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拍了武双一巴掌，“抬起头来，你耷拉着脑袋干什么？”

武双捂着脸，从指缝里看路，“世子，咱们是送桃树还是去提亲啊，您这敲锣打鼓的，实在太招摇了。”

苏衍正了正外袍襟口，扶了一下鬓发，“这样才能彰显我安西王府的气势，你懂什么？”

武双，“郡主要在能把您的皮抽开花了，咱们安西王府可丢不起这人。”

“说什么呢？”

武双捂着头，“没什么。”

兰雪靖坐在竹椅上翻着书，外面锣鼓喧天好生吵闹，他蹙了蹙眉，不等他合上手上的书，苏衍穿着红底金丝蟒袍溜街一样进来，那架势这里是吉祥楼他是来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的本性显露无疑，还有些许浮夸。随后绑着红丝带的桃树抬了进来，“宁王你看，桃树我给你送来了。”

兰雪靖没去看桃树，眉眼间的霜重了，“世子可否让外面的锣鼓停了，有些吵闹。”

“停了，停了！”苏衍挥手停了锣鼓声，“我大盛的习俗，送礼需庄重，这锣鼓必然是不能少的。”

武双小声嘀咕，“大盛开国五百年也没这习俗。”

苏衍踹了他一脚，让他滚一边去，“叨叨什么呢？赶紧把树栽上去。”

兰雪靖，“天色也不早了，栽树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栽完的，世子把树留下我明日让府里的人栽好了。”

苏衍，“那怎么行？不栽好，我这心里过意不去，肯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你们几个动作快点。”

苏衍瞧见竹椅上放着的书，“游檀山记，檀山在盛安城西边，就是个不高的山头，檀木没有，枫树倒是漫山遍野，秋日霜叶一红，从山顶望下去火红一片，美得很。宁王想去爬檀山可以找我，路我熟，那山头虽不高路不好走，我知道一条好走的路，改日带你去。”

兰雪靖，“只是闲来无事随手翻翻打发点时间，我不喜爬山。”

苏衍往兰雪靖坐过的竹椅上一坐，长腿翘着，快意悠哉，喧宾夺主地把这儿当自己家了，“宁王不喜书画，也不喜欢爬山，那喜欢什么？”

兰雪靖立着，修长却也纤细，一头银丝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什么都不喜欢。”

苏衍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盛世繁华，花花世界迷人眼，怎么就入不了宁王的眼呢？”

兰雪靖，“盛世繁华再迷人也是大盛的花花世界，不是我兰雪靖的，又为何要入我的眼？再说我一个北国质子，在异国他乡乖乖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只管活着喘口气就行，旁得哪敢想啊。”

苏衍，“夹起尾巴，宁王夹起的尾巴是狐狸尾巴还是狼的尾巴？”

兰雪靖笑得柔柔地，像盛安城绵绵的风，吹过时暖，吹过后刮掉一层皮，“世子猜猜看。”

苏衍起身，拉过兰雪靖的手将游檀山记放在兰雪靖掌心，凑到他的耳边低语道，“兰雪靖你是带着仇恨来的对吗？不管你想找谁复仇，如果你敢打雍凉的注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兰雪靖手往前一探，粗糙的手指触到苏颜手腕的上疤痕，轻轻蹭了蹭，苏衍受惊地缩手，游檀山记掉在了地上，兰雪靖嘴角抿起细微的弧度。

“你！”苏衍被将了一军很不爽。

兰雪靖偏着头，卑微苍白，“我什么？宫宴上世子朝我暗送秋波不是这个意思？”

“原来什么都知道啊！真会藏！兰雪靖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狐狸尾巴，否则绝对饶不了你。”

兰雪靖，“我不知道世子在说什么。”

苏衍捡起游檀山记丢在竹椅上，“你不喜吵，夜里你这院子翻进翻出好生热闹，睡得可还安稳？”

天边一片火红，残云像被血染红了，兰雪靖静默的眼中隐有血光，“世子放心我夜里睡得很好。”

苏衍冷冷瞥了他一眼，拍拍手大步离开幽兰居，回头望了一眼“幽兰居”三个字，虽未写质子府幽兰二字昭然若揭，可他兰雪靖不是来做囚徒的而是来复仇的。

武双追上苏衍，“世子，还盯吗？”

苏衍，“盯，好生盯着。”

推车的小贩和苏衍对视了一眼，推着车继续叫卖，算卦先生打扮的男子挡住苏衍的去路，“这位公子玉树临风，王侯将相的面相，日后必然能飞黄腾达……”

苏衍踢了他一脚，“少贫，说人话。”

苏全扯掉络腮胡子，“世子我搁这儿蹲三天了，那个叫胡杨的小孩儿夜里翻来翻去，还有几个黑衣人上蹿下跳，这质子府比跑马场还热闹，我一个人盯三四个人实在分身乏术，不过这些人翻出质子府去了律王府。”

