？陛下可以想想，世家最忌惮谁？”

大盛世家争斗不止，互相掣肘，若说世家之间最忌惮谁，只有雍凉了，如果苏衍真能为他所用，他燕熙宸还害怕什么？燕熙宸冷静不少，人看着也没那么疯癫了，“子虞所言极是，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如果有了雍凉的拥护，朕何须忌惮晁音和赵元初。对，就让苏衍去扬州平乱，等他回来朕给他加官进爵。”

兰雪靖，“平乱一事就由苏衍去做，那么接下来我们得把小太子从赵元初手上夺回来，我听闻皇后娘娘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小太子年纪尚小，如果被赵元初教得太过反叛，日后必然也会反叛陛下。”

燕熙宸感恩戴德，“朕正想同你说呢，询儿病了，高烧不退，皇后只想去看看孩子，却被赵元初拒之门外，说一就点儿小病，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病都忍不过去将来难登大宝，朕恨不得杀了他，询儿只有六岁啊。”

兰雪靖，“陛下放心，这两日我一定帮您把太子殿下送回皇后身边。”

燕熙宸红着眼眶，他是真得感激，虽然他真不是个东西但是很爱自己的孩子。

兰雪靖出宫不久，燕熙宸的圣旨已率先送到了安西王府，苏衍把圣旨放在一旁，心潮澎湃，七年了，整整七年了，他终于又可以领兵打仗了。兰雪靖咳着进来，“当真快啊，竟然比我先到安西王府了。”

苏衍扬着手上的圣旨，“你干的？”

兰雪靖得意地扬着嘴角，“莫大统领不可以离开盛安，否则禁军真要被赵元初把控了，燕熙宸弄不好连怎么死都不知道，所以只能有劳世子爷去平乱了。”

苏衍抱过兰雪靖，“平乱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留你一个人在盛安我实在不放心。”

兰雪靖勾住苏衍的脖子，“放心，我好歹也是北国质子，赵元初不会轻易对我下手，倒是你，兴奋了吧，七年了，你这头虎终于要挣脱枷锁了。”

苏衍抱紧兰雪靖，“说不兴奋是假的，我以为这辈子再无领兵打仗的机会，要知道对一个自幼长在战场上的人来说有多难。不过你怎么说服陛下的？”

兰雪靖咳了几下，卖弄道，“当然是靠我的聪明才智。”

苏衍拍着兰雪靖的背，“你这身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养好，我把武双留下照顾你。”

兰雪靖，“我身边有胡杨，你尽管放心去吧，雍凉的虎在盛安锁了七年，是时候展露锋芒了。”

苏衍额头抵着兰雪靖的额头，被困盛安七年，苏衍生不如死，不成想还有一日可以踏足战场，接到圣旨的时候他呆坐了很久，“熊宗肃可不是一般人，他在东南打了半辈子仗，组建水师，可谓身经百战。”

兰雪靖贴上苏衍的唇，“世子爷是虎，还怕一头熊不成？不过我更担心苏杭那边，大盛仅存的几位异姓王都在苏杭和扬州，苏州的祈王据说曾是东南水师的统帅，后来被先帝撤了兵权。”

苏衍，“他跟着谋反的可能很大。”

兰雪靖忧心起来，“此话怎讲？”

苏衍，“祈王高牧生是宣仁太后一母同胞的弟弟，先帝给郑卿真平反的时候把梁王圈禁宗人府，宣仁太后打入冷宫，也乘机撤了高牧生的兵权。可以说高牧生是被宣仁太后母子连累了，传闻祈王心高气傲，被撤兵权后心中积怨颇深。”

兰雪靖，“西湖边还有个东安王胡志平。”

苏衍轻叹，“是啊，天盛帝刚继位那会儿为了制衡世家封了不少异姓王，随着天盛帝反抗世家失败后，这些异姓王多数归顺了世家，昌隆帝继位后斩杀了几个，嘉良帝上位后夺了异姓王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