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咬牙切齿,兰雪靖不分时候的作死,让人又爱又恨,“病着呢,胡闹什么!”
苏衍口气重了些,兰雪靖马上眼泛泪光,哑着嗓子委屈道,“做什么这么凶我?”
“又来,你故意的是不是?”苏衍牙咬得生疼,可捏兰雪靖脸的动作极为轻柔。
兰雪靖就是生病了还不忘作妖,他这人就是闲不住,非得惹点事出来才甘心,“苏衍,衍哥哥…”
苏衍无奈地叹了口气,“卖乖也没用,在你病着的时候任何事我都不会通融。”
兰雪靖眼看作妖无望开始装可怜,“咳咳咳,衍哥哥你看我病着,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整日还得灌苦药,给点甜得吧。”
苏衍刮了兰雪靖的鼻梁,“给块糖可以,别的……想都别想。”
“苏衍你!”兰雪靖病了几天确实什么力气胡闹,这病闹得他心烦意乱就会跟苏衍使性子,苏衍越惯着他,他越爱胡闹。
苏衍在食盒里取来块糖,“就一块。”
兰雪靖闹脾气地夺过糖塞嘴里,“小气,就给一块。”
兰雪靖越爱闹腾说明他身子越不舒服,苏衍的眉头又蹙深了,“子虞,我跟你说过了,在我面前真得无需这般忍着,我知道你不舒服。”
“知道我不舒服还就给一块糖,小心我真哭给你看。”
苏衍揉着兰雪靖的发顶把人抱起来,“我这样抱着你会不会好点。”
兰雪靖圈着苏衍的脖子,“放我下来,苏衍我……”
兰雪靖吐了个彻底,他这几天吃不下东西,基本吃点什么都会吐出来,尽管他拼了命的忍着,还是控制不住,“对不起……”
苏衍心疼极了,“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还有哪里不舒服?”
兰雪靖靠在苏衍肩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难受,想睡又睡不着。”
苏衍蹭蹭兰雪靖的脸,“多希望我可以代你受这些罪,这些病痛什么时候可以远离你。”
兰雪靖没有力气抬手,人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又起烧了,苏衍就这么守着,给他喂药,为他擦脸。
直到傍晚时候兰雪靖终于退热了,苏衍亲自去买了只鸡,苏看着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可心里比谁都慌,慌到菜要自己烧,药需得自己煎,买个菜交给别人都不放心,唯有这样苏衍才能多少心安一些。
天灰蒙蒙的下着小雨,苏衍沿着长明街往回走。宋泉迎面走来,“见过摄政王。”
苏衍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宋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宋泉平日里就家到大理寺,很少去别的地方,自从赵元初出事后他更少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去了您府上,有些话想当面同您说,只是府上的人说您出去了,我就……”
“出去走了走,既然如此不妨再到我府上坐坐喝杯茶。”苏衍招呼宋泉来到安西王府。
苏衍亲自煮了茶,平日里他不喜摆弄这些,可为了兰雪靖快好一些,他学会儿了煮药茶,“无事不登三宝殿,宋大人有话直说。”
宋泉盯着冒热气的茶杯愣了好一会儿,随即眼神清明了不少,“我的身世想必赵先生已经同您说过了。”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苏衍抿了一口茶,“嗯,说过了。”
宋泉如负重中地笑了下,看着窗外的雨,“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南先生同我说过很多,可是我不想参与那些纷争,想着有个机会一展宏图就好了,可是…”
“可是很多事由不得人选,我理解。你在大理寺做得很好,陛下也很满意,很器重你。”
“陛下……”宋泉迟疑了下,“陛下真得愿意……”
苏衍,“陛下宽宏,有些事不是你能选得,如果你愿意在大理寺做个好官,陛下会很器重你。”
苏衍的话宋泉明白,做个好官没有旁得肖想,宋泉很是感激,“宋泉谢过陛下,谢过摄政王。”
苏衍,“对了有些事我还得向你确认,新安变法前自扬州而来告御状的扬州长史尹康,可是你射杀的?”
宋泉沉痛地点点头,“是,是我。南先生的命令,他说不能让尹康入盛安城。”
苏衍又倒了一杯茶,“尹康那份名册?”
“是我私藏起来的,当时我检查了尹康的尸体发现了那本名册,总感觉事关重要就偷偷藏了起来,可又不知道该交给谁。”
“所以你最后把名册给了莫白桑?”
