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被兰雪靖擦得锃亮,刃尖锋利,像极了兰雪靖的眼神,望一眼身上扎一刀。孟千山本是北国一江洋大盗,杀人越货,奸/□□女,下狱后准备问斩。柏阳春知他武艺高强,又善用毒药暗器,遂偷梁换柱,把孟千山收入了银羽卫惟自己所用。
孟千山杀人不眨眼,凡是他出手必然不会留下活口,深得柏阳春重用,很快做到了银羽卫副统领的位置。
“带了多少人来?都藏在那儿了?”兰雪靖匕首对着孟千山的左眼,孟千山心底触寒。在北国的时候他见过兰雪靖几次,纤细脆弱,又卑微入尘,好像任何人都可以踩他一脚。可现在,兰雪靖让孟千山心底作呕,累累白骨上盛开的红花,那红色仿佛是吸食了血肉才变得鲜艳,又在白骨上生根。好毒啊,毒得令人作呕。
“你对柏阳春还挺忠心,也对,要是没有柏阳春你早人头落地了。从刀头舔血的江洋大盗到如今锦衣玉食的银羽卫副统领,步步高升,日子过得快活着呢。”兰雪靖抓着孟千山的头发逼迫他看着自己。
孟千山瞳仁放大,这人生得真美,又阴毒得让人想吐,“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兰雪靖匕首刮着孟千山的脸,“好一条忠心耿耿的恶犬。死太便宜了,你知道在北漠有种刑法,用一根中空的铁针刺入脊椎,下面放口碗,脊髓会顺着铁针流出来。想不想试试?我很想看看你的脊髓流出来是什么颜色的。”
孟千山仿佛见到了地狱的恶鬼,“你杀了我!”
兰雪靖大笑,“杀了你?你配让我杀?”
兰雪靖瞧着孟千山的左眼,天真地歪着头抚摸着孟千山的眼角,“听说你每次侮辱完女子后习惯地剜下她们一只眼。”
嫩白的指间在孟千山的眼中放大,“啊——”孟千山眼中血光一片,最后只剩黑暗和疼痛,孟千山的左眼变成了一个可怖的血窟窿,兰雪靖手上滴着血,染了血的指间捏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啧啧啧,你的眼珠子也不好看啊。”
孟千山用剩下的那只眼凶恶地盯着兰雪靖,面容扭曲,毒怨的样子如被人挖了一只眼的恶狼,“你这个魔鬼!!”
“哈哈哈哈——”兰雪靖疯癫地大笑,“我抠你一只眼就是魔鬼,那你从前杀人越货,侮辱女子,死在你手上的人多达三十几,那你是什么?我记得你曾在公堂说,杀人越货只是为了生存,奸/杀女子是为了填补内心空虚,我抠你一只眼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为了乐趣。你残害别人时总能找出百般借口与理由,把恶性说得情有可原,当别人残害你时,你又觉得别人是魔鬼,只敢对弱者呲牙亮爪的废物!”
孟千山左眼血流不止,脸上的肌肉拧得扭曲,恨不得吃兰雪靖的肉。孟千山咬牙切齿,“我是废物,你呢?一个二做质子身不由己的废子,从前在宫里不也像条狗一样趴在别人脚下苟延残喘。”
兰雪靖展出一个天真无辜的笑容,“是啊,我从前是像条趴在别人脚下苟延残喘,那又如何?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从前如何如何,和你现在是我刀下待宰的羔羊没有关系。”
令人作呕的寒意爬上孟千山的脊背,“你想做什么?”
兰雪靖坐回到椅子上,扬手抛了孟千山的眼珠,血淋淋的眼珠滚到孟千山的膝盖边,“你要是老实交代我给你个痛快,你若是不老实交代我也能查出你们藏在哪里,只不过……今晚我会好好陪你玩。”
兰雪靖抄起匕首,“在北漠的时候我见过剥皮者,手法非常利落,能完整剥下一整张人皮,长夜漫漫,我陪你慢慢玩。”
天真又有些甜糯的声音说着最残忍阴毒的话语,“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孟千山嘶吼着,那袭白衣在孟千山眼中变成了白骨。
半个时辰后兰雪靖从楼上下来,脸上身上全是血,如游魂一般飘下来,钱高跃看得心惊,“主子……”
“福禄巷东侧的豆腐坊,让兆影去,一个不留,我要人头。你选些木盒子,再着些香料,我要柏阳春见到这些头颅的时候还能看清他们的脸。顺便把孟千山的头也送过去。”兰雪靖幽幽地撂下这些话出了古玉坊,等钱高跃抬头的时候只剩开着的半扇门,兰雪靖已不见了人影,仿佛刚才同他说话的是一个游魂。
钱高跃打了个寒颤,关上门上楼,随即传来钱高跃的干呕声。
兰雪靖恍惚地走在街上,这个时辰全城的都睡下了吧,偶尔能看到几户人家还亮着灯,每一盏明灯亮着的地方都是一户人家,父母子女,恩爱夫妻,寻常人最平凡的幸福。兰雪靖却像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飘荡在长街,小雨淅淅沥沥,又潮又冷,点点毛毛雨落在他染血的掌心,湿湿黏黏,刺鼻的腥味,好恶心。
兰雪靖用袖口擦了擦,擦不掉,像是粘在他手上了一样,满目红色,血的味道好恶心,恶心得令他腹中翻腾,他盯着看了许久,突然觉得这就是他真实的样子,一团模糊不清的鲜血,时间久了发烂发臭,真得好恶心,他觉得自己恶心。
没有刮风,兰雪靖却觉耳边寒风呼啸,他抱紧自己。再看,身边多了好几个穿金戴银的孩子,他们笑着,用看野狗的眼神看着他,他们在笑,兰雪靖发现自己变成了幼年的自己,衣衫破烂,无时无刻不在受冻挨饿。
“野狗!没人要的孩子!!”他们的笑声好尖锐,笑容好残忍。
“不要说了!”兰雪靖捂住耳朵。
眼前的人并没有消失,他们还在笑,“没人要的野狗!!”
