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从未有一刻像现在痛不欲生,他留不住兰雪靖,再这么下去他真要痛死了,掰开兰雪靖圈在他腰上的手,“不早了,歇着吧。”
兰雪靖怔住,苏衍的背影在他的眼中一点一点化作模糊的水光,兰雪靖捂着胸口,好痛,怎么会这么痛?苏衍是不是终于看清他了,所以死心了,心为何这么痛?什么生不如死的痛他没尝过,可都不及此刻,兰雪靖痛得快窒息了。
兰雪靖还望着苏衍离去的地方,没有回来,他走了。兰雪靖坐在门口眼泪掉个不停,苏衍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终究还是一个人。没奢望过,没期盼过,这样失去的时候就不痛了,兰雪靖一直这样想着。可为什么和预想的不一样,他眼巴巴盼着,失魂落魄地望着,好希望苏衍回来抱抱他。
兰雪靖擦干眼泪,紧紧抓着胸口的布料,远离他对苏衍是好的,靠他太近只会伤得苏衍体无完肤。兰雪靖自我安慰着,可他痛得快活不下去了。
兰雪靖抱紧自己,身后一声无可奈何地叹息,结实的长臂将兰雪靖圈在怀中,“兰子虞你让我拿你如何是好啊?”
两行热泪滑落眼角,“远离我,苏衍我不想伤害你。既然走了为何还回头?”
苏衍,“可你已伤害了我,我对你中毒太深,没办法不回头看你。好了,夜里风寒快回去睡觉。”
苏衍抱兰雪靖上床,手攥着他冰凉的脚,“都不穿鞋的吗?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爱惜自己一些?你但凡多爱惜自己一些,我也不会这么伤。”
兰雪靖还在掉泪,“还回来做什么?苏衍你傻不傻,为了我这么一个人值得吗?”
苏衍不知,“值得吗?我不知道,对你我就是于心不忍。”
兰雪靖,“你对我不忍心,可我总拿刀子捅你的心,还不忍心吗?”
苏衍擦去兰雪靖的泪,“还是会不忍心。”
兰雪靖一拳锤在苏衍肩头,没有几分力,“傻子!你早晚死我手上!”
苏衍笑中带泪,“那你会记我一辈子,你现在给我刀子,等我死在你手上,就是我给你一辈子的刀子,咱俩互相捅刀子,半斤对八两,不死不休。”
兰雪靖破涕为笑,“傻子!”
苏衍,“子虞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爱惜一些自己。见你受伤比我受伤还痛,你若真觉得世子爷待你好,那你也待世子爷好一点儿行吗?”
兰雪靖扑进苏衍怀里,“我尽量。”
苏衍揉着兰雪靖的头,“不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明个儿出门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到时真是有理说不清。”
兰雪靖吸了吸鼻子,“嗯,那你抱我睡。”
苏衍,“好。抱你睡。”这人啊,不止令人心疼还很会折磨人。
兰雪靖窝在苏衍怀里,窗外雨声轻柔,“苏衍,你到底是看上我哪一点了?”
苏衍,“我想想看,当然是……见色起意吧。”
兰雪靖笑了,“万一我哪天丑了,你不是要抛弃我了?”
苏衍唇擦着兰雪靖冰凉的额头,“你还怕被我抛弃啊?我看你现在不是想着法子捅我刀子,想让我远离你。”
兰雪靖很愧疚,“苏衍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早已千疮百孔,常年累月形成的习惯,我改不了了。苏衍,你若真喜欢我这张脸我反而庆幸,只是这张皮下的我是残破不堪的,更是丑陋的……”
苏衍,“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的是你的全部,我不在乎你皮下是何种样子,丑陋也好,美也好,只要是兰雪靖的,我统统上瘾。”
兰雪靖又湿了,“傻子,大傻子!无药可救的大傻子!”
苏衍,“好了,睡吧,你伤着呢,需要休息。”
兰雪靖拥着苏衍,“好。”
户部尚书府,百里轩坐立不安,扬州税银怎会流到市面上,那五百万两明明是不翼而飞了,到底是谁在搞鬼?
门被扣响,“大人,人来了!”
齐映川摘下斗篷,“百里大人,这个时辰你叫我出来不是明智之举。”
百里轩焦头烂额,“火烧眉毛了实在顾不上了,明日清查税银,只要清点一下就知道扬州上缴的税银根本对不上,我虽凑了些可还差三百万两啊。”
齐映川倒是不慌,“百里大人,事到如今已无路可退,明日清点国库,一旦发现税银对不上,你我的脑袋可是都要搬家的。我好不容易等汪六福那个老东西归西做到内务府总管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这么让位我可不甘心。百里轩,我和你都是棋子,事到如今你也该看出来了,非世家之人蝼蚁不如,他们可以扶我们上来,也可以不念旧情地把我们摔在地上,生死存亡之际,我们不能寄希望他们出手相救,眼下唯有自救才是出路。”
百里轩面如土色,“自救?如何自救?”