“是,我发现莫公子在追查尹康的死因,况且他还是莫老将军之子,我想着名册在他手上兴许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就偷偷把名册给了莫公子。”
苏衍轻叹一声,“那南琴可否知道你把名册给了莫白桑?”
宋泉迟疑了片刻,“一开始或许不知道,后来怕是知道了。”
南琴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他可否有问过你?”
“没有,一次也没有。”宋泉极为坚定。
苏衍笑了,南琴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说,这人的城府当真可怕,“宋泉,南琴必然也和你说过他的计划,能不能说说看他到底跟你说过什么计划?”
宋泉双手捧着茶杯,盯着茶杯边缘看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抬头直视苏衍的眼睛,“他常跟我说,其实,其实那个位置该由我来坐,这是我母亲交代他的,他总是跟我说,要去争取,可是……可是我真不曾想过,有些东西不是我该肖想的。后来我渐渐发现他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自己,他把所有人都当做垫脚石。”隐隐听得出宋泉话中的恨意,这份恨意是因为南琴杀了刘佳。
苏衍很明白,宋泉现在应该很想杀了南琴为自己的兄弟报仇,“所以你和他撕破脸了?”
宋泉摇摇头,随即又苦涩地笑了下,“他应该也察觉到了,所以在赵先生出逃盛安后彻底销声匿迹了。”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宋泉回忆着,那时候燕熙宸还活着,刚下令封了密道,南琴突然出现在宋泉家里,南琴易容成一个送菜老翁的模样,宋泉险些认不出,“先生要去哪里?”
南琴藏在一张老者的面皮下,一双眼睛晦暗不明,藏着不已察觉的狡诈,“陛下要封密道,我想他早晚知道我还活着的事,我先去避避风头。”
宋泉笑着,削果皮的手骨节泛白,南琴敏锐察觉到宋泉的杀意,他不慌,因为他很清楚南琴不可能杀得了他,宋泉将削好的果子放在南琴跟前,“先生要去哪里?日后我又该如何联系先生?”
南琴不慌不忙地吃了口果子,清甜可口,“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等风头过了我自会联系你,这些日子你小心行事,赵元初这棵大树兴许靠不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记得快些割席,免得祸水溅到自己身上。”
宋泉笑笑,敛去眼中的杀意,“先生所言我记下了,先生保重,待风波过后静候先生回来共谋大业。”
“好,我会回来的。”南琴气定神闲,即便在宋泉的宅邸他也不害怕,因为他出行有高手相护,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宋泉。
茶已经凉了,苏衍没有再添,“所以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南琴。”
“是,听说他要避一避风头,我当时起了杀心,他应该也察觉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躲在何处。”
苏衍,“你为何想杀他?”
宋泉笑了下,难掩心中之恨,“他没有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兄弟尚在人间,还受了那么多苦…”
宋泉难掩愧疚,他和刘佳有过几面之缘,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后来才知那是自己在世间唯一的血亲,宋泉后悔过无数次,为什么没有早些认出,为什么至亲就在眼前他会认不出,宋泉盯着冷了的茶水红了眼睛。
苏衍也很是同情,他能理解,兰雪靖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宋泉比兰雪靖幸运一些,至少他们还是见过的,虽然只是很短暂的瞬间。
雨下大了,屋里多了些潮气,苏衍重新添了茶水,“如果你发现南琴的踪迹不要冲动,记得通知我。”
宋泉,“一定。”
苏衍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些年你是否在熊宗肃那里?”
宋泉心里更为苦涩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熊宗肃的孩子,他也视熊宗肃为父亲,直到南琴出现,一切都变了,南琴以宋泉的生命要挟逼得熊宗肃谋逆,搅乱扬州,熊宗肃至死都不知道宋泉根本不是他的孩子,那年熊宗肃冒死返回盛安城,昌隆帝用计卸掉了他的兵权,临走之际南琴将宋泉托付与他,告知宋泉是他和庄德太妃的儿子。谁会想到,一切都是南琴和庄德太妃设的一个局,一个套住熊宗肃的局。
苏衍仍记得熊宗肃至死都不愿意说出谋反的真相,他在用命护着宋泉。南琴肆意践踏别人的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除了自己谁也不在乎。
苏衍喝完了最后一杯茶,“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别让他们失望。”
宋泉愣了下,泛红的眼眶干涩得难受,最后沉默地点点头。
苏衍送走了宋泉,忙赶去看兰雪靖,刚到门口见兰雪靖披着外衫站在窗前朝他笑,苏衍眉头又蹙深了。