“闭嘴!”兰雪靖怒吼一声,一掌劈过去扑了个空跌在地上,白衣脏了泥水,脏了,任人踩踏的淤泥,再白的衣裳也掩盖不了他是淤泥的事实。
“哈哈哈,野狗!野狗!叫几声我给你包子吃!”
兰雪靖十成力的一拳挥过去,又挥了个空,那些人还是没有消失,他们不停地笑,不停地笑。兰雪靖捂住耳朵还是听得到,“阿翁,阿翁——阿翁救我——”
眼前的孩子变成了笑容奸佞的柏阳春,“没人会救你,你就是天煞孤星,所有靠近你的人都会变得不幸,为什么还要挣扎的活着,为什么不去死?去死吧,你死了对所有人都好!”
“闭嘴!闭嘴!我要杀了你!”兰雪靖疯了一样扑过去,长臂拦在他的胸前,后背撞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好似被太阳拥抱着。
柏阳春消失了,也没有欺负他的孩子,眼前是望不见尽头的空荡长街,“没事了,我在!”苏衍的声音在兰雪靖身后响起。
兰雪靖垂下头,紧紧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滑落,苏衍没有多问把人抱起来。他怕兰雪靖不好好吃药去幽兰居找他,胡杨说他来东坊了。
苏衍到古玉坊的时候只见钱高跃在处理孟千山的尸体,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地来追兰雪靖,见他无助地捂着耳朵哭喊,苏衍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觉自己又来晚了。
兰雪靖被苏衍抱回安西王府,武双又嘀咕了,才送回去多久了啊又把人抱回来,那何须送回去,来回折腾着玩呢,难道这是他们世子和兰雪靖之间特殊的喜好?武双耸耸肩不敢再多想。
苏衍解开兰雪靖的白衫,胸前大片殷红的血迹,苏衍眸色暗了下来,“今晚又杀了谁?”
兰雪靖天真地笑着,“银羽卫副统领孟千山,一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
解开纱布,刀口涌着血,苏衍眉头快拧成沟壑了,“杀得好,替天行道了。”
兰雪靖,“可你看着不高兴。”
苏衍清洗伤口的白巾换三个了,清水变成了血水,“我为何不高兴你该知道。”
兰雪靖,“不疼的。”
苏衍没有看兰雪靖,人冷得很,兰雪靖第一次见他这般,“苏衍……”
苏衍避开兰雪靖探过来的手,“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苏衍的话语没有温度,怒意凛凛,一下变得好陌生,兰雪靖扯着苏衍的衣角,“伤一次让我腰软一次……你想惩罚我?”
苏衍收拾着药瓶,没有立刻回话,兰雪靖小心翼翼起来,“苏衍,你生气了?”
苏衍合上药箱,盖子落下的声音很响,老虎真气了,不似之前的小打小闹,兰雪靖心慌,“苏衍,我不是故意的。是我不听话,按照之前说得……我随你处置……”
苏衍狠狠一眼瞪过来,“兰雪靖你把我当衣冠禽兽了?”
“没有没有,我衣冠禽兽,伤了世子爷的心。”兰雪靖卖乖。
苏衍脸上缓和了些,不过还气着,“兰雪靖,世子爷待你如何?”
“自然是好极了,除了偶尔欺负我。”兰雪靖摸苏衍的手,苏衍手背到身后去,兰雪靖只触到一角衣袖,内心无比失落。
“既然我待你极好,为何一次又一次拿刀子剜世子爷的心?兰雪靖啊兰雪靖,你当真狠心,世子爷这颗心快被你绞碎了。”
“苏衍我……”兰雪靖愧疚不已。
苏衍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痛彻心扉,“你提醒过我了,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寻苦楚,自作自受罢了。”
苏衍往门口走去,兰雪靖光着脚跑过去抱住苏衍,“别走!苏衍,今晚别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