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很长，苏衍不想醒来，怀中的人身子过于单薄，抱着他睡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抱紧了怕他睡不好，若不抱紧又怕他无声无息地跑了。苏衍睁眼，兰雪靖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衣襟，睡梦中还在哭不知是不是做噩梦了，就是梦中哭泣兰雪靖都是无声的，默默地流泪甚至听不到啜泣，不敢放声大哭一般。

苏衍揪心得疼，兰雪靖的过去他查过，只是书信的描述苏衍都不忍看第二遍，兰雪靖自幼没被善待过，养成了他凉薄的性子，还总爱说谎。苏衍拭去兰雪靖的泪水，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兰雪靖受过太多伤害，不是一朝一夕能抚平的，苏衍甚至不知能不能抚平，不过他想试试。

兰雪靖还在流泪，耶和察被屠后阿诗雅眼中只剩仇恨的烈火，她要沙蛇陪葬。那夜阿诗雅为沙蛇部落首领跳祈福舞，燃着火的祭坛，飞扬的裙角隔着火焰鲜红如血，轻盈的舞姿如蝴蝶翩翩，火中起舞的阿诗雅更像扑火的飞蛾。

兰雪靖在水中下了毒，祈福舞还在继续，沙蛇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阿诗雅并未停下，火越烧越旺，阿诗雅的祈福舞越跳越轻盈。沙蛇首领松天疯狂地吐血，他挣扎着站起来。阿诗雅从祭坛上一跃而下，仿佛烈火从天而降。

“毒妇！！”松天大骂。

阿诗雅大笑，“我再毒也没你们毒，这就是你们屠杀耶和察的报应！！我在地狱的尽头等着你！”

阿诗雅一刀斩下松天的头颅踩在脚下，杀了松天又如何，耶和察再也回不来了，那些死去的人不会复生。阿诗雅提着松天的头走上祈福祭坛，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兰雪靖将飞鹰部落的人引来，“阿诗雅，飞鹰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我带你离开！”

阿诗雅将松天的头颅丢在祭坛上，她释然地笑着，似烈火燃尽即将化作一堆灰烬，“兰雪靖，不要做狼，狼只能奔跑只要停下就会被抓住。要做高飞的鹰，只要你不落地这世间任何人都不能困住你，飞吧北国的雪鹰，迎着风雪飞吧。”

“阿诗雅！”兰雪靖奔向祭坛，阿诗雅高声喊道，“飞云十二骑听令，从今往后兰雪靖就是你们的主人，你们要像效忠我一样对他永远忠诚，这是我最后一道命令，带兰雪靖离开大漠！！”

“不！阿诗雅我带你回北国！”兰雪靖哭喊着。

阿诗雅笑着，“你属于北国而我属于大漠，属于耶和察，飞吧雪鹰！”

飞鹰的骑兵在破门，飞云十二骑拖着兰雪靖离开，他拼命挣扎着，“阿诗雅！！阿诗雅！！姐姐——姐姐跟我一起走吧！！”

阿诗雅泪眼朦胧，隔着烈火露出了一个凄婉的笑容，“你要高飞，当你振翅高飞这广阔的天地就在你的脚下！下辈子吧，下辈子我再做你姐姐，这辈子……无缘了。”

阿诗雅纵身跃入祭坛下的火堆，那身红衣消失在熊熊烈火中，兰雪靖拼了命去抓，什么也抓不住，“姐姐！！”他的头一瞬全白了，那年他刚二十岁。

“兰雪靖！”谁在喊他，好熟悉的声音。

兰雪靖站在火祭坛上，银发随风而扬，他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和阿诗雅永远停留在这里。“飞吧北国的雪鹰，不要再停留了。”阿诗雅的笑容在烈火中一点点的消失。

“不！阿诗雅，别走！！别走！求你了姐姐别走！”兰雪靖像被抛弃的孩子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兰雪靖！！看看我，看看我！！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赶快醒来，醒过来啊兰雪靖！！”苏衍的声音渐渐清晰，大火一点点远离兰雪靖，睁眼泪水奔涌，苏衍心疼又着急的脸清晰起来。

“苏……苏衍……”兰雪靖脸被苏衍捧着，刚才是梦，是梦啊。

苏衍擦去兰雪靖的泪，尽是心疼，“做什么梦了？怎么叫也不醒，我真想冲进你的梦里把你拉出来。”

兰雪靖摸了下眼角，还在流着泪，苏衍忙将他的双手抓紧，生怕他像上次一样给打自己一耳光，兰雪靖红着眼睛钻进苏衍怀中，“抱紧我好吗？”

苏衍紧紧拥着他，“好。”

兰雪靖带着哭腔贴紧苏衍滚烫的胸膛，哀求道，“再抱紧些。”

苏衍收紧手臂，恨不得把兰雪靖压入自己的身体，“没事了，都是梦。”

