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桂如心在梳妆镜前擦着胭脂,她精心打扮着,戴上名贵的发钗。只是圈住手腕的那只玉镯色泽发暗,一看就是极为便宜的东西。桂如心反复摸着,小心又珍爱,那是十七年前,她在司绣坊以高超的绣功初露头角,才有了给宫里娘娘绣衣裳的机会。
晁皇后寿宴用的衣衫就是她绣的,为此还把她叫到宫里封赏。那日的太阳可真明艳啊,她路过御花园多看了几眼盛开的牡丹,就是那几眼让她痴望了一生。在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丛后她见到了一位少年将军,他叫莫沧,是莫齐良的副将,随莫老将军入宫面圣。
莫沧皮肤有些黑,高高瘦瘦走路带风。笑起来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桂如心本想去逗逗他,谁知小将军腼腆羞涩,才几句话就红了脸。就这样两个人熟悉了起来,桂如心常托人带出书信给莫沧。
那年桂如心十八岁,温婉地如江南的水,谁见了都要多看两眼。同样也被内务府总管汪六福盯上了,他是内务总管手段多得是,让人把桂如心弄晕了给他侮辱了。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毁在了汪六福的手里,同年七月莫沧捎来了书信,还有那只玉镯,说等他打了胜仗就来娶她,可晁皇后已经下旨让她嫁给汪六福。
那年九月传来了莫沧战死的消息,那个说要娶她的少年将军再也没有回来。她也在那月嫁给了汪六福,埋葬了自己的一生。
嫁给一个老太监,日子比死还难受,可她偏偏又不能死,家里还有老母需要她照顾。桂如心就这么在煎熬中蹉跎了大好的年华,两年前她去御花园缅怀莫沧碰上了醉酒的邵天涯,半推半就中她和邵天涯在一起了,更多的是对汪六福的报复,可邵天涯这人实在是个畜生,根本不把她当人。
有次邵天涯醉酒说起从前在莫家军的事,他的莽撞导致莫家军在对南召一战中险些败北,害死了莫沧。桂如心不敢相信,邵天涯就是害死莫沧的人,她恨不得杀了邵天涯,可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报不了仇。一个是害了她一生的丈夫,一个是害死她爱人的情夫。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桂如心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管擦多少水粉她都回不去从前的模样。桂如心摸着眼角的细纹,她已经三十二岁了,大好的年华都在蹉跎中度过了。去年老母也去了,她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窗户开了,吹起房中的白色帷幔。黑影渐渐移到桂如心身后,“姑姑做好准备了?”
桂如心没有看他,一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你看我好看吗?”
“好看,姑姑怎样都好看。”
桂如心开心地像个孩子,羞涩的眼神像个怀春的二八少女,摸着手上的玉镯,“将军我来了,你可还愿意娶我?”
细长的手搭上桂如心的双肩,“将军肯定愿意,他一定等姑姑很久了。姑姑放心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我一定会把邵天涯送入地狱。”
桂如心打开蜜饯盒,吃着最甜的蜜饯去见最爱的人,桂如心很开心。搭在桂如心双肩的手托着桂如心的下颌用力一拧,“咔嚓——”桂如心倒在那人的怀中。“姑姑放心去吧。”随即桂如心梳妆台上多了一封遗书,窗户关了,白色的帷幔不再飘起,白绫悬于房梁之上,桂如心的尸身挂着,手上还戴着那只质地浑浊的玉镯。
兰雪靖睡到第二日才醒来,太疯的代价就是他下不了床,腿酸得厉害,哪儿都疼。不过昨日也多亏了苏衍在,不然他又不知该怎么疯了。“胡杨!”
胡杨推门而入,“主人,要吃饭吗?”
兰雪靖招手示意他过来,“扶我起来。”
胡杨乖乖扶起兰雪靖,不行,他走不了路,兰雪靖羞耻地攥紧了掌心,“背我去浴房。”
“这事交给我吧!”苏衍提着包桂花糖不请自入。
兰雪靖马上烧红了脸,“胡杨你去备饭,我饿了。”
苏衍抱起兰雪靖,“还疯吗?”
兰雪靖勾着苏衍的脖颈,恨恨地咬牙羞耻道,“不疯了。”
苏衍轻笑,“原来你也有怕得时候啊。”
苏衍抱着兰雪靖进了浴房,“可还要世子爷伺候你沐浴?”
兰雪靖咬着下唇不语,脸红透了,“我变成这样世子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伺候我沐浴不是理所应当吗?”