苏衍往河里丢着石子，“一年前律王出去周游，听闻去了北漠。”

苏全，“是。所以这北国质子和律王……”

苏衍一个水漂打到河对岸，“早就勾搭成奸了，律王和太子斗得厉害，如今许游没守住汤石河正是律王借题发挥的好时候。辅国司长司上官途是律王的人，许游押回来交给辅国司审，太子怕是要掉层皮。”

苏全下意识地去捋胡子，可是胡子早给他拽下来了，“那跟北国质子有什么关系？”

苏衍水漂一个接一个，“他是来给莫白桑复仇的，新安变法莫白桑做了东宫的替死鬼，他到底是怎么和律王勾搭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是来为莫白桑复仇的。”

苏全，“北国质子和莫白桑……距离上…”

苏衍手里的石子丢完了，“这世上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会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反正是不信。”

苏全碰了一下武双，“北国质子找东宫复仇也跟咱们没关系吧，世子气什么？”

武双，“美人儿跟律王好了，世子心里气。”

苏全满脸惊愕，小声道，“世子看上北国质子了？”

武双，“为博美人儿一笑桃树都送上了，逮着机会就往人家身上贴，不要太明目张胆。”

苏衍给武双屁股上狠狠来了一脚，“胡说八道什么呢？差点忘正事了。”

苏衍又往幽兰居走去，武双，“看吧看吧，魂儿都给勾去了。”

苏衍瞪了武双一眼，“别胡说八道，我找他给莫老夫人治心病。”

苏全又去捋自己不存在的胡子，“世子现在不喝花酒又醉心医术了？”

武双凑到苏全耳边，“何止医术还研究上花木了，都是博美人一笑的借口。”

“再胡说八道我把你嘴缝上。”

武双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他可不想变成哑巴。

苏衍去了又返，兰雪靖不知他想干什么，“桃木都栽好了，世子此次折返又想栽什么？”

苏衍拽过兰雪靖，“治病！”拉着兰雪靖就往外走，胡杨从房顶翻下来，怒瞪着苏衍，“放手！！”

苏衍，“我若是不放呢？”

胡杨出招，“放手！！”

武双及时接住胡杨劈过来的掌，“世子，交给我吧！”

胡杨急得跺脚，“你们！强盗！流氓！”

苏衍拉着兰雪靖往外面走，他的手腕好纤细，身上那股浓郁绮丽的香味扰得人意乱神迷，“世子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夜色初落，街上渐渐亮起灯火，“胡杨不都说我是强盗了，世子爷今天就抢你回去做压寨夫人了。”

兰雪靖给他拉着手没有要挣脱的意思，“堂堂安西王世子爷落草为寇，干起打家劫舍的营生了，世子爷看来混得也不好。”

苏衍，“是啊，日子不好过，所以得找点事来做。”

兰雪靖，“那世子运气可不真好，我一没财二没势，命还不值钱，世子劫我亏了。”

苏衍拽着兰雪靖来到莫府门前扣了扣门，“没钱没势不打紧，我劫色。”

“见过世子！”莫家欢年过五十，头发白了一半。

“莫大将军呢？”苏衍也不管兰雪靖愿不愿意直接拽着进来了，莫家欢见了兰雪靖甚是吃惊，不过见他满头白发也知他非莫白桑。

“大小姐在收拾行囊准备出征，我去通知大小姐，世子先屋里坐。”

“你去吧，我随便逛逛。”苏衍连拖带拽，兰雪靖跟不上他的步伐，面色苍白了不少。

“世子爷，您拉我来这里做什么？”

莫府种了很多虞美人，夜里红色的虞美人开得如梦似幻，“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兰雪靖逮着机会甩开苏衍的手，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真是头虎，抓人着实没轻没重，“不知道。”

苏衍，“此花名唤虞美人，你字子虞，难道不是照着这花取得？”

兰雪靖以前只在书上见过此花，今日得见真花果然艳丽动人，“世子可知有种花唤阿芙蓉，长得和虞美人极为相似。果实食之会让人上瘾，长期服用便再也无法戒除，最后枯槁而死。”

苏衍，“知道的挺多啊，你生在天寒地冻的北国连长在南境的毒花阿芙蓉都知道，兰雪靖，你是虞美人还是阿芙蓉？”

“世子你猜。”虞美人开得艳，衬得兰雪靖这身白衣如截下的月光，兰雪靖手略过花枝，长袖被风抚起，身上浓郁绮丽的香味盖过了虞美人的花香。虞美人风中摇曳，亦如美人敛袖起舞，兰雪靖就是开在虞美人花丛中的阿芙蓉，绚丽华美，披着虞美人的外衣诱着人上瘾，迎风招展地勾你入怀转头把人推进地狱。

“世子！”莫飞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