齐映川早有准备,“不是还有个邵天涯吗,你是户部尚书,只要在账目上动动手脚,再加上汪六福之死,这罪名推给他们就是了。”
百里轩,“汪六福……”百里轩豁然开朗,邵天涯接触不到税银,但是汪六福可以,只要他在账目上动动手脚,就演变成汪六福和邵天涯中饱私囊,加上汪六福发现邵天涯和自己的妻子有私情,二人反目成仇,反正汪六福已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第二日兰雪靖醒得甚早,这次醒来苏衍安静睡在他的身侧,兰雪靖往苏衍怀里蹭了蹭,睡着的老虎是大猫,兰雪靖可劲儿嗅着苏衍身上的味道,沾了不少他身上的香气,不过还是能闻得到苏衍身上特有的味道。
苏衍抬手按住兰雪靖的头,“不许闹……”
苏衍并未睁眼,听声音他还想继续赖床,兰雪靖才不管就是要把脸埋苏衍胸前可劲儿的闻。苏衍给他蹭得怪痒的,“坏狐狸,大清早就不安生。”
兰雪靖,“狐狸精安生了就不是狐狸精了,世子爷也赖床了。”
苏衍蹭了蹭兰雪靖的头,“赖,就是有只坏心眼的狐狸不给我赖,打不得骂不得,世子爷好憋屈。”
兰雪靖拿苏衍的手放在脸上,“给你打。”
苏衍捏了下,“太瘦了,怎么就是不添膘呢。我让人给你炖些鸡汤,多喝喝。”
兰雪靖,“你陪我一起喝。”
苏衍起床,“天热了,盛安一到夏季可不是一般的热,加上下雨又热又潮,活动一下浑身湿黏不已,比起雨天我更厌夏日炎热的雨天。”
兰雪靖,“南国四季温暖如春,也有惹人生厌的地方。”
苏衍拿出一条红色的发带,“所以我更喜欢雍凉干裂的风,那感觉生猛。”
兰雪靖,“我不喜欢风,北国夜里的风鬼哭狼嚎。新的?”
苏衍,“嗯,那条染血了,你昏迷的时候给我丢了,编了条新的给你。”
兰雪靖,“为何是红色?”
苏衍已将兰雪靖的长发束起,“红色热烈,和你很相称。不喜欢?”
兰雪靖,“喜欢。若不是我这头银发或许更好看些。”
苏衍小心地将兰雪靖的银发攥在手心,“我带你去洗漱,先不要乱动。”
兰雪靖,“好。”
早朝过后兴庆宫,左侧是户部官员,桌案上整齐摆放着账本,右侧是齐映川带领的内务府一众太监。
嘉良帝正襟危坐,身体每况愈下后他的眼神越发阴骜,“户部报账目,内务府核对。”
百里轩和齐映川暗暗交换了个眼神,百里轩翻账本的手甚是沉重,“扬州税银于五月三日抵达户部,由下官亲自记录在账,户部左右侍郎亲带人清点,五百万两整。第二日税银由辅国司长司寇啸寇大人亲自运往内务府。”
齐映川,“据内务府记录税银账目记述,扬州五百万两税银于五月四日午时送达内务府,前内务府总管汪六福公公及奴才亲自带人清点,五百万两整,傍晚时候运往国库存放。”
嘉良帝面无神色,眼睛眯着,“沈夜檀,带人去国库清点。”
沈夜檀,“是!”
沈夜檀出门后,大殿上只剩轻微的呼吸声,百里轩拿着账本的手曲起,额头可见细汗。齐映川面色上倒是没什么,紧紧攥着袖口。谁也不敢抬眼去看嘉良帝,大殿上安静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半个时辰后沈夜檀回来,“禀陛下,属下带人仔仔细细清点过了,国库内并无扬州上缴的五百两税银。”
嘉良帝一掌拍在桌案上,大殿上齐刷刷跪了一片,“户部和内务府皆有税银送达的记录在册,唯独国库里没有银子,整整五百万两白银还能自己飞了不成?”
大殿上无人应声,嘉良帝像只弓着身子准备捕食的猎豹,阴狠的眼神带着不可饶恕的杀意,“查!给朕好好查!这五百万两白银到底去了哪里!”
嘉良帝险些后仰过去,嘴里的腥咸味慎重,“辅国司清查户部账目及接触过税银的所有人等,密卫署彻查内务府,一只苍蝇都不能给朕放过!先下去吧!”
众人退出大殿后,嘉良帝一口血喷了出来,黄乔吓得面色煞白,“传——”
嘉良帝制止道,“不可宣扬,你偷偷传御医过来。”
黄乔脸色煞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