兰雪靖的外壳被彻底剥开，只剩不堪的累累伤痕，苏衍除了抱紧他不知还能做什么，那些过往要如何抚平，苏衍实在没办法，他能做得唯有以后不再让兰雪靖受伤。

兰雪靖压抑着哭声，明明已经崩溃了，连大哭都要藏着，苏衍简直要疯了，放开手臂贴上他的唇，用温柔缠绵的吻帮他减缓心中的痛，哪怕只有一点也好，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苏衍不敢想。

兰雪靖眼角挂着泪，苏衍的吻让他放松了很多，渐渐沉溺其中，双臂环上苏衍的脖子，他要苏衍身体的温度，“苏衍，我冷，给我暖暖好吗？”

红着的泪眼如吹落水中的桃花，眼尾红着，脆弱惹人怜，苏衍心头的火烧遍了全身，“兰雪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兰雪靖将身上衣物除去丢地上，身上的印子好像烧着了一样泛着诱人的红，兰雪靖扑进苏衍怀中去解他的衣带，“你不是喜欢我吗？我这个人现在全给你，随你□□，吃了也好，践踏也好，只要让我忘了刚才的一切，苏衍你做得到对吗？”

“兰雪靖！！”苏衍愤怒不已，还是忍住了，兰雪靖绝望破碎的眉眼让他发不出火，“身上还伤着，你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

兰雪靖笑了，眼泪滑落，“我不想去想，抱我好吗？像那晚让我除了你什么也不想，我不要那些回忆，苏衍救救我，我痛得要活不下去了。”

怎会有如此令人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疼惜的人啊，苏衍捧起兰雪靖的脸，眼中含泪，“有些伤痛不是用另一种痛就能代替的，这样不会改变什么，我抱着你再睡会儿好吗？”

兰雪靖无助地哭着，“不是喜欢我吗？我都给你，只要你让我忘了刚才的一切，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或者我——”

苏衍堵住兰雪靖的嘴，小心地磨着他的唇，他身上的香会诱人上瘾，他这个人更让人上瘾，“你还伤着，我——”

兰雪靖按倒苏衍，压着苏衍的腹腰，“不是说不做正人君子了吗？现在矜持个什么劲儿？”

“不要乱摸！”苏衍低声吼道。

兰雪靖啪嗒啪嗒地掉泪，委屈地抽泣着，“凶我。”

苏衍赶紧把人抱在怀里揉头，“我不是故意的，别哭了行吗？你哭得我要疯了。”

“那就疯，我们一起疯。”

苏衍揉着兰雪靖的发顶，妥协道，“好，一起疯。”

兰雪靖趴在苏衍身上老实了不少，不过他未着衣物贴着苏衍太折磨人，正人君子真不好做，虽然苏衍已和正人君子没什么关系。

兰雪靖拍打着苏衍的肩膀，“你倒是像昨晚那样疯给我看啊，不会没了药物你这头虎的牙就锋利不起来了吧？”

苏衍凤眸冷了，他知道兰雪靖在发疯故意刺激他，“别闹了，你身子撑不住。”

兰雪靖咬着苏衍的肩膀，“小看我！”

苏衍给他咬得难受，加上兰雪靖身上又过于香，苏衍咬牙翻身将人压住，“你就那么想疯？行，我成全你！！”

兰雪靖目的达到了，终于笑了出来，那就疯吧，疯到死，不再被回忆纠缠，他愿意被苏衍吃掉。

兰雪靖比苏衍所能想的还能忍受疼痛，仿佛他这个人没了疼痛就活不了一样，苏衍越是温柔兰雪靖越发疯，要么用那副诱人的模样勾人，要么用轻佻的言语刺激苏衍。就算痛得眼泪湿了枕头还死不悔改，兰雪靖渴望更多的疼痛，苏衍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养成这等习性的。

天黑了，兰雪靖终于疯够沉沉得睡过去了。苏衍摸着兰雪靖潮红的脸，这场云雨谁也不痛快。兰雪靖只想以痛止痛，苏衍想尽法子对他温柔，最后都被瓦解了。

苏衍给兰雪靖盖好被子下床，捡起衣裳穿好。他该回去了，明个儿兰雪靖怕是下不了床了，苏衍抚平不了兰雪靖的累累伤痕。苏衍曾想着做兰雪靖的盾，为他遮风挡雨，殊不知兰雪靖就是风雨本身，不死不罢休。苏衍始终小心藏着那副脚环，一副脚环拴不住北国的雪鹰，当真可笑。

苏衍拨开兰雪靖额间的碎发落下一吻，如果可以他愿用一切留住兰雪靖。苏衍离开幽兰居，刚踏上长明街身后传来急促地马蹄声，苏兮荷策马而归。

苏衍怎么也没想到给撞了个正着，“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苏兮荷身上带着酒气，她有着超越男儿的豪气和洒脱。

苏衍心虚地从巷子里走出，“阿姐！”

苏兮荷看苏衍的眼神有些奇怪，“不早了，回去吧。”苏兮荷勒马前行，她今日见了岁安长公主，她没见过岁安，今日初见她着实一惊，岁安长公主和苏衍长得太像了，和苏衍的母亲林菀更是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