“对,全是我的责任。来,我来给你脱衣。”苏衍说话间把人脱了个干净,兰雪靖身上还是那么香,香得他目眩神迷。
兰雪靖头一次赤条条在苏衍面前,莫名地紧张起来,“别看了,抱我进去。”
苏衍试了下水温抱起兰雪靖,轻轻放入水中,“你这身子实在太单薄了。”
兰雪靖泼了苏衍一脸水,“我骨头硌疼世子爷了,您多担待着些。”
苏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受不住。”
“你!”兰雪靖人沉入水中,流出一双眼尾泛红的桃花眼。
苏衍坐在浴池边,“宫里传来消息,桂如心死了。今早苏全查到与她交好的那位将军了,他叫莫沧,是莫老将军的副将,早年在对南召一战中战死,那次的事全因邵天涯莽撞所致。”
兰雪靖抬头,水顺着他的下颌流过脖颈上的牙印,如落在皑皑白雪之上的红梅花,“那么桂如心可知道莫沧之死是因为邵天涯?”
苏衍别过脸,“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桂如心留下血书说邵天涯强迫自己,失手打死了汪六福。陛下命刑部彻查此事,看来桂如心知道此事,所以以死明志揭发邵天涯。”
兰雪靖扒在浴池边,银发湿了黏在背上,他的背如白玉,苏衍的唇落下时他会忍不住发出动人的声音,苏衍撩起帘子吹吹风。
兰雪靖穿好衣服,勉强从浴池出来。苏衍又瞥见了他的脚踝,昨晚他留下了不少痕迹。兰雪靖忙穿好衣裳,该遮的全遮上,他们明明已有过肌肤之亲,兰雪靖还是怕被苏衍盯着,火热的眸子落在他身上会发烫。“看够了吗,看够了抱我出去。”
苏衍,“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
兰雪靖,“既然全看过了还盯着不肯离眼可是没看够,就这么上瘾?苏衍,欲望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衍凑近了闻兰雪靖身上的香气,“盛安城本就是天下欲望最重之地,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欲望产生,有欲望不可怕,被欲望支配才可怕。”
兰雪靖贴近苏衍的耳垂,舌尖擦着柔软的耳垂,“欲望多种,财欲,权欲,色/欲。苏衍,你心中燃最旺的是哪一种?”
苏衍扯了下嘴角,“你呢?你心里燃得最旺的又是哪种?”
兰雪靖,“我不要任何一种,我要做欲望本身。财欲,权欲,色/欲,不外呼都是欲望,能助人平步青云也能诱人下地狱。那我为何不可以做欲望本身,让世人皆臣服与我脚下。”
苏衍,“野心不小啊。”
兰雪靖,“人嘛就要有野心,这不是坏事。”
苏衍将兰雪靖放在床上,又盯上了他的脚踝,忍不住上手揉捏了起来,“你除了复仇还有野心,不错啊。”
兰雪靖,“野心也是仇恨滋生的,仇恨也是一种欲望。权欲我贪,握住了权才能继续野心,财欲我也有,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苏衍,“色/欲呢?别告诉我你唯独不好色。”
兰雪靖故意避开苏衍的目光,“那倒也不是,色/欲于我而言可有可无,无足轻重。”
苏衍使劲儿,兰雪靖身上热了,“我可以为权为财死,可为色死未免太贻笑大方。别捏了,我认真的。”
苏衍从怀中取出脚踝扣在兰雪靖脚踝上,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兰雪靖,“这是做什么?还真要锁住我。”
苏衍,“一副脚环如何锁得住你?只是觉得你戴好看。”
兰雪靖抬起脚,糖色的脚环环在他的脚腕上衬得他更白了,不过确实好看,“就一只?好事成双怎就一只?”
苏衍取出另一只,“我本想着成双成对,可好事难成双……,这只给你玩吧。”
苏衍丢给兰雪靖,兰雪靖仔细端详着,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睁大了眼,“苏衍,这不会就是你花了五万白银买得古玉吧?”
苏衍,“是啊,你的店实在太黑了,我还欠着燕熙和钱呢。”
兰雪靖左看看右瞧瞧,五万白银确实贵了,一个敢卖一个还真敢买,“五万白银买块古玉就打了副拴不住人的脚环,苏衍你可真有钱。”
苏衍戳了下兰雪靖的额头,“美人自然要富养。”
兰雪靖,“那你直接把五万白银给我不好吗,这玩意不能吃不能用,就图个好看,亏你想得出来。若给兮荷郡主知晓了去,你怕是要跪到明年了。”
苏衍眯着眼,“是啊,世子爷这几日膝盖遭老罪了,不疼疼我。”
兰雪靖抬脚踩在苏衍的膝盖上,“怎么办,我只会制造疼痛不会疼人啊。”
苏衍,“少摆狐狸精的样子,不然遭罪的是自己。陛下在张罗给我阿姐选夫,我现在正头疼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